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李老爷还笑得出来…… 可这念头也不过一闪而过,他并没有多想,而是忙道:「你只管去。你们家这点心还做得好吃的,我在这里喝茶吃点心好了。」 李子修没和他多言,拱手行了个礼就和大总管出了厅堂。 只是他一走出厅堂,就低了声音对大总管道:「你赶紧去账房,那银子暂时不给了。我们这就去淮王府。」 大总管应声而去。 李子修则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书房,准备出门。 * 王老爷在厅堂等了良久,都没有等来李子修。 他喊了门外走过的小厮:「你们家老爷呢?」 小厮刚送走了李子修,恭敬地道:「我们家老爷出门了。去了上饶。」 淮王府在上饶。 「坏了!」王老爷跺脚。 那八万两银子他还没有拿到手呢! 他抓住那小厮:「你们家老爷走的时候,可曾待过什么?大总管呢?也跟着一起去了上饶吗?」 小厮点头,道:「不仅大总管,窑厂的大管事,账房的几位先生,都跟着老爷去了上饶。」 王老爷呆在了那里。想起李子修的笑,这才惊觉李子修是在怀疑他。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几句娘。 他的八万两银子啊!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应该为了面子,自掏包先把银子赔给宋积云了! 他恨不得碰墙。 可现已如此,他就是在这里把海水等成了石头也没有用了。 王老爷气冲冲地回到了家。 他老婆向他要那八万两银子。 王老爷拿不出来。 王太太本不相信,怀疑道:「你不会是把那八万两银子拿去了你兄弟那里吧?公公在世的时候,我们可就已经分了家。你虽然继承了颜记釉料铺子,可他是分了房子田亩银子的。你敢拿了我娘家兄弟做筏子还把钱拿去你兄弟那里!」 两口子又打了一架。 接下来的几天,王老爷天天往李子修家跑,可李子修都不见踪影。 有一次,他派来的人已经看见李子修回了家,他赶去李家,李家的人却敷衍他李子修还没有回来。 王老爷心里隐隐觉得,他这八万两银子拿不回来了。 他很后悔,怎么就鬼心窃地相信了李子修的话。说什么宋积云年纪轻轻地就这样狂傲,得给她点教训才好。他们家是景德镇最大的釉料铺子,就算宋积云知道是他捣的鬼,一旦烧出了惊釉的瓷器,难道还能一包釉料一包釉料,一件瓷器一件瓷器的查不成?没有证据,她宋积云难道还能去衙门里告他们? 去行会里哭诉?要是那样,他们也不是死人。到时候是谁没有道理还两说呢! 谁知道宋积云剑走偏锋,宁愿停工停产都要一包釉料一包釉料、一件瓷器一件瓷器的查,知道是他们捣的鬼之后,什么都不说,直接就下手对付他们。 如今他该怎么办? 宋积云这女人明显不是个好惹的! 王老爷头发都要抓落了,宋家窑厂偏偏在这个时候停了和颜记釉料铺子的所有生意,有窑厂找到他们铺子,要退货。 「我们窑厂不相信你们铺子里的货!」窑厂大管事的站在大街上冲着他们家嚷,「这么多年的生意,你们都能暗中摆宋家窑厂一道,谁知道哪天不知道怎么,就发生在我们窑厂身上!」 当时是他们家铺子里的大掌柜在,见状急得头大汗,要拉了那窑厂的大管事就要去铺子里说话。 那大管事却一把甩开大掌柜的手,继续高声嚷道:「我可不敢喝你们家的茶,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加什么东西,让我糊里糊涂的签下了什么契书。我们有话就在大街上说,让大伙儿都来评评理。我们窑厂正直清白,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让别人知道的。」 大掌柜没有办法,陪着笑道:「我们赔你银子就是了!得人饶处且饶人,您又何必如此把话说死了,把路走断了呢!」 「那你们怎么还赔了宋家窑厂八万两银子呢?」那大管事并不买账,说话声一声比一声高,「我们正经做生意的,可比不得宋家窑厂家大业大,你们就是赔得起,我们也损失不起!」 看热闹的立马炸开了锅:「八万两?!赔了这么多的吗?宋家窑厂可真有钱!」 「颜记这样,谁还敢在他们家的铺子里买釉料啊!那青花料全是灰扑扑的,他们不说,谁分得清楚哪个是回青?哪个是石子青啊?」 「王老爷缺大德了!」 「颜记到他手里,可算是选错了人。要是传到他兄弟手里,肯定又不一样了。」 大掌柜苦笑不已。明明知道这是宋家拿他们家立威,可人家一句油加醋的话都没有说,他能指责别人造谣吗?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麻烦的是宋家窑厂将釉料的订单给了和他们打了几十年擂台的死对头邢家。 不仅如此,宋家窑厂还拿出大笔的银子入股了邢家的釉料铺子,支持邢家去苏杭进货,并且为邢家的釉料背书。 邢家一下子就夺走了他们家一半的生意。 王老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瘫坐在太师椅上,久久都没能站起来。 宋积云这边,则正在听郑全说去淮王府的事:「照您的吩咐,带去的东西多是成双成对的。里的贵人如今连皇后娘娘都要退避三舍,肯定喜这样有寓意的东西。 「老王妃一听,立刻拿去给王爷一看。王爷马上就见了我。不仅淮王府明年一年的订单都给了我们,还让我们这边再派个人去,他要订制一批瓷器送到京里去。」 第180章 用对方法打动了淮王府的人,宋积云意地点了点头。 淮王府向来和李氏窑厂订瓷器,失去了淮王府的生意,金钱损失不大,名誉却大受影响。 她和郑全站在绿树成荫的山坡上,不远处是正热火朝天地砌着龙窑的工地。 “李子修不会就这样罢休的。”郑全说。 “我就怕他善罢甘休了,”宋积云心里冷笑,她对郑全说,“你这就和郑先生跑趟上饶,把淮王府的定单确定下来。” 郑先生是他们窑厂专司画工的大师傅。 他们身边不时路过穿梭的工匠。 宋积云示意郑全两人去山脚下的工棚说话。 郑全应诺,一面护着宋积云往山脚下去,一面道:“龙窑什么时候点窑?要不要让何大志他们看着点?” 有了香叶和香草守在宋积云身边,他也可以口气。 宋积云知道他这是在担心李子修,她笑道:“他还没有那么傻。且不说这龙窑能不能烧成,就算是能烧成了,这可不是我们一家的事。” 景德镇的人如今都在观望,一半人觉得宋积云能烧成龙窑,一半人觉得宋积云最近赚了大钱,心气高了,是在胡闹。 有些窑厂主则愿意赌宋积云能成,托了很多关系找到宋积云这里,想搭着她的龙窑烧几件瓷器。 宋积云都应下了。 不过,收的工钱不便宜。 “什么时候点窑,那要看昌江帮的什么时候把窑砌好了。”宋积云和郑全侧身,让一个推着独轮小车的工人先行,“景德镇一半的昌江师傅都在这窑厂了,要是他们砌不好,砸的可不是我们一家的招牌。” 她半开着玩笑道,朝着朝她点头的小工颔首,走下了山坡。 * 回到梁县的李子修正为失去淮王府订单一愁不展之时,听说宋积云要开龙窑了。 他连连冷笑:“走都没有学会,就想跑,别一个跟头摔得起不来。” 跟他从上饶回来的大总管不敢说话。 淮王府从前也会让别的窑厂帮着烧瓷器,可主要的瓷器还是托李氏窑厂烧。这次他们去淮王府,淮王府的长史对他们很冷淡,那大管家更是闭门不见。 订单的事,毫无转圜的余地。 至少明年一年的订单他们是不可能拿到手了。 “我就知道,当初宋又良隔三岔五的让人送瓷器给淮王府的大总管把玩就没怀好意,”李子修咬牙切齿地道,“现在是死了老的,来个小的。还真以为淮王府的饭碗是那么好端的!”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门房的老仆就神尴尬进来禀道:“老爷,那,那王老爷来了。说要是您再不出去见他,他就吊死在我们家大门口,让全景德镇的人都是知道,您拿钱买通他给宋家窑厂换了釉料,如今却拿了他顶包……” 李子修大怒,道:“他要死就让他死。” 还吩咐大总管:“去,给他送条带!” 大总管知道他这是气狠了,朝着门房使眼神,又温声劝他:“东家息怒。王老爷如今走投无路,病急投医,您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把事情闹大了,毕竟是一条人命,犯不着为这样的人去趟衙门。” 李子修一愣,道:“出了什么事?” 他这几天尽愁着怎么挽回淮王府的订单了。 大总管把颜记釉料铺子的事告诉了李子修:“如今生意一不如一。就算是去他们家铺子里买釉料,不是要求先付订金,瓷烧出来了,再付全款。就是把价格得很低。铺子里要么就亏本,要么就得一大笔资金。生意全跑去邢家了。王老爷人都疯魔了,逢人就说是您害的!要您赔他九万两银子!”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李子修闻言暴跳,回过神来又道:“我什么时候欠他九万两银子了?” 就算是赔,也只赔他八万两银子就行了。 大总管在心里吐槽,想着你刚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了,可你心思不在这上面,听了像没有听见似的,我有什么办法? 可话不能这么说,他还是耐心地道:“您看,要不要请了王老爷进来说话?外面一群看热闹的,到底于您名声有碍。” “让他进来!”李子修像了个苍蝇似的,不得不让王老爷进来说话。 王老爷神憔悴、衣冠不整地跑了进来。形象十分的狈。 “你赔我银子!”他伸手就抓住了李子修的衣襟,“你害得我们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什么都没有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赔我银子,我就死给你看!” 李子修好不容易挣了王老板,骂道:“你是女人吗?要死要活的!”还道:“是我害得你吗?你当时不是答应得痛快的!怎么,现在出了事,就把锅全甩到我头上了!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只赚不赔,哪有那么好的事!” 王老爷听了气得发抖,拉着李子修就要去见官,扬言李子修不还他那九万两银子,就和他李子修同归于尽。 李子修因为淮王府的事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应付他,见他一副无赖样,也没办法。但让他赔王老爷九万两银子那也是不可能的。 他试着和王老爷讲道理,王老爷却死咬着那天早上他答应的九万两不松口。 还是大总管看不下去了,拉了李子修在旁边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淮王府,您有这工夫和他扯这闲篇,损失的也不止那一万两。”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