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尤里的视线转向了距离他最近的伊芙身上时,他停了下来,澄澈明亮的绯瞳安静地凝视着她。 伊芙下意识地直了背脊,跟着其他人一样摇了摇头:“不……不介意。” “哦……是吗?” 尤里深深地看着她,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抹纯真无害的明朗笑容:“那就好。” “请问这位美丽的医生小姐,这个男人——” 尤里一边说,一边笑眯眯地用军靴踢了踢莱昂纳多的担架,用一种略带担忧的语气道,“这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死吧?” 伊芙稳了稳心神,她秉持着严谨的态度,稍微蹲下身去检查了一下,然后肯定道:“只是失血过多引发的间歇休克,关键器官部分我判断没有问题,更完整的检查需要去到医院使用仪器判断——” “他不需要去医院。他会留在这里,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 尤里用笑眯眯的神情说着可怕的话,直接打断了伊芙的话语。伊芙还来不及想明白他这话其中的含义,就看见尤里突然爆发了一般抬起军靴,动作在半空中几乎划出了残影——在一阵医护人员惊恐的尖叫嘈杂声中,他直接一脚将担架上动弹不得的莱昂纳多狠狠踹飞了出去! “尤里!” 中尉终于有了反应,他厉声喝止着上前想要阻止尤里,却在听到黑发青年接下来的话语之后,脚步一重。 “这一脚,算那些死去同僚的。” 莱昂纳多落地时,额头重重磕在了花坛边上。他全身的骨头都在疼,却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 趁着中尉犹豫,尤里快步上前。他所到之处,无论是医生们还是秘密警察们都沉默不语,他一路畅通无阻地停在了莱昂纳多的面前,然后再次狠狠抬脚,踩在了他的左手上。 原本连打滚力气都没有的莱昂纳多因为疼痛四肢都痉挛了起来,宛如被按在砧板上用钉子固定住头部的鱼。 “这一下,算提拉蒙家那对母子以及其他无辜的关联人员的。”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彻底安静了下来。 尽管保安局对于尚未完结的案子采取了一定的保密措施,不过对于最近几天超负荷运转的巴林特综合医院工作人员而言,那场惨烈且轰动的爆炸案就算没有亲临现场,至少也看过或者听说过那些现在还陈列在太平间、已经无法辨认出身份的焦尸们。 当人们一无所知的时候,残忍是一条界线,只要超出那个范围,便会被认定为“残忍”;但是当真相被摆上台面,人们可以作比较的时候,那么残忍就是相对的——比如化学阉割强犯,又比如用暴的手段对付刚刚想要炸死在场所有人的莱昂纳多。 所以,当尤里最后将脚从那只血模糊的左手上移开、在地面上蹭出了一个鞋印鲜明的血脚印时,大家什么都没有说。 他把鞋底沾血的泥灰在莱昂纳多早已经脏得看不出原的白西装上蹭了蹭,理所当然得仿佛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垃圾分类。 尤里抬起左手按住额头,将额前垂落下来有些凌的发丝向后捋去,行动之间隐约可以看见青年小臂上微微紧绷着的肌,看不出是抑还是畅快地深深出了一口气。 被男人西装稍微擦拭干净的军靴踩在男人的脸上。 “还有这一下,算这栋房子里,刚刚或者即将被撞进裹尸袋的人们的。” 深的军靴再度抬起,像是踩踏又像是飞踹,一下一下野蛮且凶残地往莱昂纳多的脸上招呼!莱昂纳多的脑袋被他踹得左右晃动,鲜血从口中混合着唾涌而出,同时飞溅而出的,还有几颗破碎的牙齿—— 这场单方面的凌持续了大约十多分钟,中尉看了看表,示意手下上前把尤里拉了回来。在他的指挥下,医护人员重新上前给男人检查了伤势,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将他抬去了别墅里,通知医院从血库里调一些出来就地给他输血。 尤里坐在别墅花坛的台阶上,中尉亲自给他拧开了一瓶水递了过去。尤里喝了一半,用剩下的一半稍微清洗了一下手指上沾着的鲜血。 “痛快了一些吗?”中尉问他。 尤里脸上没什么温度地将空瓶子放下:“这连利息都算不上呢。” “看到的人太多了,这事肯定不住。让财务省那帮人知道,他们肯定会投诉过来的。” “那就让他们来吧。正好,等我们这边查清楚这家伙的事情,局长还有事情要找他们细谈吧?” 保安局那么多秘密警察,绝不可能就那样白白死去。 中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仿佛是为了让尤里换一副好一点的心情,男人主动提起了尤里的未婚。 “去洗洗脸吧,看看上面溅的血。当心晚点回去再吓到伊芙小姐。” 中尉不说还好,一说到伊芙,尤里脸上的表情迅速僵硬了一下。黑发青年像是终于清醒了过来一样,他有些慌地站起身,抬起头四处张望了起来。 “……刚刚站在那里的那个女医生呢?” 正在喝水的中尉呛了一下。他先是跟随着尤里的视线四处转了一圈:“应该是跟着运送格莱彻先生的急救车一起走了,现在估计在大门口进行通行检查……怎么了?” “有点事情要对她说。” 尤里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中尉同意就匆匆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去。 在他的身后,中尉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摸出了一雪茄叼上,一股在尤里刚刚的位置坐下,望着庭院里忙碌的人们缓缓地吐了一口烟。 “这小子,该不会是又对人家女医生……啧,年轻人。” 另一边,格莱彻家族别墅的大门口。 为了防止医院的急救车私自携带重要文件或者相关重要人士离开,每一辆车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搜查。当那名翻箱倒柜结束的秘密警察搜查完毕从车厢后面离开的时候,伊芙和夜帷都轻轻舒了一口气。 伊芙现在使用的身份是别人的,而这个年轻的女医生并不具备给格莱彻先生这样的人物做手术,所以如果伊芙想要给格莱彻先生动手术就只有趁着在急救车上的时间。 为此,wise已经将急救车的驾驶员替换成了自己人,并且会故意走一条需要修缮的道路,以此拖延时间留给伊芙治疗伤患。 时间就是金钱和生命。 在夜帷起身去关车厢的门的同时,伊芙就转过身开始手脚利落地准备手术。就在她刚刚伸手准备揭开男人腹部的纱布时,一只骨节分明、结实有力的手掌蓦地从即将关闭的急救车厢后门探入,不容拒绝地阻止了夜帷关闭车厢后门的动作。 夜帷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制住自己不管不顾拉上门哪怕狠狠夹断这只手的冲动,任由对方重新拉开了门,清冷漂亮的脸上出了疑惑的表情。 是尤里·布莱尔。 夜帷的心微微一紧。 “您好,是这样的秘密警察先生,我们这辆车刚刚已经检查过了……” “我知道。”尤里直接打断了夜帷,他的视线越过银发女子的肩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车厢里的伊芙,他抿了抿,“我不是来检查的,让我上车,我也要去医院。” 开什么玩笑。夜帷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她笑着道:“如您所见,先生。我们车上的仪器很多,已经坐不下第三个人,您看要不然去其他的急救车……” “是吗。”尤里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帷身后低着头的女医生,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请菲奥娜·弗罗斯特小姐下车吧。” 夜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的手指一紧,眼神微暗——如果不是这个角度攻击尤里·布莱尔也绝对会被其他秘密警察看见,那她现在已经考虑出手处理了这家伙了…… “既然少尉先生都开口了,菲奥娜小姐您就先下车吧。” 就在夜帷已经伸手去摸镇静剂,琢磨这要不要勉强让尤里上车,然后在车上放倒他再扔在半路上的时候,她身后的伊芙突然开了口。 夜帷迅速回头,她用眼神讯问地看向伊芙,而后者只是不避不让地与尤里对视着。 “反正,布莱尔少尉阁下是不会妨碍我的,对吗?” 第75章 mission 75 “当然。我可是……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 那么现在,当夜帷在伊芙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片刻,竟然就这样乖乖地下车, 尤里当即便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秘密警察本能的第一反应,让尤里想要立刻跳下车抓住夜帷。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 刚打算伸手去摸的一刹那,他的喉咙间突然微微一凉, 一把单薄银亮的锋利手术刀已然贴着他的下巴抵在了脖颈间。 刀刃锋利,那极其纤细的一线与黑发青年的喉结相触, 宛如是下雪天飘落的雪花在皮肤上融化一般的凉意, 使得尤里原本还有些发懵的大脑一下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夜帷趁着这个间隙, 迅速地隐没在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中。尤里忍不住握紧拳头,在急救车的后门上重重砸了一拳, 再回过身看向伊芙的时候,颜渐深的绯瞳中已然浮现出了郁的情绪。 “是有什么问题吗长官?” 急救车外的秘密警察听见了动静,原本已经走到车厢侧面的身影一顿,又要往回走。 尤里眼看对方就要绕过车门看见一人的模样,迅速地抬起手抓住伊芙的捏着手术刀的手腕想要按下藏起, 却不料伊芙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深知一人力量之悬殊的少女一不做一不休, 索以一个仿佛从身后拥抱住尤里的姿势上前,双臂绕过了尤里的脖颈, 两手握着拿住了手术刀试图跟黑发青年角力,全然没有发现这个姿势是如何得暧昧。 “笨蛋!不要这样……!”不要随便用这个姿势突然抱住男人啊! 尤里在第一时间觉到了身体后方簇拥而来的温暖和柔软。 尽管尤里跟一般的男军人相比身材算不上魁梧,但也绝非伊芙这样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可以用胳膊轻易环住的。 尤里想要抓住夜帷,但是对于身份暴的伊芙他很明显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处置。他清楚地知道伊芙此时此刻的举动绝非的亲密互动,甚至可以说对他而言十分危险,然而他下意识地还是选择了保护对方。在那名秘密警察试图绕过车厢后门的时候, 一时来不及调整姿势的尤里只能厉声喝止:“站住!” 服从命令就是军人的天职。尽管内心十分疑惑,那名背着长的秘密警察还是立刻顿住了脚步:“长官?” 从站在车外的角度,年轻的秘密警察只能通过车门和车厢之间的隙隐约窥见年轻女医生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少尉军官的脖颈,一人的姿势可以说是真正的亲密无间。 再联想到刚刚被突兀地赶下车的另一名女医生,年轻的秘密警察顿时浮想联翩了起来。 秘密警察也是人,是人自然会有七情六。思及此,小警察的角顿时了然地向上弯起,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等待上级的发令。 脖颈间抵着锋利的手术刀,尤里的内心五味陈杂。 尤里是秘密警察,其实如果他想要在伊芙这个经验值明显欠费的小间谍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现在的情况告知门外的同僚,光他现在能想到的方法就不止三个。 但是他不想。至少,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更何况,关于伊芙的身份,尤里突然有了另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那个猜想是真的……尤里想,他必须要在其他秘密警察发现之前先验证那个猜想。 ——不过前提是伊芙先给他把手松开! “我没事。” 尤里忍耐地磨了磨牙,他在伊芙的眼神威胁下只得临时顺从,伸手关上了急救车后车厢的门的同时再度命令道:“出发!放行!” 门外年轻的秘密警察敬礼应是。 觉到封闭的车厢一点点启动加速,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在了尤里肩膀上的伊芙顿时舒了一口气。然后,她以一种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理所当然一样的姿态,就这样保持着先前的动作,趴在尤里的肩膀上松开了双手,有恃无恐一般地活动了一下被尤里捏住泛红的手腕。 尤里在伊芙双手分开的第一时间用力推开了她绕着自己脖颈上的双臂。 他背对着伊芙深深地了一口气,首先在心底狠狠唾弃了一下竟然觉有些失落的自己,随即很快板起脸恢复了秘密警察冷漠残酷的表情。 就如夜帷之前说的那样,急救车的内部空间本就狭窄,现在又堆了各种各样尤里说不出名字的急救器械。除了伤患格莱彻先生躺着的医用担架,就只剩下了两张紧紧挨着的座位。 尤里用手臂扶着车厢内部,刚准备就近坐在靠近格莱彻先生腹部的座位上,膝盖刚弯了一般,就见伊芙目光如炬地扫了过来:“那里我要坐的,你坐里面那个。” 尤里条件反地就站直了双腿,等他在里面的座位上坐下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一下……刚刚作为秘密警察的他,是不是被身份不明、大概率疑似间谍的伊芙指挥了一下? 从来都只有他在审讯室里命令间谍坐在哪里、不准动的尤里一瞬间只觉得这个世界都有点不太对劲了。 伊芙理所当然地在尤里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对比里面的那个座位,靠外的座位显然会稍微宽敞一些,也更方便她取用医疗器械。 事已至此,在尤里的面前遮遮掩掩显然是毫无意义的。 伊芙于是三两下就撕掉了脸上的易容,就这样理所当然地拽过了一边的急救箱,从里面练利落地取出了剪刀镊子针管等一系列器材,用快得跟尤里组装械的动作有一拼的速度,不出十秒就将输调整好。银光闪闪的金属器械在她面前一长溜地排列开来,伊芙左右看了看,在尤里刚想要说什么之前一话不说地将装着它们的不锈钢托盘给了尤里。 “……”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