“既然六爷本事过人,那就让我也同六爷玩上几把,也好见识见识。” 芫娘一惊,顿觉大事不好。 可凑无论是鸿运坊里还是鸿运坊外,瞧这门口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将她生生给拥住了。 她只能被迫接着瞧。 陆怀熠自然不假思索果断拒绝了大博头。 他边堆上几分戏谑的弧度:“我还有旁的事,怕是不能叫博头如愿了。” 他眼光毒辣,不用问话也能知晓赌坊里的这些人腹中究竟盛了几两墨。 如今只怕要和他赌局子是假,惦记他上次带走那十几两银子,想让他连本带利地拿出来才是真。 思及此处,陆怀熠顿觉有些牙疼。 他这几在客栈混吃等死得正来兴致,一时觉得那小厨娘的食盒子竟不输当初的牛舌半分,便也不再打算出什么远门。 只是今天偶尔凭窗一望,不想竟意外在街上见到了一副挂在路人间的白玉连环。 那玉连环不大,但是出现在这小小的香海县城里,未免还是太过点眼。 哪怕他和街道隔着遥远的距离,也能在一瞬之间被那玉环引去视线。 寻常人皆能瞧出这玉环价值不菲,可引起陆怀熠注意的却并不止于此。 那玉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上头的兰花雕细琢,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旧样式,却也足见雕工细,价值不菲。 这般手笔,俨然并非寻常民间物,倒像是是庭府匠的工作物。 然而大内的东西,只会转在权臣勋贵手中,即便是匠人们做出了残次之物,也该在内之中当场销毁,绝无可能轻易出现在民间,更何况是距京城百里之遥的香海。 除非…… 陆怀熠下意识微微蹙眉,忽然联想到了些什么似的倒一口凉气。 他本是为着去瞧那玉环才下了楼,谁知没追上玉环,倒是赶上了鸿运坊的一帮倒霉催。 陆怀熠收起了回忆的思绪,顺手捻了捻掌心的两颗骰子,随手将骰子回袖中。 博头闻言,顿时睨向陆怀熠:“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这么大一座鸿运坊,若是没有规矩,那像什么话?” 陆怀熠抿起角,也不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我不过就是赚个吃面钱,也能劳动博头大驾,专程来抓?” 他是真要被惹笑了。 且不说往常跑马斗蛐蛐的彩头,便是家里头他养着的那十好几匹宝骏,每只□□饲刷洗的花销,也不止这么区区十几两银子。 他倒是真的没想到,区区十几两银子,竟值得赌坊这么一番大张旗鼓地来拦人。 老头儿把他放来香海吃苦,赌钱的事自然不能叫锦衣卫知道。 可是再看看自己那不善武力的懒胳膊懒腿,陆怀熠忍不住自顾自叹下一口气。 “你们这么大的赌坊,是不是也太没格调了些?” 博头闻言,兀自冷笑起来,声音中连带着多出几分威胁的意味:“六爷真会说笑,十几两银子,是金子煮的面不成?” “香海要是有人敢这么卖面,那可是要被掀馆子的。” 陆怀熠撇撇嘴:“可那面我已经吃完了,你说怎么办?” “博头若要讨债,我当真是身无分文,要说起来,今儿的饭还没吃,博头可是要管我一顿?” 言语间,他索悠悠闲闲地落座,还不忘顺手拎起一块桌上的椒盐火烧,一丁点也不见外地喂进嘴里。 火烧不大,但颜金黄。 层层叠叠的饼皮中间隐约能看出里面堆叠的椒盐馅料。 看样子也是放在这里招待客人的东西。 既然来者是客,陆怀熠自然是不会客气那一套。 然而方咬下一口,陆怀熠的眉头便拧出个浅浅的“八”字。虽然他的确对腥味格外,可这不代表他对素食就会来者不拒。 原来这香海也不是什么都能吃的。 这火烧也不知在这里放了多久,馅料咸腻,饼皮却格外干硬。只要一口,就能狠狠洗刷了陆怀熠脑海中的“难吃”两个字。 陆怀熠猛然“呕”了出来,眼嫌弃地把那火烧丢回桌上。 “罢了,这晚饭还是不必管了……” 你们这里的玩意儿,实在忒难吃。 博头却对他的行径不置可否,冷声道:“六爷不必绕圈子,没钱不要紧,赌赢了我放你走,但你若赌输,那怕是得找个人来赎了。” 陆怀熠拍了拍手上的火烧渣子,也懒得再拖延,随即道:“这规矩倒真稀罕,叫人来兴致。” “敢问博头,玩什么?” 人群里登时一阵唏嘘,众人的目光都纷纷朝着这个胆大如斗疯言疯语的年轻人投来。 “哟,真是艺高人胆大了。” “这可新鲜了,鸿运坊里头,谁能比大博头有能耐?怎么连大博头也敢惹?” “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博头眼中登时出几分得逞的快意,索对陆怀熠道:“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骰子简单,那咱们就还玩骰子。” 话音才落,博头顺手便抓起骰盅,将三颗骰子扫进骰盅。 芫娘跟着众人一道儿打量着这让大博头亲自出马的赌局。 只见竹筒的骰盅在大博头手里一阵翻,随即一揭,赫然入目的便是三个六点。 即便芫娘对这些把戏一知半解,可此时却也能看出点意思。 三个六,这已然是三颗骰子能凑出来的最大点数。 这三个六有多难摇不言而喻,更何况无论玩什么都是先手为胜,如今就算陆怀熠本事过人也摇得出三个六,恐怕在这鸿运坊里也是凶多吉少。 可陆怀熠却还不紧不慢。 他的视线左右不定,手里也是慢的。 芫娘望着他心不在焉到处打量的模样,只觉得他胜算更无。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像是有一口气梗在头,一时忽而觉得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出了。 一旁的博头衔着刁难的目光,冷声道:“如何?你还敢不敢赌?” “若是不敢,那我可得叫人把你关进柴房里,饿两天才许人来赎。你怕是先前没来过香海吧?如今也好,你也明白明白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唉,别急啊。”陆怀熠听着大博头明晃晃的威胁,却仍旧是面不改。 他慢拿起骰盅,却并不去捡骰子,反而眼疾手快将骰盅翻过面去,不由分说朝着对面的几枚骰子狠狠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博头摇过的骰子随即裂开,紧接着便在众目睽睽下出银的溶来。 一时之间,四下嘈杂。 “快看,那水银淌出来了。” “真是想不到,这骰子里头竟然灌了水银?” “我就说昨儿夜里头的点数,让人怎么都捉摸不透……” 赌坊的骰子灌水银,这事不稀奇。 可有人竟敢公然揭穿这鸿运坊的骰子动过手脚,那怕是不要命了。 陆怀熠将骰盅往旁边一墩,刻意挑起眉,朝着博头揶揄道:“博头,出千有点不够意思吧?” 博头落进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中,登时恨得咬牙切齿:“你……” “得了,赌也赌完了,您这洋相也出了。”陆怀熠哂笑一声,随即便起身,“陆某再不告辞,那才是真的不合规矩。” “站住。”博头目眦尽裂地瞪着他,“在香海踢了鸿运坊的场子,你还想走?” “给我逮住他。” 赌坊的打手们闻声而动。 威吓的声音此起彼伏,陆怀熠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好似早一步就瞧准了路线,闪身便从桌前迅速闪开。 鸿运坊里霎时间成一团。 芫娘还没来及反应,陆怀熠便闪到她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衣袂。 “快给咱们指条路。” 芫娘被扯了个趔趄,也顾不得计较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只后知后觉地问:“谁和你是咱们?你想让我带你逃命?” “不然呢?”陆怀熠侧身躲开面而来的人,“我才来香海十来天,这地方我又不认识旁的人。” “除过你,我还能去找谁?” 第11章 芫娘被这番理所应当的说辞惊得目瞪口呆。 她认识面前的陆怀熠也才不过几天功夫,何况就算是认识,她也不过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实在是没理由为陆怀熠得罪了白玉巷里恶名在外的地头蛇。 芫娘回过神,眼见得已经已经被陆怀熠的惯牵着往前挪动了几步,便忍不住反抗道:“我怎么知道去哪?你惹了鸿运坊的博头,拉我干什么?” 陆怀熠见状,随即停下步子,却没有松开扯住芫娘的手,恍惚对推搡人群追来的打手们视若无睹:“你不走?那等我被他们逮住,就只能跟他们老实代那钱的去处。” “你知道的,那钱我可是一点都没剩,全部给了你。” “趁现在他们没瞧见你,跑还来得及。” “你该不想被这些人盯上吧?” 芫娘倒一口凉气:“……”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