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吃了几口,面苍白若雪的少女恢复一些血,额头也微微沁出细密的汗珠来。 又见坐在对面的男子碗里的汤一口也未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问:“不喜?” 他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汤,方道:“想不到谢兄竟然这样市井气的吃食。” 谢柔嘉道:“大抵人间烟火便是这个滋味。” 他眼底的笑意越发深。 两人用完羊汤已经是两刻钟以后,谢柔嘉给了钱,出了铺子,这才发觉外头依旧很冷。 她望着眼前陌生的城,一时之间发现自己竟连个去处也无。 正愣神,身边的男人突然问:“谢兄方才既然想要帮助那两父女,为何不直接帮他们,也好叫他们知晓谢兄的好意。” 谢柔嘉把玩着那小女孩所送的木马,神淡淡,“我好不好,何须要他人论断。” 他愣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谢兄果然是个妙人!” 谢柔嘉斜他一眼,“那么江兄主动接近我,所为何事?” 她就不相信真有那么巧撞见。 容貌昳丽的男人弯着一对桃花眼,“我若是我对谢兄一见钟情,谢兄可信?” 谢柔嘉上下打量他一眼,“不信。” 他嘴角上翘,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笑容干净而纯真。 像极阿昭。 不知为何,谢柔嘉那颗被刻意被冰封起来,鲜血淋漓的一颗心,在这一刻瞬间融化,正往外渗着血。 她好疼。 若是阿昭在,她想她必定要抱着他好好哭一哭。 告诉他,她昨夜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可阿昭不在姑苏。 姑苏那么大,她连个哭的对象都寻不到。 他问:“谢兄这样瞧我,可是又想起与我相识的那个人?” “他是我的兄长,”手指微微颤抖的谢柔嘉涩着嗓子,“你笑起来的模样与他极为相似。” 他若有所思。 片刻后,笑道:“若是谢兄愿意,可短暂将我当作你的兄长。” 谢柔嘉没作声。 他又道:“与其想着叫自己不高兴的人,不如咱们一同去游云梦泽?” * 云梦泽在鄂州,是一片湖泊群,听说那里极美,尤其是起雾时,犹如人间仙境,是个常被文人客在诗文里时常提及的好地方。 谢柔嘉在鄂州时,裴季泽有一回休沐,曾提出要同她去游玩。 那会儿她同他关系不好,被她一口拒绝。 回来姑苏的这段子,他曾多次与她提到云梦泽,说等有空带她回鄂州游云梦泽。 谢柔嘉在坐上去鄂州的马车时,才开始思考自己为何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走。 也许,是因为他生了一张同卫昭那样相似的脸。 光是对着这张脸,她就不由地生出信任。 也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想要逃避如今碰到的这一切。 只要留在姑苏,免不了要面对裴季泽,面对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以及那个刻在梨花树上的“阿玉”。 躲吧。 躲得越远越好。 他们第七抵达距离姑苏最近的云梦泽湖泊。 下车时,谢柔嘉腿都在抖。 其实十五岁时,她就与卫昭远走朔方,连续骑了半个月的马,比现在苦多了,也未见向现在这般娇气。 也许这段子被裴季泽惯得愈发娇气,有一丁点儿不舒服,就难以忍受。 第二,他们租了一条船在云梦泽上垂钓。 本没有心情钓鱼的谢柔嘉坐在那儿望着烟波浩渺的湖面发呆。 果然,赏景也要好心情。 已经放好鱼饵的男人把鱼竿递给她,“我心情不好时,便喜钓鱼,谢兄也可一试。” 谢柔嘉迟疑着接过来。 她其实并不大相信他的话。 可她当真从雾气缭绕的湖泊里钓到一条半尺长的鲤鱼时,果然心情瞬间变得极好。 端坐在一旁的雪衣郎托腮望着她,眉眼含笑,“如何,是否心情好些?” 谢柔嘉出连来的第一个笑容,“果然如此。” 这一,他二人一共钓了五六条鱼,直接在船上烤了吃。 第三,他带着她去了另外一片湖泊看鸟群。 谢柔嘉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鸟群,一大片一大片地散落在白茫茫的湖水边,如同一幅天然画作,叫人不忍破坏。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看着一只优雅的白鹤掠过水汽弥漫的湖泊,停驻在一株芦草上梳理着身上的雪羽时,脑子里里竟不由自主地觉得,那只鹤像极裴季泽。 离了姑苏城,那张脸还在自己面前魂不散。 一瞬间,没了心情。 身旁的男人大抵瞧出她心情不佳,道:“不如咱们去岳楼?听说那里的菜做得极好。兴许吃过美食,谢兄烦恼尽消。” 岳楼自然在岳。 谢柔嘉坐在岳楼二楼窗口向外眺望时,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觉。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会同一个陌生人去游湖,然后又费了三的功夫来岳,只为用一餐饭。 两人用完饭后,他倒了一杯茶搁在她面前,正道:“咱们出来这几,我带的盘已经用尽。” 谢柔嘉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这会儿脸堆笑的茶博士已经到了跟前,脸堆笑,“二位,一共是是三十贯零五十钱。我们掌柜说,零头给抹了。” 一辈子都没有为钱费过心的谢柔嘉一时有些窘迫。 坐在对面的雪衣郎君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道:“谢兄想不想玩一些更好玩的?” 谢柔嘉正问什么好玩的,他突然捉着她的手,当着茶博士的面,从二楼一跃而下,在楼上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前,牵着她就跑。 那茶博士大抵没想到有人敢当自己的面吃霸王餐,好一会儿,才听到喊人的声音。 从前在长安,谢柔嘉没少闯祸,可吃霸王餐还是头一回。 他牵着她悉地在一条条巷子里穿梭,直到将后头穷追不舍的人甩开,才停歇下来。 两人扶着墙大口大口着气儿,待瞧见对方的狈模样,皆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 他问:“好玩吗?” 眼泪都笑出来的谢柔嘉呵着白气,“好玩。” “那还难过吗?” 方才不难过的谢柔嘉经他提醒,心里又有些不好过,嘴角的笑渐渐隐去。 他轻声道: 他笑道:“谢兄这下会一直记得我吧?” 谢柔嘉道:“何意?” “一个人想要另外一个人刻骨铭心地记住自己,要么,这两人有刻骨的仇恨,要么一起经历生死。”温文尔雅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咱们方才算是经历过短暂的生死逃亡。” 谢柔嘉闻言,不由地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人,也不知究竟意何为。 她看了一眼天,“我该回姑苏了。” 她就这样出来疯玩了半个月,恐怕姑苏的人都要急疯了。 他颔首,以手指作哨,片刻的功夫,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他们面前。 谢柔嘉瞪大眼睛看着他,“你有钱! 那方才还带着她去吃霸王餐? 他一本正经,“只剩下这辆马车,所以,不能卖。” 谢柔嘉愣了一下,再次被他逗笑。 * 姑苏。 陶然居。 裴季泽泛红的眼眸紧紧盯着手里的珍珠金钗。 那是元宵节那晚,他亲自在她鬓发间的。 她竟这样不告而别。 一旁的锦墨觑着他的神,“许是公主只是出去散散心,您已经好些子不曾睡过觉,不如先休息会儿。” “接着找!”毫无睡意的男人吩咐,“就算是把整个江南翻过来一遍,也要将人寻回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