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已好了许多,在谢晖的营帐里确实不方便,于是让那小兵帮忙告知谢晖一声,就跟着去往新营帐。 新营帐距谢晖的营帐有些距离,殷芜想着或是觉得女眷不方便,所以特意住的远一些,便也没在意。 “便是这里了,两位姑娘好好休息,若有需要随时找我便是。” 茜霜道谢,又随那年轻兵士去取东西,殷芜便准备回帐去暖那只可怜的脚,谁知对面的帐帘一晃,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身银甲,平 散下的头发此时都用银冠束在头上,便少了慵懒多了凌厉。 殷芜先前因担心郁岼,才硬着头皮去找百里息,其实心中还是无法面对他,一时人便定在那里。 百里息的视线落在她的足上。 那是一双男人的皂靴,穿在她脚上显得格外大。 偏巧谢晖来送炭盆,他手中还掐着殷芜那只 透了的小头菱鞋。 似乎是朔风刮脸,殷芜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她胡 对百里息行了个礼,便同谢晖入了帐内。 百里息眼底似冰,看向帐内那两道人影,冷笑了一声。 夜半,朔风呼啸,百里息自榻上坐了起来,凤目中是黑沉沉的恼意。 隔壁营帐却不同,殷芜奔波了一夜,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又知芮城之内尚且安全,绷着的情绪终于松懈下来,睡得安稳极了。 第68章 第二 天微亮, 殷芜被帐外的纷 的脚步声吵醒,起身刚出帐门,便见谢晖正疾步往这边走, 殷芜忙 上去。 “昨夜曲庆突破了边军的防御,挥兵南下,此时已占据了主城。”谢晖语速极快。 “曲庆竟这样快便占据了主城?!”殷芜只觉匪夷所思, 下意识抓住谢晖的肩膀,追问,“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援军的主帅是崔同铖将军,崔将军天未亮时派人寻我,说是今 要攻打剌族。”谢晖黑亮的眸子里依旧是让殷芜安心的沉稳,他低声道, “我观崔将军似早有预料, 曲庆突破边防, 应也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先前主城内的百姓逃往四望城,如今想来也应是官府故意透 的风声, 引导百姓逃往四望城,这样即便曲庆占领了主城,百姓 命也已无虞。 “你的脚怎么样?是否冻伤了?” 殷芜正要回答, 却听见马蹄疾驰, 抬头就见百里息一身银甲策马而来, 谢晖拉着她往旁边避了避, 殷芜没有抬头。 “是厉晴未能及时扶住殷姑娘,才使姑娘 了鞋,这是特意为姑娘寻来的冻伤药, 还请收下。”厉晴走至殷芜身畔,将那装着冻伤膏的瓷盒递了过来。 “是殷芜自己不小心, 且也并未冻伤……”殷芜正要拒绝,厉晴却硬是将那瓷盒 进了她的手中,还神 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大军开拔,谢晖 悉芮城周边地势,同前锋先行出发,殷芜和茜霜则跟在军队最后。 等殷芜到达芮城时,围城的剌族已战败逃出了包围,据说也是逃往了主城。 “蝉蝉来这边,族长让我来接你。”一个圆脸丰润的妇人喊了一声,随即跳下马车朝殷芜快步走来,她一手揽住殷芜的肩膀扶她上车,热络道,“族中的筒楼被拨给了援军的统领们暂住,这几 你便住到婶子家去。” “谢谢郑婶儿,我爹和城中的族人怎么样了?” “族长早对剌族有所防备,城中的武器粮食早准备好了,那剌族进攻了几次,可咱们那城门你也知道,厚得很,他们 本攻不破,族人是一个受伤的也没有,反倒是咱们从城墙上向下扔石块,砸死了不少他们的人。”郑婶子一脸傲气,她说话快得蹦豆子一般,又摸了摸殷芜的脸,有些心疼,“你爹好得很,倒是你,怎么比之前更瘦了些?你这孩子就是心太细,不像我家那疯丫头。” 知道郁岼没事,殷芜这下算是彻底放心了,随郑婶儿回了她家里。 郑叔在郁岼手下做事,城中事多,这段时间不回家。郑婶儿还有一个女儿叫郑真儿,比殷芜小一岁,听见她们进院便 了出来,笑道:“阿蝉姐姐这才回主城没几 ,便又回来了,可是又想我们了?” 几句话,便冲淡了大战在即的紧张 ,殷芜挽住郑真儿的手,笑道:“是听说真儿妹妹和郁宵定了亲,特意回来喝喜酒的。” 少女被调侃了这一句,纵是 朗的 子,提起情郎还是羞赧,红着脸朝殷芜哼了一声。 晚上,茜霜回来,说郁岼已经议完了事,殷芜便去筒楼见郁岼。 其实筒楼距郑婶儿家极近,走过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筒楼总共有三层,似一个竹筒,所以叫筒楼,一层存物,二层是几间宽敞的明室,用作议事之用,三层则是郁岼、郁宵和一些族中耆老居住之所。 殷芜之前来芮城小住,便是在三层最里面那间,如今百里息和崔同铖率援军入城,军士们在筒楼不远处的那片平坦地方扎营,军中的统领们应该也是安置在了三层的。 殷芜扣门,谢晖从内拉开了门,平 他也时常侍奉在郁岼身边,殷芜也不觉奇怪,入内见郁岼坐在 边 腿。 “可是腿疾又犯了?”殷芜上前正 帮他 腿,谢晖却先一步坐在了 边的小凳上,沉声道,“我来吧。” “蝉儿你坐下。”郁岼神 少有的严肃。 殷芜有些茫然,却依言在桌边的 凳上坐下。 “你觉得晖儿如何?” 殷芜有些茫然,便听郁岼又道:“让晖儿做你的夫君照顾你,如何?” 似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殷芜下意识看向谢晖,只见青年垂着头专心 腿,衣袖挽至肘弯,小臂上肌 线条匀称漂亮,郁岼说的话他似没听到,依旧 练按捏着郁岼腿上的 位。 “我……没想过。”这一年谢晖和殷芜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他 格平和,做事又稳妥,殷芜信任他,但最多把他当成一位可靠的兄长,从未做过他想。 “那你现在便想。”郁岼 亮的眼睛盯着殷芜,似想从她脸上发现些蛛丝马迹。 “爹为何忽然生出这样的想法?” 郁岼叹口气,说:“倒也不是刚有的想法,只是原来想着时间不急,让你和晖儿多些时间相处,到时再看你的意思,可如今他来了。” 殷芜稍稍思索便知道“他”指的是谁,心中便觉得酸楚,苦笑一声,垂头低声道:“爹,他孤傲清冷,曾同女儿说不贪慕男女之情,之前女儿为保命、报仇,多番利用他,他不恨女儿、不杀女儿,已经是他的仁慈,如今来冠州也是因曲庆和剌族进犯之事,并不是因为女儿。” 郁岼不知百里息当时说了什么,竟让殷芜生出这样的想法,也不准备解开殷芜的误解,只道:“爹的身体越来越差,如今又逢剌族和曲庆进犯,你若能早些成亲,有人照顾你,爹也安心。” 见殷芜不说话,郁岼拍了拍谢晖的肩,道:“你先出去。” 屋内只剩父女二人,郁岼再问:“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看你心如槁木,难不成真想这样耗一辈子?” “我当他是兄长,从未动过那样的想法,而且我之前……” 郁岼叹息一声,道:“谢晖父母早亡,六岁便被我收养,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的 子我最了解,把你托付给他我放心。” “爹爹为阿蝉好,阿蝉知道,只是这对谢晖兄长不公平,阿蝉身体如今也不好,不想拖累他人。” “你的事晖儿都知道,我并未强迫他娶你,是他自愿的。” 郁岼虽这样说,殷芜却是不信的,族中倾慕谢晖的姑娘不少,平 也未见他对自己有何特别,若不是父亲 迫,他有许多好亲事可选,何必娶她。 去年底百里息来冠州,郁岼利用他对殷芜的歉疚,阻挠了他一次,如今他又来,且还准许殷芜跟着他来了芮城…… 不是百里息想通了,便是他进了死胡同。 百里息那样的人,能阻得了一次,阻不了第二次。 只有尽快将殷芜的婚事办了,百里息才能死心。 半个时辰后,殷芜伺候郁岼喝了汤药,关门出来时见谢晖就站在连廊那边,想起郁岼说的话,她不免觉得尴尬,踌躇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青年身材 壮,穿着带有黎族图文的袄袍, 间紧束着牛皮饰带,似一头优雅蛰伏的猛兽。 殷芜拢了拢披风, 脸歉意道:“剌族围城,爹不免多思多虑,他说的话谢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为何不放在心上?”谢晖黑目灼灼,与往 很是不同。 殷芜被他问得一愣,“我是说……谢大哥不必因我爹的嘱托而勉强娶我,我可以……” “并不勉强,”谢晖语速很慢,他看向灿然星空,“这婚事是我主动求来的。” 殷芜被他的话吓得呼 都停了一瞬,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便见谢晖垂头看向她,“我喜 你,想照顾你一辈子,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 …… 今夜的事情对殷芜造成的冲击不小,让她有些头昏脑 ,夜里冷,她双手拢了拢披风往楼下走,台阶上的水渍结了冰,她脚下不稳便栽倒下去,惊呼声尚未发出,身体已撞在一堵“墙”上,这墙还穿着盔甲。 殷芜想站好,可背心却被死死按住,她的脸贴着百里息的 甲,挣扎间头发被甲片勾住,鬓发也散了下来。 “松开!”殷芜发了恼。 “既主动投怀送抱,怎么又让松开。”他声音发寒,嗤笑了一声。 两人姿态暧昧,殷芜又听他这样说,挣扎得更厉害,“我没有!” 殷芜一时挣 不开,羞恼之下竟想将那一缕头发扯断,然而还未付诸行动,百里息忽然旋身将她按在了墙角。 她的手腕被固定在身后,身体被迫贴在他冰凉的铠甲上,两人离得太近,殷芜想别过头,下巴却被攫住。 朗月清辉之下,男人眸若深潭,“既有了小情郎,怎么还不 足?” 殷芜也被 出了脾气,扬起那张生 粉面,反问:“大祭司既认为殷芜水 杨花,怎么还和殷芜纠 ?难道是还没受够殷芜的骗?” 百里息神 越发的冷凝,松开了她的手腕,殷芜一 离桎梏,立刻将那缕头发硬扯了下来,疼得杏眼含泪,却似躲瘟疫一般退开两步,冷笑道:“谢大哥不是我的小情郎,是我即将成亲的夫婿,还请大祭司慎言。” 话一出口殷芜便后悔了,她尚未想好是否要成亲,无论如何愤怒,都不该说出这样的话,不该这样意气用事。 她后脊生了一层冷汗,人也冷静下来,偏过头不去看百里息,低声道:“殷芜多谢大祭司带我同来芮城,方才是殷芜脚滑没站稳,还请大祭司不要误会,夜深了,殷芜告退。” 说罢,她也不等百里息反应,逃命似的走了。 方才百里息从军营回来,便看见殷芜和谢晖在廊下说话,谢晖倾身表白他绵绵心意,她听得倒是认真,百里息只觉心中戾气横生,一时没忍住便将殷芜堵在了楼梯上。 因贪生 ,因 生妒。 他垂眸看向 甲,几 青丝 绕其上, 住的……又何止他身上的甲。 第69章 殷芜回到郑家时, 郑真儿正在烤栗子,一些栗子被堆在炉膛里闷烤,另一些烤好的栗子放在炉膛上, 少女纤细的手指灵巧极了,从栗子裂开的 隙开始剥, 澄黄的栗 便轱辘进了她的手心。 “阿蝉姐姐快来吃栗子。”少女无忧无虑, 笑起来 角出现一个小小的梨涡。 殷芜在她身边坐下,郑真儿立刻抓了一大把栗子 进她手中,才烤好的栗子热乎乎的。 “阿蝉姐姐,”郑真儿忽凑过来,小声道,“你是不是要同谢大哥成婚了?” 黎族人热情开放, 未婚的少男少女们甚至能大方表达 意, 殷芜却尚不能坦然谈论这样私密的问题, 一时之间只觉窘迫,“为什么这样说?” 郑真儿将那剥好的栗仁儿放进嘴里, 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挥挥手,道:“谢大哥喜 你, 族长也有意撮合你们, 瞎子都能看出来, 我问郁宵知不知道, 他还一句话不说,秘密得很,可我自己能猜到。” 殷芜窘迫笑了笑, 想转移话题,“你同郁宵的婚期定下了吗?” “嗯……本来是定在开 , 可如今这形势,再说吧。”郑真儿却依旧没忘殷芜的事,凑过来小声问,“阿蝉姐姐的婚事定在几月?”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成婚。” 郑真儿清澈的眼中是大大的疑惑,心直口快问道:“啊?谢大哥那么好,你都不嫁?” 这一晚,殷芜被纷至沓来的事 得疲惫不堪,于是将话头引开了,又坐了片刻便回房休息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