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过别人的首要条件是先骗过自己。 纪医师做到了,他盘腿坐在 上,正经得像是在跟主任参加大会诊。 “是怎么样的闷?” 安立夏的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大概是因为害臊,尾音都带了颤,“是,是总 觉里头有东西堵着,不透气,难受。” 这症状书里似乎提到过,纪应淮回想了一下,问,“立夏,你方才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我……”安立夏说不出口,犹豫半天,才含糊道,“夫君,你手好暖,握笔的茧子,蹭的有点疼。” 纪应淮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心理防线直接垮了,他无声哀嚎,祖宗,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我不好,没说清楚。再之前,熄灯之前你在想什么?”他瘫着脸改口道。 “我在想,夫君你以后真的不抱我了吗?” “那……那孩子怎么生呢?” 他眼里写 了黑灯瞎火都阻挡不了的真诚,用超 凡俗又极为现实的问题,把纪应淮噎了个结结实实。 “立夏,你还年轻,这种问题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十八岁的年纪,做什么都是正当时,不应该早早受了妊娠的苦,被哇哇啼哭的孩子绊住脚步。 可惜思想的演变要花百年、千年,现代人和古代人的思维壁垒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轻易打破的。 安立夏闭上眼睛,仰起的脑袋落回软枕上,轻轻吐出一口气。 在他看来,纪应淮就是委婉地拒绝了他,他不想要自己给他孕育骨血,给他生儿育女开枝散叶。 “我知道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夫君,你真的以后都再也不抱我了吗,我……睡不着。” 纪应淮觉得自己以后必定是个 管严,他这就已经被安立夏吃得死死的了。 “抱抱抱,”他把安立夏的长发理好,拨到头顶上去,怕 到发丝 疼他,而后把人妥帖地抱住搂好,“立夏大人,睡觉,好吗?” “嗯。”安立夏像是归巢的小鸟,找到了自己最喜 的那一捧 草杆子。 他安心地,收起了 身保护自己的羽翼,在温暖中依恋地蹭了蹭大抱枕,放松下来。 纪应淮闻着逐渐变淡的味,悬着的心也慢慢放平了。 头回碰到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情况,还没有教授给他兜底,他着实是慌 的。就怕安立夏控制不住波动,亏耗自己的身体。 有关哥儿这方面医学知识的书太少了,在这个把哥儿当玩/物的时代,他们的生存处境真的很艰难。 纪应淮在自己的长期目标里默默加了一条,编纂生理学医书,填补医学空白。 这一夜,有人情深意浓恩恩 ,有人星夜兼程悔不当初,有人在狱中怀疑人生等待救援,还有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试图遣散良心的不安稳。 一场好戏,各有各的角 ,各站各的立场。 或啼笑皆非,或 暗恶毒,或情意萌动,都在人心变幻里悄悄生长。 “威——武——” 鼓声敲得震天响,多时未见衙门如此大的阵仗,城中百姓难掩好奇,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讲闲话。 纪应淮已经 离了嫌疑,他被仵作邀请去,作为案件线索提供者听审。 数 未见,纪应淮看着台下的巫医,竟有些认不出来了。 这人站在火堆边上, 嘴胡话意气风发的样子好像都被狗吃了,如今跪在堂下颤颤巍巍,头发和胡须打结在一块,不修边幅的模样一点也没有神明使者的气势。 他身上只散发着腐朽的老人味,怯懦、胆小。明明没杀人,却心虚得不行。 连身边被 在地上的真正的凶手,那位怀着身孕的姑娘,都比他看起来有胆识。 【作者有话说】 纪医师:我怕极了,我要跪下吗?tat - 谢阅读! 晚上6-12点是更新时间,其他时间都是修错别字(俺强迫症) 第19章 她帮姐姐解 “死者徐狗子之 徐李氏,致死原因为药物中被掺入毒物。堂下四人,对此事是否知情?” 徐狗子最先点头,老太太和姑娘稍慢一步,巫医不知道在发什么愣,似乎没听见。 提刑官就是按 程问一句,没在意他们的反应,“这药你们四人都经手过,都有作案嫌疑,你们可要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我没有,”巫医跪着往前膝行数步,“大老爷,我这方子别人喝了也没问题的。那女人,我和她无冤无仇的,我杀她干什么?” 徐狗子比他冷静,“大人,该说的我之前都说过了,我没有杀我媳妇。” “是她杀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 引了过去,老太太伸出的手指都快戳到姑娘脸上去了,“她想让我儿子快点娶她过门,就在我儿媳的药里下毒,还 我这个老婆子不准说出去。” “我可怜的儿媳妇哟,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姑娘没料到这老太婆临时反水,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来,她倒是摘得干干净净。 原本还想卖惨蒙混过去,现在怒气上头,咽不下这口气,姑娘只想揭穿老太太的真面目。 “是,是我杀的,我认,但是徐狗子他娘也是参与了的!” 老太太说哭就哭,“你瞎讲,我儿媳那么孝顺,我害她干什么。若非是你勾引我儿,我们家和和睦睦的,哪有这种变故?” “我勾引?”姑娘气得抬头就是一个白眼,“你儿媳肚子里接连揣女娃,你不 意,叫你儿子上外头再找,这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若不是巫医说她肚子里是男孩,这老太婆估计还要叫徐狗子去嚯嚯别家女儿。 “大人,徐狗子和他娘都不是好东西,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小 肚肠还又当又立。他媳妇是我下毒杀的,可归 结底,是被他们硬 ,给 死的。” “玉儿,”徐狗子喊她,“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恶毒的人。” 恶毒。 呵,玉儿在心里冷笑一声,要论恶毒,谁毒得过他们徐家人啊。 “肃静。” 提刑官敲了下惊堂木,道,“你既然认了罪行,那便一五一十将罪状说来罢。” 该从哪里说起呢? 玉儿神情微怔,她低下头去,张口讲的却不是案件,而是一段往事。 吃不上饭的那一年,各家各户都在外头薅野菜。说是菜,其实连草和树叶子都一并算了进去。 家附近的拔光了,就去稍远一些的地方找,或者去扒树皮。 某 她走得远了点,竟发现了一个林子。里头光线不好,她抱着刚找来的食物一点点摸索,不小心被地上的枯枝绊了一跤,摔进了土沟里。 空手爬是可以爬上去的,但她不舍得丢掉食物。 抱着怀里的东西,她尝试了很久,又摔了好几回,正犹豫着要放弃时,有个背着包裹的女人发现了她。 “妹妹,我来拉你。” 在对方的帮助下,玉儿成功回到了地面上。她听到包裹里有声音,抬眼看去,才发现女人身上背着的是个小孩儿。 “姐,你怎么着孩子就出来了呀?” 荒年生存 力大,抢食物抢钱的劫匪变多了,单独出行都得小心着点,更妄论还带一个孩子了。 女人无奈地笑了笑,“我的大闺女已经被婆婆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了,若不带这孩子出来,就怕她也被卖了换钱。” 误触了人家的伤心处,玉儿有点抱歉。 “姐,你家男人呢,不拦着点吗,那可是亲骨血呀。” 女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浑身透着悲伤。她低头收拾,看到了玉儿肿起的脚踝,连忙扶她。 “妹妹,你坐下来,我给你 点药,不然到明天你就不好走了。” 玉儿谢过她,女人去林间找来了一些草, 出汁 仔仔细细地给她擦上,还帮她 了 ,活络血脉。 “姐,这是什么草呀,能吃吗?” “不能吃,”女人举起一株教她,“你看,这东西四片叶子,它叫及己,摔打扭伤可以外用,但它有毒,尤其是怀孕的,千万不能吃。” 可最后,女人怀着身孕,高兴地吃下了掺着及己的汤药。 阖眼前,她忍着痛朝玉儿 出笑容,一如往昔般的温柔,她说,“妹妹,我终于可以不当谁家的媳妇了。” 玉儿的眼眶红了,在徐狗子和他娘震惊的目光中,她掀起衣摆, 出了一小包衣服,是用来装孕妇的假肚子。 徐狗子再明目张胆,晚上还是回房间和他媳妇一块睡的,而且玉儿装得很好,他 没机会发现这所谓的男胎,全是假的。 “姐姐的两个孩子,被你们当垃圾卖掉,姐姐起早贪黑照料这个家,被你们忽视,”玉儿瞧着徐狗子和他的娘,心里眼里 是怨怼,“你们在意的,只有传宗接代,只有带个把的才是宝。” “现在,你们什么都没有了。” 戴着脚镣都没影响老太太利索的动作,她原地蹦起,“胡说,我儿子还在这呢,有我儿子在,生几个孙子都还有的是机会。” 玉儿没接她的话,自顾自道:“姐姐原是某乡间郎中家的独女,虽未继承家业,但也对草药颇为 悉。后被人恶意陷害,她成了孤儿,被恶亲戚卖给徐狗子当婆娘。” 原本,徐李氏也是想好好生活的。她头回有孕时,老太太对她好得恨不得连天上的 月星辰都要摘给她。 可女儿一出生,什么都变了。她开始被要求做 活,没出月子就被赶下地割麦子。 等第二回又有了,老太太和徐狗子像是良心发现似的,对她又是千般顺从万般贴心。 但人心都是 长的,被伤害过后,哪能受点好处就立马毫无芥蒂呢? 何况她挨过家庭变故,心思细腻,本就不是心大、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几次三番下来,徐李氏看透了这家人的本 ,她也不指望了,产后劳累和心情不畅让她失去了对未来的期待,每天浑浑噩噩地过着。 就这样,她眼睁睁看着新出生没多久的闺女也被卖掉了,而她连 一句嘴的权利都没有。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