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管事捧了卖人的银子进来,道:“太太,您看看数目对不对。” 王太太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的银子! 要是她弟弟走了,那她的银子呢?还有他们家寄在她弟弟名下的铺子、田产呢? 王太太这才真正的慌了起来,忙让人去请王师爷。 谁知道去的人过了半天也没有来回话。 王太太心慌得更厉害了,又派了人去找。 就这样,过了快半个时辰,去找的人才慌慌忙忙地来回话:“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王师爷,问了王师爷身边的小厮,也不知道王师爷去了哪里。说是今儿一早起来就没有看见王师爷了。” 王太太“哎哟”一声,捂着口就歪在了太师椅上。 屋里的众人吓坏了,捏人中的捏人中,端茶的端茶,拿人丹的拿人丹。 王太太好不容易才坐了起来。 她颤抖地道:“再,再派人去宋家问清楚?” 管事连声应诺,转身就出了堂厅,可转眼间,他又折了回来,还带着回话的小厮,道:“太太,宋家说了,他们是拿到了大人的名帖,才安排舅老爷上排船的。他们家那艘船途中除了停鄱湖,还要停九江、安庆、池州、芜湖……舅老爷只说要搭船,没说要去哪里。” 王太太嘴角翕翕,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管事的看着,额头也沁出层汗来。 他低声道:“您看,要不要去问问老爷?” 总比太太这样一个妇道人家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好。 王太太半晌才恢复了力气,拿着银子,由心腹的嬷嬷搀着,重重地打点了那些狱头一番,去县衙的大牢 王主簿正坐在牢房发了霉的稻草上想着什么,见王太太这么快就又来了,他眉头紧锁,强着心底的不耐烦道:“你怎么又来了?你要抓紧时间赶去上饶才是!” 淮王府在上饶州。 王太太又目含泪扑了上去,隔着的木栏抓住了王主簿的手:“老爷,不好了!阿弟他,阿弟他坐宋家的船离开了梁县。” “你说什么?”王主簿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随后他面狰狞,迁怒般一把就抓住了王太太的手指头,恶狠狠地道,“你那个蠢货弟弟干了什么?他是不是卷着我的钱跑了?他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我再也没有出头之了吗?” 从前他披着身官服自然镇住三教九之人。没想到他有朝一虎落平,第一个在他背后捅他刀子的居然是依附他生活的小舅子。 他怒气攻心,眼前一阵阵发黑。 “痛,痛,痛!”王太太被王主簿抓着手,不停地求饶。 王主簿不仅没有松手,反而目凶光,狠狠地扇了王太太几个耳光。 王太太的脸立刻就如发面的馒头,肿了起来。 他这才松手,使劲地推了王太太一把,道:“王师爷呢?让他派人去把那个蠢货追回来!”还骂道,“他以为他手里有银子就能在外面立足了?殊不知越是大地方,闲帮地痞越有靠山,有手段,他因为怀璧之罪死在外面也就死了,可别坏了我的正事。” 王太太摔倒在地,手掌、手肘都火辣辣的痛却不敢吭声。 这件事是她弟弟做的不地道。 她现在想起来也对她弟弟是怨怼。 “王师爷,王师爷也不见了!”她吐吐地道,“说是一早出去就没有回来。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王主簿这才出惊骇之:“王师爷也不见了?” 那可是他族兄! 他脸铁青。 王太太着眼泪:“老爷,这可怎么办?” 如今只能先把他弟弟追回来,不然他们没办法拿到银子。 王主簿咬牙切齿道:“去宋家,让宋家想办法把人给截回来。” 王太太“哦”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外走,面却看见几个狱婆打扮的人簇拥着个穿着黑斗篷的女子走了进来。 牢房里原本就很暗,来者又背着光,她就是睁大眼睛也没能看清楚来者是谁。 来者却笑着和她打招呼:“王太太,好久不见!您这是来看王老爷的?” 王太太听着一愣,迟疑道:“你,你是宋小姐?” 第147章 来人掀开了斗篷,出妍丽的眉眼。 不是宋积云是谁? 暗沉的牢房里,她白皙的面孔仿若美玉莹莹发光。 王太太不由矢口道:“你怎么来了?” 宋积云盈盈地笑,道:“我也是来探望王老爷。” 王太太愕然。 宋积云已越过她朝王主簿走去。 王太太忙追着折了回去,就看见王主簿正双手紧抓着木站在栏杆前。 “宋姑娘?!”他皱眉着,不明白宋积云为什么会来这里。 “王老爷!”宋积云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听下面的管事说,王太太找您家的舅老爷找到我这里来了,我这才知道,原来您家舅老爷离开梁县,谁也没有知会。 “我心里咯噔一声,琢磨着不会你们家舅老爷离开梁县的时候,把他名下的产业全都盘给了我,他不会也没有告诉您一声吧?” “你说什么?!”王主簿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失声道,“我的小舅子把他名下的产业卖给了你?” 他当然知道自己入狱后,肯定有人会打他财产的主意。 可他万万没想到得手的居然会是宋积云。 在他的心里,宋积云只不过是个有点小手段的闺阁女子,她能守住宋又良留下来的家产,也不过是因为宋大良和宋三良都太蠢了。 如今看来,他还是太小瞧她了。 他目光沉地望着宋积云。 宋积云却笑从身后的郑全手中接过了一个黑漆描金的匣子。 “有前门大街的铺子十二间,有后门大街的酒楼一间,茶叶铺子一间,还有昌江码头的仓库十六间,良港村的良田六百亩,陈湾的良田三百四十亩……”她打开匣子,清点着匣子里的地契,“还有这朝天坞的五个山头,全种的是松材,我们景德镇的瓷行就没有哪家不争着买朝天坞出产的松材烧窑的。” 这些全是王主簿寄在他小舅子名下的产业。 几乎是他全部的财产。 他的血止不住地汩汩往头上涌,抓着木栏杆的手也瑟瑟发抖。 而旁边的王太太已经尖叫一声朝宋积云扑了过去,嘴里还嚷着:“不可能,不可能!阿弟他不可能这样对我的!” 旁边的狱婆眼疾手快把她拦住。 她却身子一软,两眼发直地瘫坐在了地上。 王主簿看也没看她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宋积云。 “你想干什么?”他道,“你不会以为他把这些产业卖给你,就是你的了吧?朝天坞的松材没有了我,未必能卖得出去。那可都是些杂松。” 杂松出油不多,烧窑的时候火力就没有出油的松木那么强,那么持久。 当初窑厂争着买朝天坞的松材完全是为了巴结奉承他。 “原来你心里都清楚啊!”宋积云不以为然地道,把地契收了起来,将匣子递给了郑全,笑眯眯地道,“可架不住他们便宜啊!” 她还高兴地问王主簿:“你猜,这么多产业,你们家小舅子卖给我多少钱?” 王主簿目眦裂地瞪着她,儿臂的栏杆被他抓得吱吱作响。 宋积云红轻吐,一字一句地道:“一万两。总共一万两。不过是我们家的窑厂烧两窑高档瓷的银子。” 王主簿知道会很低,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低到这个份上。 那可是他一辈子汲汲营营积攒下来的家当。 他口像了块大石头似的透不过气来。 偏偏宋积云还不放过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在那里慨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们家小舅子会开这么低的价。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别人家的鼓使劲的敲。反正又不是自己赚的,不心疼。” “闭嘴!”王主簿再也忍不住,恶狠狠地低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小心得意忘形,一脚踏了个空!” 宋积云微微地笑着,半点也不烦,道:“您与其担心我会不会一脚踏空,还不如多想想您要怎么身吧?我可听说了,县丞告主簿,您这官司惊动了整个江西官场,连三司的大人们都知道了,说要严查呢!”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合称“三司”,通常只有大案、要案才可能让他们共同审理。 王主簿呼一滞。 宋积云却笑着在那里摇头,道:“可怜,树倒猢狲散。您关在这里,也没个体己的给您传话,您恐怕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王主簿喉头泛腥。 他相信宋积云特意来大狱一趟,不可能仅仅就是为落井下石。 只要宋积云在他身上还有所图,他就能和宋积云谈条件,他就能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 “宋小姐特意来一趟大狱,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事吧?”他故作淡然地望着宋积云。 宋积云闻言仿佛恍然大悟般,道:“您不说,我还真忘了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王主簿松了口气。 只要有需求就能谈条件。 他静静地看着宋积云。 宋积云笑道:“我是来还礼的啊!” 王主簿不解。 “来而不往非礼也!”宋积云上前两步走到了囚住王主簿的栏杆前,着声音低低地笑了数声,“您在西岭别庄送了一份那么大的礼给我,我寻思着,我怎么也得回份大礼给您才是。”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