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繁奇怪:“都不住在村子里?” 宁唯萍朝桂村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是普通人,敢住那里?” 秦离繁咂嘴,认真打量 森森的桂村一番,诚实摇头。 “荒废的桂村是很可怖。”冷天道平静地点出重点,“所以,这几户人家为何不搬走?” “这我就不清楚了。”宁唯萍微微拧眉,陷入沉思,“印象里,我的姥姥姥爷对这座村子讳莫如深,有一回我误入其中,姥姥还揍了我一顿,让我以后不准踏进去一步。平时村子里没人走动,只有夜里点灯的时候可以看见门窗上走动的人影。也是因为这样,我总 觉这村子鬼气森森的,从此也不敢再靠近了。” 话音刚落,冷风从村落之间呼啸而过,沙啦啦的轻响如同昆虫节肢密集地蹿过沙土地,格外瘆人。 云不意抖了抖,往冷天道身后缩。 “要进去吗?”冷天道左手抱着瓷盆,右手微抬,玉 竹简在身旁展开,于半空微微起落。 “还记得青衣姑娘执念中的鬼面阵和黑云雷吗?别急着进去。” 秦方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弯 拾起一枚石子,屈指弹进村落。 石头划过一道弧线坠落在地,往前弹跳着滚出一段距离,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声音落下的刹那,一道响雷在半空轰然炸裂,宛若天崩地裂的动静卷起磅礴的风,周遭一时间风起云涌,仿佛从人间来到了地狱。 云蔽 ,两座山峰的 影高大而狰狞地 迫下来,宛若巨兽口中的利齿,又似厉鬼 角长出的獠牙。 黑云乌 地低垂在侧,雷光再现,在云雾中游走龙蛇。 云不意人都傻了:“我靠,这是什么玩意儿?” 此刻出现在他面前的景象,就像垃圾网游里突然跳出的特效大片风格的过场动画,可以有,但是没必要,而且突兀,透着一股既要钱又要命的味道。 “那个人布下的阵法还在运转。”冷天道卷起竹简,哗啦啦一阵珠碎玉沉声。 云不意定睛看去,黑云搅着 雷,勾勒出一张若隐若现的鬼面。地下脉络纵横,如同一张泛着暗红血 的棋盘,每一 线条里锁着大量灵魂碎片,它们属于曾经遭受无妄之灾的桂村村民。 他的视线落在那些灵魂碎片上的瞬间,狂风大作,如万鬼齐哭。 第二十章 “轰——” 阵法彻底发动,云雷飓风在鬼面上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绞 机一般绞碎一切落入其中的东西。 云不意几人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拖进漩涡,随即杀机毕现。 寒风如刀,刀刀取人 命。惊雷劈骨裁 ,鬼面吐/毒,每多待一秒,都是在死神的镰刀下 风起舞。 秦方举剑,冷天道铺开竹简,两边配合之下,在杀阵里硬生生撑开一隅平静天地,护住了秦离繁、玉蘅落和宁唯萍三个小菜 。 云不意原本也是被保护的一方,但当他发现自己的净化气可以克制鬼面阵的/毒/后,他便蹲在冷天道肩头当起了豌豆 手,噗噗噗地往外吐净化之术,将周遭的毒/气清扫一空。 阵法三大杀势就这样被他废掉一条。 冷天道一手扛起防御大旗,竹简化作漫天玉 的竹影,挡下所有刀光剑影。 他对阵法变化的 知最为 锐,某一瞬间,他捕捉到浓云密雷的攻势有颓败退却的趋势,于是抓住这短暂的空隙发动攻击,在阵内凿出一个缺口。 与此同时,他扬声道:“秦方,阵法在衰退!” 秦方默契回身,早已酝酿好的剑招顶着暴烈的风雷向冷天道制造的缺口劈去,只听一声震天彻地的龙 之声冲霄而起,剑意磅礴如山如海,全力攻破那一处小小的破绽。 “咔!——嚓!” 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头顶的黑云裂开密密麻麻的 隙,光线从中透入,照破一瞬晦暗。 云不意拔地而起,枝条收束,攒成一柄青 的巨大藤剑,朝着顶上裂 最密集的位置猛然一挥。 他的本体坚韧无比,堪称金刚不坏,靠着纯粹的力量强势补刀,将头顶那一片黑 的云层彻底击碎。 “轰——” 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后,烟尘四散。 冷天道一手抱着云不意,一手提溜着玉蘅落,与抱紧自家儿子的秦方一起跳出杀阵缺口。 云不意收紧枝条,把宁唯萍拽到身边捆成粽子,一并带了出去。 阵势崩解,如枯萎的花瓣剥离纷落,天光在前,辟开生路。 眼看即将逃 的时刻,蔚蓝的天空忽然张开一道裂口,裂口中间落下一股银蓝 的雷柱,悍然劈向刚刚冲出杀阵,自以为要逃出生天的众人。 在这不上不下、无处借力的高度,秦方始料未及,只能仓促出剑抵抗。冷天道倒是比他觉察得早一些,却也来不及将竹简完全展开。 唯独云不意倚仗先天优势,迅速结枝成盾,被银雷劈个正着,雷击火焰,火借雷势,将他刚刚催生出的枝叶灼烧得焦黑滚烫,更有细小电 趁机朝他本体蹿来。 云不意痛得闷哼一声,却发狠不退,无数枝形似藤蔓的枝蔓 错生长,将被电 侵蚀的枝杈切掉后立刻补上,硬是撑住了这片刻的防御,为秦方和冷天道争取时间。 “找阵眼!” 秦方看了一眼受创严重的云不意,怒从心头起,将秦离繁推到冷天道身边,自己持剑冲向那道还有六七成力的异雷,袍袖挥卷,一剑怒斩九重天! “砰——” 两强相遇,自然 起万丈余波,光是这阵巨响,就震得人头晕眼花,气血翻涌。 有人分担 力,云不意倒是稍微轻松了一点,但依旧疼得主枝微微 动,三片叶子各焦了一半,冒着黑烟,叫人又好笑又心疼。 冷天道素来对生死之事无 ,此刻见他受伤,却觉得无名火起,再看那道巨雷与周遭尚未散尽的阵势,杀意陡升。 这道古怪的雷电显然是布阵之人留在阵法当中的杀招与后手。 阵法已破,但阵眼不除,这道雷就会借着之前数百年积攒的力量不断劈落,直到杀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消磨干净。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阵眼,毁掉它。 冷天道强 怒气,竹简倒飞回身前,完全展开。 他伸手覆于其上,无声的咒诀里,手掌血 尽褪, 出森然白骨与 绕其间的枯萎细藤。 清冷的风吹响玉 的竹片,宛若钟磬之音,向冷天道传达着只有他才能听见的消息。 须臾之后,冷天道的手恢复正常,他一把抓住竹简抛向东面,正是地 女尸执念中戏台所在的地方。 “在那里!” 秦方闻言,正与巨雷 斗,一时分不开身,云不意也无余力对付阵眼,光是坚持铸起藤盾就令他两眼发黑。 就在秦离繁挽起衣袖准备玩一把命时,身边却有一道清光追上竹简,裙袂翻飞,竟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宁唯萍。 犹如水上浮萍,她身姿轻盈地抢在竹简之前翻上戏台,抬手摘下束发的木钗吹了口气,木钗便 风而长,化作一只青 鸟儿,清脆地啼叫着落在分开戏台与后台的隔板之上。 下一秒,鸟儿浑身燃起火焰,每一片羽 都带着一缕火种,纷纷扬扬铺 了戏台,点燃腐朽的木板,把脏污破旧的帷幕烧成灰烬。 火焰蔓延得很快,不过眨眼功夫,戏台就被烧得只剩片瓦残垣。 天上的巨雷消散,云天一清,挤 着桂村的两座山峰像沙堆般滚落。地表如血脉浮动的红 纹路仿佛冷却的岩浆,凝固后寸寸破碎。封印其中的魂魄碎片归于天地,离去时那一阵微风,犹如终得解决的喟叹。 风从四方来,吹过长天旷野,吹过桂村的屋舍田地,却再也没有鬼哭之声。 冷天道抱着云不意落地,挥手召回竹简。 秦方搂着秦离繁,平静地望向戏台废墟上的女子: “你是何人?” …… 片刻后,云不意几人并未进村,而是在村口镇石外十米处坐下歇息,顺便有伤的疗伤,调息的调息。 云不意这回遭了大罪,分枝被烧掉无数不说,主茎也受到影响,黑了一半,像棵烤焦的韭菜般趴在瓷盆旁,中气十足地大骂布阵之人,并用仅存的力气催动枝条 出两 顶天立地的中指。 秦方本来还担心,看到他这副模样,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冷天道为云不意检查了一下,刚才的雷击并没有伤及他的 脉,枝叶上的伤,浇两天水就能养好,不碍事。 基于此,众人才能心平气和地面对显然身份有异的宁唯萍。 宁唯萍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披着一头长发,眉目恬静,仿佛了却一桩心事,让她赴死也从容。 云不意口吐芬芳好一阵,总算出完气,喝了口水回气之后,看向宁唯萍,问出与秦方相同的问题:“你是谁?” “我是宁唯萍。”宁唯萍理了理头发,笑意清浅,“也是地 里,用自己的尸体种了浮羽花的青衣姑娘——的一抹残魂。” 众人神情剧变。 这是真活见鬼了! 他们活着,鬼也活着。 见云不意等人瞠目结舌,宁唯萍垂首笑了笑,天然一段潇洒风 ,有种说不出的奇异魅力。 她揽了揽鬓边的发丝:“今 之事,多谢你们了。” 云不意愣了好一会儿,好容易反应过来, 不住 口而出:“你是那位青衣姑娘的残魂,那你……知不知道桂村发生的事?” 玉蘅落在一旁故作沉稳地补充:“还有我身亡患病的事。” “……” 众人默默看他。 玉蘅落轻咳:“还有我患病身亡的事。” 宁唯萍忍俊不 ,旋即低眉,表情淡淡的,像空茫无依的鱼。 她说:“我知道一些。或许,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闻言,云不意趴在冷天道膝盖上,塌了半边的叶子顽强地支起,仿佛支棱耳朵听人说食物藏在哪儿的小动物,身残志坚。 冷天道轻抚他边沿焦卷的叶片,力道轻得仿佛一片羽 :“说吧。” 他也很想知道,那个幕后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扛得住他几拳。 宁唯萍深深看了云不意一眼,而后垂下视线,手指卷着一绺头发,平静地开始她的讲述。 故事要追溯到两百二十五年前,那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相遇。 …… 宁唯萍出生于远州山水间一处叫桂村的地方,父母早亡,从小与胞姐宁唯笙相依为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