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令向牧令告辞,尚未登上马车就见到 面惊慌的家奴,听到家宅起火的噩耗。 “你说什么?!”刑令难以置信,猛然间想到农令的遭遇,顿时眼前一黑。 “家主,府内突起大火,屋舍皆焚……” 不等他说完,刑令顾不得礼仪,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焦急道:“人如何?” “诸位夫人平安无事,小郎君和女郎也平安。”家奴呼 困难,艰难地说出实情,期望不被迁怒。 刑令暂时松口气,一把丢开家奴,转身登上马车,命令道:“速归。” “诺。” 马奴挥动缰绳,马车飞驰而出。 家奴被落在车后,忙不迭迈步跟上,一路快跑奔回城东。 门前的一幕落入众人眼中,暂不提贵族是何想法,消息报至天子驾前,当即引来天子怒火。 “先是农令,又是刑令,接下来是谁?”天子目带凶光,质问留在殿内的执政。 这般疾言厉 ,近乎是直接定罪。 执政不为所动,既不见愤怒也没有出言辩解,而是手捧竹简平静道:“陛下,火有源头,查之即明。臣以为蜀公子齐奏疏更为紧要。” “如何紧要?”天子怒意不减,摆明同执政唱反调,“蜀在千里之外,奏疏由晋国递送,焉知真伪。” “陛下,逆臣谋 何能戏言!”执政终于变了脸 ,抬头直视天子,沉声道,“信平君害蜀侯,囚正夫人,迫公子齐离国,事情皆有实据。其窃国之意昭然,公子齐几番上疏,天子果真不闻不问?” 天子脸 铁青,怒极反笑:“有中山国在先,多一个蜀国又有何妨。” “陛下!”执政不敢置信。他知晓天子不比早年,却未想到荒唐至此,“正因有中山国在先,不能对蜀国置之不理。” “为何不能?” “窃国之事不可再。今 纵容氏族窃国,他 诸侯叛 颠覆朝纲,谁能护卫天子?”执政费尽口舌意图说服天子。 知道天子对他怀有疑心,执政心知肚明,也为此心灰意懒。但他家族世代拱卫上京,实不忍平王时的祸 再生。 今时不同往 ,上京 基腐朽,已经摇摇 坠。 再遇惊涛骇浪,四百年基业恐将不存,九鼎之威势必要毁于一旦。 或许是听进了执政的劝说,也或许是骤然间脑袋清醒,天子没有再故意唱反调,而是回到王座之上,展开田齐递送的奏疏陷入沉思。 见天子迟迟不语,执政正要再开口,不想被直接打断。 天子抬起头,目光 翳, 测测说道:“晋侯帮扶公子齐,无妨一帮到底。” 说话间,他亲手铺开竹简,提笔写下一道旨意,不同执政商议,快速落下王印。 “派人送往晋国。” 天子拿起竹简,直接抛给执政。 执政上前一步接到手中,迅速扫过旨意内容,看到上书“侯伯”二字,顿 触目惊心,当场大惊失 。 “陛下,封晋侯为侯伯实不妥当。” “有何不妥?”天子坐在王座上,上臂展开,掌心覆上桌面,俯视惊容 面的执政,笑容狰狞,“晋侯年少有为,小试锋芒即能灭国,拓千里疆域。积厚成器不亚其祖,智谋武功不可估量,当得诸侯之长。” “可是……” “执政言信平君谋逆,我便从执政之意,发兵征讨。上京国库枯竭缺乏兵资,便授晋侯大权,由他代天子征,召诸侯共伐蜀国。”天子笑着说完这番话,双眼紧盯执政,目光充 了恶意,“执政以为如何,是否还有哪里要指点?” “天子,晋侯年不及弱冠,封侯伯已过。又命其代天子征,诸侯未必应召。届时蜀国之逆未平,天下恐生大 。” 执政苦口婆心,甘冒 怒天子的风险,希望他能收回成命。 见执政这般模样,天子反倒心情畅快。 “执政,我乃天下共主。” 天子身体前倾,宝座上的凶兽浮动金光,镶嵌在眼窝中的彩宝浮现殷红,如同血 。 “晋侯不奏上京出兵伐郑,灭国后尽纳郑土。如此大逆不道,留他在世必为大患。今有天赐良机,令其为众矢之的,何能轻易错过。” 天子声音低沉,神情凶狠, 出浓重的恨意。 他的恨不仅针对林珩。 凡天下诸侯,尤其是大国君主对上京敬畏少之又少,屡有无礼狂悖之行,使上京颜面扫地,几乎沦为笑话。 诸事历历在目,如何不令他怒火中烧。 “陛下,旨意下达,上京恐大失人心。”执政沉声道。 旨意昭告天下,诸侯定知其意。 晋侯是否被群起攻之,暂时未有定论。天子以此等手段谋算晋侯,必引诸侯物伤其类。 “如今便有人心了吗?”不想听执政多言,天子打断他的话,“与其 心此事,执政无妨想一想,城内大火该如何 代。” 话落,天子起身离开,脚步没有片刻停顿。 执政捧着旨意站在殿内,纵然有无数次失望,仍抵不住此刻的痛心疾首。 “四百年的国祚,四百年……”他喃喃自语,走出大殿时脚步踉跄,险些在台阶上绊倒。 殿外侍人看到执政,恭敬地弯 候在一旁。 “执政,您看?” 执政扫他一眼,将竹简递过去,苦涩道:“ 给礼官安排,言是天子之命。” “诺。”侍人双手捧过旨意,转身匆匆离开。 执政没有在原地停留,径直走下丹陛,踏上 道,走入  光之下。老迈的身影被光笼罩,似雪像趋近融化,随时随地将要消失。 远在肃州城的林珩,尚不知风雨将至。 朝会之上,他一口气授官九人,包括提前出发的壬章,皆为新设的县令,将赴郑地就任。 听到智泽的名字,智渊父子短暂愣了一下。所幸两人反应极快,出列代智泽谢恩,由智弘接过诏书。 “君上厚恩。” 继智氏之后,陶氏、费氏、雍氏和娄氏皆得授官。新氏族中,鹿氏、赖氏和乔氏各得一县,吕氏子弟名声不显,在伐郑一战中未有太大建树,错失这次机会。 勋旧之中,田氏无人往郑地就任,全因林珩另有安排。 “壬章调任岭州,擢主簿田方掌临桓城,充县大夫。” 田方出身田氏旁支,同嫡支关系尚可。 临桓城是晋国东出要地,也是历代世子的封地。能为临桓城县大夫,足见国君信任。 “国人当以战功得田。” 林珩扫视群臣,见大多面有喜 ,抛出早就定好的国策。 “丈田事毕,郊田尽数登记造册。战后论功,赏赐伐郑有功的国人。”林珩点出两名朝臣,“费卿,鹿卿,你二人拟定章程,三 后呈报于我。” “诺。” 复一 ,氏族们逐渐习惯林珩的行事作风。 换作幽公在位时,每项政令提出都免不了争执,往往要争吵数 。如今则不然。林珩乾纲独断,时常当殿颁布政令,氏族们忙着记录, 本无暇口舌争辩,从源头上杜绝了争吵。 待到朝会结束,群臣手中的笏板早就写 ,有的实在写不下,连掌心都记 了字。 “诸君共议,明 呈报。” 八个字落地,象征朝会结束。 礼乐声起,群臣起身拜国君,恭送林珩行出大殿,才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今 的队伍有些特殊。 费毅和鹿 竟走到了一起。 勋旧和新氏族互看不顺眼,向来水火不容。碍于林珩的命令,两人不得不共商赏田一事。 行出 门后,两人有礼告辞,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后同时啧了一声,迅速登上马车关闭车门,暗道一声晦气。 “归家。” “诺。” 氏族们全部离 ,绘有图腾的马车穿过长街,车内之人各有思量,注意力集中到今 颁发的政令,没留意到逆向而来的一辆大车。 马奴看到对面的大车,留意到车前的小奴,以为是外出的侍人,也没有多加关注。 大车同氏族的车辆擦身而过,距离晋侯 愈近。药奴哼起 快的小调,坐在车内的卢成却是 心不安。 车门紧闭,车窗从外钉上。 看不清车外情况,他不知将去往何处,更不知此行是福是祸。 晋侯 内,林珩返回寝殿,刚刚摘下冕冠就听侍人禀报,国太夫人相请。 “这个时候?”林珩看向滴漏,不免有些诧异。斟酌片刻,命侍人前去回话,“告知大母,我稍后就至。” “诺。” 侍人行礼后退出殿外,一路小跑返回南殿。 彼时,国太夫人坐在大殿屏风前,看着下首的楚煜眉心不展。 越国公子面含浅笑,端正坐在桌前,仪态无可挑剔,偏不见半分严肃,反而透出几许慵懒。 “姑大母,我所言句句属实。” “我需当面问过君上。”国太夫人年轻时 冠群芳,从楚煜身上看到些许自己的影子,却未因此另眼相待。 国太夫人态度坚决,楚煜不再多言,端起茶汤饮下一口,望向紧闭的殿门,等待林珩出现。 思及昨夜议定之事,楚煜提起挂在 间的玉玦,摩挲着温润的玉面。 他在南殿停留大半 ,专为将此事告知国太夫人,以期尽早将盟约落于书面,方便今后行事。 正思量时,脚步声从殿外传来。 殿门向内开启,一道修长的身影步入殿内。袍袖轻振,玄鸟纹栩栩如生,振翅 飞。 林珩看到殿内的楚煜,楚煜也恰好抬起头。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