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野抬起头,看向他。 他手里的笔记本上画着一个九 格数独,解了一大半,看得出在这儿等得 无聊的。 合上本子,他起身喊了声:“哥哥。” 王 跟在季眠后头出来的,那个高瘦男生也在,见状眼睛都瞪大了。 ——欸,还真是他弟弟! 季眠拧眉,“你在这儿干嘛,不说了让你先回去?” 初一用不着上晚自习,六点钟放学就能回去了。 “爸妈让我们一块回,”骆野面无表情道,“我不想挨骂。” 季眠冷嘲:“挨骂也是我挨骂,我爸哪敢凶你?”骆芷书就更舍不得骂他了。 骆野不理他,兀自把笔记本 回了书包里。 季眠看着他的笔记本,“你……” “嗯?” “你一直在外头等着?”他事先没告诉过骆野自己下晚自习的时间,也摸不透他究竟等了多久。 季眠有智能手机,骆野却没有。 骆芷书没给他买智能机,担心影响骆野学习——这担心着实多余了。 “没有,我八点过来的,之前都在教室自习。” 那也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季眠抿了一下嘴 。早知道,他该把结束时间提前说一声的。 他打量起骆野没什么表情的脸庞, 言又止。 之前在附小,五点多就放学,晚饭也都是回家吃的。头一回在学校待到这么晚,也不知道小孩吃过晚饭了没…… 骆野背好包,对上季眠的眼睛,弧度很小地偏了下脑袋,被睫 遮住的瞳孔中浮起细微的困惑,仿佛在解什么谜题。 但这谜题显然比方才的数独简单一些,他只停顿了两秒,缓缓开口:“晚饭在食堂吃过了。” 季眠心里一跳,险些以为自己不小心把话说出口了。 他随即冷笑:“谁问你这个了?” “……” 骆野接着沉默。 王 从两人身边经过,打了声招呼:“小野,好久不见。” 骆野认出来他:“王 哥。” “等你哥放学呀?”王 调侃,“这么贴心……” 骆野顿了下,“没有,是我爸要我等他。” “……”王 冷不丁被噎了一口。这兄弟俩真不是一个妈生的? “哈、哈,那行,我先走了。”他跟两人挥了挥手,朝着反方向的偏门走了。 季眠没再说话,迈步走在前头。 骆野背上包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始终无话。 到了校门口外面的街道上,有各种卖小吃的摊子,校门口不让摆,他们就分散开来,隔一小截路就碰上一个。 季眠晚饭没怎么吃,担心吃完饭学习容易困,就只垫了垫肚子,免得自习的时候没力气学习。 现在一出校门,倒是有点饿了。 正巧碰到一个卖车轮饼的摊子,香甜的面糊味儿被机器一烤,直冲鼻腔。季眠尝过这家的,虽然是个小摊,但比很多连锁店里做得要好,价格也稍微贵点。 摊主从前是做面点的,人到中年忽然来了脾气,不想给人打工了,索 买了个小推车和机器,自己出来摆摊。 据说面糊和馅料也都是他自己调配的,配方调整过很多次才有了现在的口味,跟别的店不大一样,味道很好。 季眠上前,掏出手机。 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两个。 “叔,一个豆沙馅的,一个玉米火腿馅的。” 豆沙的是季眠自己的,至于玉米火腿的……骆野不怎么吃甜。 付完钱等了几分钟,摊主把两个车轮饼装好递给季眠。“拿好。” 进他手里的时候,还很烫手。 “谢谢。” 季眠拎着两个饼,边走边吃掉自己的那一个。 豆沙软香,甜度适中,外层刚烤好的面糊还很酥脆。 骆野仍旧走在他身后,跟季眠的距离比先前近了一些,只落后他半步,时不时瞥一眼他手里拎着的袋子。 他方才听到季眠要的馅料,就知道那个玉米火腿的应该是给自己的。 尽管知道那一个是留给自己的,但骆野的羞 心还没有低到能主动开口问季眠要的程度。 骆野不饿,也不馋,可他认为那个车轮饼是属于自己的,一路上都等着季眠找借口给他。 季眠慢悠悠啃完了自己的,剩下那个玉米火腿的拎在手里晃 。的确是想给骆野。 可有人设限制,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 要说自己吃不了了,总觉得刻意古怪。车轮饼就那么大点,有什么吃不了的? 他想了半天理由,不知不觉已经快走到家里的小区口了。 低头再一摸—— 季眠纠结了一路,车轮饼凉得很快,此刻外面那层烤好的面糊已经冷了。 他转念又想到,骆野已经吃过晚饭了,平时晚上也不怎么碰夜宵,估计就没想着要。 季眠忽然觉得自己买的这一个有点多余,暗叹自己想得太多。 小孩只是没手机,又不是没钱,想吃什么不会自己买……轮不到他在这里自作多情地关心。 骆野不缺钱,书包里总装着现金,充饭卡或者作他用。 车轮饼不占肚子,季眠吃了那么小一个,左右也没觉得 。迟疑片刻,他索 自己把剩下的一个打开递到嘴边。 季眠张嘴咬了一大口,想趁着回家前把这点东西解决完,顺带把垃圾丢在外头的垃圾桶里。 玉米火腿里面放了些芝士,可惜凉了,饼皮也不太脆。 他身后,骆野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看着季眠无情咀嚼的鼓囊囊的腮帮子,骆野的表情一点点绷紧了。 哥哥,我的饼…… 第97章 到家时已经是九点钟。季眠以前在骆野的房间里学习, 通常就到九点钟回去,如今也用不着再过去了。 骆野洗完澡,在书桌上学了半个小时, 十点钟带着水杯离开卧室。 他转头盯着隔壁的卧室房门看了看,确认门下的 隙仍有光亮, 才下楼去接水, 准备睡觉。 第二天一早, 骆野带着书包下楼吃早餐。 不多时,季眠也下来, 在他的对面坐下。 他落座的同一时间, 骆野咬着面包抬起眼睛, 目光将对面的人抓住。 这动作他做了太多遍, 几乎已经形成了肌 记忆。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大概是一年多前他生病痊愈后不久,骆野有了观察季眠的习惯。 起初只是出于好奇:为什么这个人说的话跟做的事情那么不一样? 骆野想要 懂原因。 观察人的微表情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假如观察的对象是同一个人, 时间久了总能摸到一些规律。 说谎时的瞳孔偏移, 口不对心的时候睫 颤动的频率,紧张时绷紧的 角……当然, 不是所有的时候这些规律都能奏效, 很多时候也会有看不懂或者判断错误的情况。 就跟做题差不多,开始总是错漏百出。但长时间的学□□结, 校对答案,分数总会一点点提高。 到最后总有一天,只要看到题目, 无需再去推演过程, 就能得到解。 这过程对骆野而言就像某种游戏, 比其他孩子玩的那些都要有趣一些。 他玩了快两年,暂且还没有觉得腻烦。 季眠伸手去拿桌子中央的牛 ,眼皮一抬,意外跟骆野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后者缓缓垂下视线,不再看他。 季眠动作顿了一下,慢 地撕开玻璃瓶的封条口,心中奇怪。 ——好多次了。 有时候是在餐桌上,有时候是在骆野房间的书桌上一起学习,有时候只是走在路上……只要两人离得很近,常常季眠一抬头或是一扭头,就冷不丁对上骆野那双黑 的眼睛。 那眼神颇为诡异,季眠每次对上脊背都要凉一下,不是因为惊悚,只是觉得那目光好像解剖刀似的,正将他一片片分解剖析。 虽然他弟弟长得很可 ,但总这么来一出,还是 吓人的。 是因为讨厌自己所以只能用目光来 恨? 他打开瓶盖,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 周五这天,季眠在上课时收到来自骆芷书的消息。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