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孤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看来王妃已然了悟。”由果逆因,需求人力。只是她没想到,这人力并非她自己之力,也非晏泉之力,而是晏无咎。 那一刻,她被晏无咎挟在怀里,忽然之间,不知恐惧,不觉愤怒。 天边朝晖渐 ,金灿灿的 光跃过破败的屋檐,打在了轻瞳那双墨绿 的瞳孔里。 宋姝忽然笑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注定是要与晏无咎同归于尽的。 “孽缘,真是孽缘。”她喃喃道。 “晏无咎,你不是想让我陪着你吗?”她轻声道,“我答应你。” 话罢,她以迅雷之势捉住了晏无咎握着剑柄的手,对着自己的 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扑哧”一声,利刃穿透她的 口,也穿透了她身后之人。 恍然之间,她听见了两个声嘶力竭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一个很近,一个很远。 剧痛从 口传来,她 觉自己后背心是一片灼人的暖意。 晏无咎的怀抱,从来没有这样暖和过……她昏沉沉地想。 片刻之后,两人失去支撑,一同摔倒在地。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 雾之中,她瞧见一个 狈的身影向她扑来,她开口,想要安 那人两句,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一汪鲜血。 正明初年秋,摄政王晏泉带兵北进,征讨清风道。 次年 ,清风道内讧,道主孙青书为亲子无咎所杀,摄政王攻打妫州总舵,清风道全歼,无咎亡。 第七十三章 “王妃娘娘, 殿下正在议事,您先请回去吧。” 静心斋门前, 昆仑看着宋姝, 笑得有些僵硬。 宋姝身旁,拂珠抱着剑,听着已经听过一千遍的答案, 无语望天。 “殿下政务繁忙,无妨,本 明 再来。”宋姝意味深长地看了昆仑一眼, 朝着另一侧的兰幽挥手示意,兰幽便将食盒递到了昆仑面前。 “政务虽忙,还请殿下保重身体。”宋姝又道。 昆仑见食盒顶层琉璃盖下那碗八宝蒸鱼, 眼角不由自主地 搐了一下, 略微机械地接下了食盒。 接连一个月,宋姝每 带着食盒来静心斋,每 都被昆仑挡住,每 都将食盒留下。 里头那位还在生气, 昆仑夹在自家主子与宋姝之间, 两面受气。 昆仑面 为难,宋姝表情微妙地瞥了他一眼, 也不留恋, 转身便走。 黑墨般的头顶上的东珠折 出 暖 温润的光泽, 翠环叮当,像是支乐曲。 一个月前,妫州总舵, 宋姝在轻瞳的躯壳中死去, 在自己的身体里复活。 因果既往, 晏泉却毫不知情,在妫州抱着那具尸体不眠不休守了三 ,直到陈何年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到河北。 大军拔营,晏泉先行一步回了上京。宋姝见他时,那人已经憔悴得没了人模样。 他望着她,却迟迟不肯上前一步,半响,从牙 里挤出了一句话:“宋姝,耍我很好玩儿是吗?” 彼时,宋姝还没有意识到那句话的严重 ,刚想上去解释两句,晏泉却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消瘦决绝的背影给她。 宋姝站在王府静心斋的门口,抬头看了看初 的灿烂骄 。天空碧蓝如洗,明媚 光掠过枝头 芽,俏皮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这么好的天气,真是可惜。 她叹口气,转头见昆仑提着食盒走了进去。 书斋里, 透过花窗落在檀木书桌上。照亮了桌沿的 雕的钿花飞龙。晏泉单手支着下巴,长睫微眯,正在闭目养神。 昆仑拿了食盒进去。 晏泉睁眼,见那上好的黄杨木盒子,道:“放着吧。” 昆仑垂头称是,正要告退,却又听晏泉开口:“她……今 可有说些什么?” “禀殿下,王妃嘱咐殿下多加保重身体。” 晏泉微微挑眉,没说什么,脸上却无端多了些嘲讽之气。 书斋内一片寂静,周围的空气像是浓稠的墨汁一般凝固,昆仑不敢多话,站在下首低头无言。 心里叹气:自家主子这气也不知何时才能消。 宋姝出了静心斋,回到梧桐阁——这是去年晏泉才在摄政王府里为她辟的地方,一切仿照未央 里的陈设景致而建。当年大圣皇帝的未央 修了五年,这梧桐阁却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建好了。 宋姝每每站在这块檀木烫金的牌匾之下,都不 叹晏泉这一掷千金的阔气。 亭台阁楼,小桥 水,宋姝穿过重重回廊,还没回到抱月楼,梅落便在门口候着了,低头道:“殿下,青菱郡主的赏花宴巳时咱们便该去了……” 梅落话落,宋姝这才想起来,大长公主的长女青菱郡主一个月前便向摄政王府下了帖子,邀她前往将郡主府赏花。 青菱郡主本嫁了佟国公之子佟宇威为 。晏泉入京后,佟府上下被抄家发配,新皇看在大长公主的情面上,在抄家之前准了青菱郡主与佟宇威和离,还特地赐下了郡主府以表安抚。 宋姝幼时长在 中,与青菱关系还算不错,谈不上是亲近,但也不曾结过仇,因此郡主府下帖的时候,王府便应下了。 今早梅落同她讲过,然而宋姝念着那晏泉那冤家, 儿就没听进去。 “原是本 忘了,一会儿去向青菱赔罪便是。” 说着,四婢便蔟着她回屋更衣洗漱。 然,方走到抱月楼下,一行人却忽见一不速之客。 黑袍灰发,鹰目红痣,正是在妫州消失不见的禾嗣。 当 在 中之时,四婢具都见过这位神出鬼没的法师,因此虽有些惊慌,但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兰幽上前道:“梧桐阁乃是王府重地,法师怎不经禀报,胡 往里闯?冲撞了贵人可如何是好?” 禾嗣闻言,微微一笑,躬身道:“贫道本山野村人,对着王府规矩不甚知晓,冲撞了诸位,还请恕罪。” 宋姝听他称自己为“山野村人”,眉尾不由筋挛一瞬,打圆场问道:“法师可是来见我的?” 禾嗣点头,学着兰幽的模样回道:“禀殿下,正是。” 这下倒换做宋姝有些窘迫了。她摆摆手,挥退了四婢,带着禾嗣进了小厅。 小厅是抱月楼里会客的地方,不如前边的正厅宽敞华丽,但是却景致别样。 兰幽进来为二人奉了茶便识趣地离开了。 再次见他,宋姝对他的身份已经有了把握,端茶笑问道:“我究竟是该称您为法师,还是该唤您一声‘太宗皇帝’?” 孙孤鸿笑笑,道:“不过是个称谓,殿下如何 喜,便可如何称我。” 这便是承认了。 宋姝也不深究,又问:“不知法师今 前来,所谓何事?还是您终于愿意为我解惑了?” 转灵符也好,《万法符箓》也罢,又或是她重生之事,这一切的一切,归 究底,都是因眼前这位太宗皇帝而启。 宋姝知道,只有孙孤鸿能给她答案。 只不过对于这些事,不管前世今生,他素来三缄其口,老喜 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敷衍她。宋姝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又要给她讲一番“因果果因”的玄学大道理。 然而出乎宋姝的意料,孙孤鸿单刀直入,问她:“殿下可知道这符箓之术来源于何?” 宋姝看他一眼,便道:“我在妫州大宅里听孙青书他们说,大意该是,孙家人自古便可 控符箓之法,却在山南道偏居一隅,不与人烟相通……直到两百年前,孙家太宗皇帝横空出世,在漠北招兵买马,开疆扩土,符箓之术这才现世。” 孙孤鸿听了宋姝的话,点点头表示认同,又 道:“太宗皇帝那时年轻气盛,不知孙家既然身负绝技,可称霸天下,为何又要避世而居?于是十六岁那年,他来到漠北,秣兵秣马,一路以摧枯拉朽之势,问鼎中原。” 听孙孤鸿用第三人称讲述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宋姝有些怪讶,饮茶的动作随之一滞。她旋即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听孙青书说,这符箓之术唯有身负孙家纯种之血之人方能施展,可是真的?” “没错,”孙孤鸿道,“与你施展转灵符的轻瞳便是我孙家最后一个纯血之脉。” 闻言,宋姝原本隐藏在心中的疑惑越发扩大,她忙追问道:“我虽有孙家一半孙家血脉,但我母亲该当是晏家人,我如何又能施展符咒?” 孙孤鸿微微一笑:“是我。” “您?”宋姝偏头,眼中带着些不解。 “上一世,是我以血为媒,将我 纵符箓之力分给了你,而后助你的魂魄转世。” 孙孤鸿说得十分轻巧,但是宋姝知道,要催动魂魄转世,所需能量之巨大,纵然他在人世 连百年积攒的功力,也不足够…… 宋姝皱眉,白玉似的手指在茶碗边来回摩挲,半响,才迟疑着问:“法师为何……单单要助我?” 孙孤鸿微微一笑,宋姝却从他的表情中抓取到一丝无奈之情。他道:“此事,说来话长……” 二百三十年前,前任孙家家长忽然暴毙,年仅十六岁的孙孤鸿继任孙家家长。孙家自称神脉后裔,家族内相互通婚,诞下子嗣便可施展符箓之术。 孙孤鸿年少轻狂,觉得孙家既然是神脉后裔,理应纵横天下,而非在这山野荒村安居一隅。于是,就在孙孤鸿继任家主的同年,他说服了族中老幼,带着孙家 锐来到漠北。 在漠北,孙孤鸿结识了当时的漠北王,郭开泰。郭开泰手下 兵十万,再加上孙家的符箓之术,称霸天下指 可待。 郭开泰当时年近古稀,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名唤韶恩。郭开泰知道孙孤鸿雄心壮志,便答应借兵于他,只要他答应 娶自己的女儿为 。 孙家数百年皆为族内通婚,孙孤鸿原本也有一青梅竹马的未婚 ,名唤孙宁。然而彼时中原群雄割据,纵然孙家有符箓之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郭开泰开出的条件实在 人,孙孤鸿只想了一夜,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后来,便如所有人所料,孙家的符箓之术加上郭开泰的十万 兵,不过八载时光,孙孤鸿以摧枯拉朽之势平十六国,问鼎中原。 孙孤鸿定都上京,年号“天启”;上位之后,他封了发 郭韶恩为“敬明皇后”,又封孙宁为“奉宁贵妃”。 登基次年,孙宁诞下一子,也就是后来缔造“文仁盛世”的文仁皇帝。 按照道理,孙孤鸿贤 美妾,坐拥天下,当是人生最快事,然而,他这一生,败便败在了“情”之一字。 说起往事,孙孤鸿似乎有些 动,手上握着 间那块双鱼玉佩,半响都没说话。 宋姝想起孙青书在列宗堂向她提过的“太宗皇帝与敬明皇后琴瑟和鸣,却因为皇后无嗣,死后未得追封。” 她看着眼前似乎有些哽咽的孙孤鸿,下意识地觉得郭韶恩与孙孤鸿的故事,似乎远没有“琴瑟和鸣”那般简单。 孙孤鸿没开口,宋姝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他平复自己的情绪。 屋外 光正好,偶尔还能听到两声翠鸟鸣叫。不知过了多久,孙孤鸿终于开口。 他说:“两人夫 近二十载,孙孤鸿一直以为,皇后对他并无夫 之情,只认自己是郭氏女……孙氏建都上京,郭家身为外戚自认为这半壁江山有他一半,在朝堂之上四处安 族内后辈,笼络人心。皇后在自己父亲与丈夫之间苦苦周旋,却落了个被两方厌弃的下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