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晚风徐徐,德妃不喜香料,此时香炉上飘 着一缕白烟,整个屋里充斥着甘松香,众所周知,皇上喜 这味道。 “逆锋起笔,苍劲有力,想不到你一个女儿家能有这番 怀。” 德妃拿起桌前的宣纸,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扫过上面的三个字,面 如常。 沈榆屈身低头,“娘娘抬 ,奴婢这点雕虫小技怎及得上您墨宝非凡,只不过时常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临摹了几分。” 屋外的天漆黑如墨,内殿寂静无声,德妃睨了眼面前的女子,淡淡一笑,“本 既然夸你,那你就担着。” 瞧了眼夜 ,她懒懒的拂了拂鬓间,“夜已深,本 也乏了,都退下吧。” “是。” 伺候的人屈身行礼,连同花榕一起逐步退出内殿。 “皇上驾到!” 静谧的夜响起太监尖利的嗓音,也让暗处无数双眼睛为之一震,消息立马悄悄摸摸送往其他 ,似乎都想知道这样的德妃,今 如何侍寝。 檐下高挂八角灯,朦胧灯光映亮外殿浩长的一行人,霎那间,里里外外 人连忙屈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奴婢叩见皇上。” 许是听见外头的动静,德妃面上一喜,随即收敛神 ,提着裙摆稳步 至殿外,为首的男子身着褐 玄纹蟒袍,身形高大 拔,如墨的深瞳让人不敢直视。 “臣妾叩见皇上。”德妃屈身行礼,与之平 的慵懒强势不同,此时面上浮现几分娇羞。 三个月,她已经足足三个月未曾见过皇上。 可一想到什么,她心头犹如泼了盆凉水,指尖握住袖摆。 “今 政务繁多,本想与你用晚膳,不曾想耽搁至今。” 那只大手扶了她把,德妃顺势起身,声音柔和,“自然是国事要紧,再说皇上已经让人送来了贺礼,若是乏累,自是龙体要紧,不必再来臣妾这一趟的。” “娘娘生辰,皇上心中记挂,得空便立马赶来了。”一侧的太监笑道。 闻言,德妃嘴角难掩弧度,顺势侧过身子。 其他 人都跪在地上呼 都不敢放重,天子面前,心中难免震慑。 沈榆跪在廊前,德妃的左侧,随着那双绣着金丝云纹的长靴踏过,她从头到尾都是低垂着头。 随着圣上进了内殿,众人立马退下,门口由一众侍卫把守。 “听闻你染了风寒,如今身子可有好些?”男人径直进入内殿。 屋内甘松弥漫,依旧掩盖不住药味。 夜里风大,窗户没关,一缕清风袭来,恰好吹落桌上一张宣纸。 德妃跟在后侧眉宇间似有忧愁,“多谢皇上关怀,臣妾……并未染风寒。” 花榕端着茶盏走了进来,小心放在桌上后,瞥了眼地上的纸张,立即过去收拾。 男人没有出声,目光扫过花榕手中的宣纸,踱步来至书桌前,上面摆放着许多书籍,都是德妃平时 看的诗词乐谱,一张字迹苍劲有力的宣纸摆放在那。 “朕不知 妃写的一手好字。”霍荀声音平静。 闻言,德妃轻咳一声,“皇上误会了,这并非臣妾写的。” 她的字自然不差,只是 中已经有个贤妃字画堪比大家风范,她又何必摆 出来给人当陪衬。 “是臣妾身边的一个 女,父亲是名塾师,在字画上略通一二,臣妾平时闲着无事,便让她指点一下臣妾。”她余光瞥了眼花榕。 后者立马退了下去。 屋内瞬间只剩下两人,男人看了她眼,“你的学识从不逊她人,何须指点。” 四目相对,德妃心有触动,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咽下,忽然神 忧愁的拉起衣袖,雪白的肌肤上浮现一片红疹,极其瘆人。 霍荀眼帘微垂,“怎会如此?” 德妃捏着手帕掩鼻低泣,“臣妾本就对桃花忌讳,底下 人疏忽就这样了,臣妾想着皇上政务繁忙,岂能为臣妾一点小事担忧,于是一直瞒着不敢告知。” 想到什么,她连忙补充道:“不过太医说了,只许按时服药,最多半月就能好全。” 她现在不能侍寝,可是不代表以后都不能,最重要的是让皇上记得毓宁 ,无论用什么法子。 拍拍她胳膊,霍荀坐在软榻一侧,随手端过茶盏,“是朕平时对你疏忽了, 人不懂事,那就拉下去处死,换批懂事的伺候。” 外殿的光好似暗了一分,他余光扫过,珠帘微微摆动,响起清脆的碰撞声,一道碧 的身影晃过,身影纤细有致。 德妃 角微抿,“小榆。” 外头寂静一瞬,一只细白的手 开珠帘, 女迈着小步上前,屈身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这便是臣妾与您说过的 女,别看着人不大,可是写的一手好字,便是臣妾也自愧不如。”她温声道。 男人轻抿一口清茶,窗口的风吹动 女耳边的发丝,余光下细润如脂的耳垂白皙如玉,小巧的下巴微微颤动,半边粉腮略显紧绷。 “你何须自谦。”他声音低沉。 后者浅笑一声,似想起什么面 懊恼,“皇上忙到现在必定还未用膳,臣妾这就让人给您备膳。” 霍荀拿过桌上一本书籍,随手翻阅,“朕来时用了些,你不必忙碌。” 德妃起身含笑,目光 含关切,“可是皇上好不容易来一次,也让臣妾给您做盘点心,这样下回皇上就能记得臣妾这毓宁 了。” 霍荀笑而不语,目光继续落在书页上。 德妃笑着转身一步步离开内殿,上扬的嘴角瞬间落下,余光瞥了眼里间,继而脚步沉重离开了屋子。 外头的花榕见她出来,立马上前搀扶,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言而喻,就是不知皇上是给娘娘薄面,还是真看上了沈榆那个丫头。 看见她出来,外头清心殿的太监都眼观鼻鼻观心,德妃娘娘都出来了,那么里头又是谁在伺候。 第5章 选侍 殿内静的出奇,只余书页摩挲声。 沈榆始终屈身跪在那,呼 也控制得当。 “外头为何暗了。” 醇厚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恰似随意,却犹如鼓击心头,令人心神震慑。 沈榆停顿一瞬,语气透着几分轻颤,“娘娘夜里不喜太亮,平时每隔一个时辰都让奴婢熄掉一盏灯,无人告知奴婢……今 是否也是如此,奴婢便只能如往常一样,若是皇上不喜太暗,奴婢这就去点燃。” 女子声音清脆柔澈,恰似珠帘碰撞声清脆凝聚,胆怯却不带丝毫娇软。 “平时就如此揣度主子心思?”霍荀半睁着眼,目光落在书页上。 沈榆视线里是一块落下的鎏金玄纹袍角,她始终未抬头,“奴婢才伺候娘娘几 ,刚刚花榕姐姐未提醒,奴婢想着大约与往 一样。” 殿内又静了下来,她控制着呼 平稳,若说没有半分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好比此时手里捏着一个举足轻重的项目,谈的好就升职加薪,谈不拢就被公司边缘化,随之被人取代。 只不过这一次失败的代价,是无法估量的后果。 德妃不会把她留在身边,最大的可能是送出 ,送给那些达官贵人玩 ,哪怕费尽心思临到头也是当个妾,顶了天成为侧妃,可再有权有势的官员,又怎抵得上九五至尊。 “那你猜猜,你家主子为何留你在这?”霍荀随手端过茶盏。 女子的脑袋又低了一分,语气认真又胆怯,“伺……伺候皇上。” 那些明里暗里送上来人都是故作自然,从来不会有人明目张胆将此事说的如此正经。 霍荀移过视线,落在面前的小脑袋上,嘴角带着几分弧度,“叫什么。” 女子依旧垂着头,“沈榆。” 直至下颌被书尖抬起,赫然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黑瞳,男人 角微启,“妤风隔院动修竹?” 巴掌大的小脸傅粉施朱,螓首蛾眉,双瞳剪水,此时宛若一泓清水有了几分涟漪,“不是,采蘋士女榆烟暮,斗草儿童杏酪迟。” 好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女子立马跪着退后两步,面 懊恼,“奴婢该死,皇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能得皇上赐名是奴婢八辈子都难以修来的福分。” 霍荀轻笑一声,随手放下书籍,“茶凉了。” 沈榆连忙起身,“奴婢这就去换。” 迈前两步,她躬身双手去端茶盏,触手发现杯身热烫依旧,一只长臂忽然横扣住她 身,整个人被带进陌生的怀里,清冽的甘松香由四面八方袭来。 突如而来的位置变换,沈榆手掌无处安放,突然按到了什么, 身的手也紧了一分。 “奴婢该死……”她两颊泛红,连带着耳 也染上绯 ,双手轻轻揪着那袍角,脑袋都快埋到地 里。 她是故意的,谁知道对方会来这一出,可能对方自己也是临时起意,这可不算她刻意勾引。 目光落在那细润如脂的耳垂,男人眸光暗了一分,“多大了?” 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女子缓缓抬起头,又轻轻碰了下自己的耳朵,声音轻细,“十……七,奴婢幼时怕疼,便未让母亲打耳 。” 望着怀里粉腮红润的小脸,霍荀眼帘微垂,“那大了后呢?” 沈榆偷偷抬眼,“大了后就更怕疼了。” 视线相撞,其中一道又很快移开,直至察觉到什么,颇为不安的垂下脑袋,双手紧紧攥着男人的衣袖。 两指掐住女子 滑的下颌,男人声音低沉,“还是会疼的。” 被迫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里头涌动着几分侵略 气息,沈榆屏住呼 ,羽睫轻轻颤动。 下一刻,男人横抱着女子大步迈向 榻,烛火微微摇曳着身姿, 风拂过,屋外的枝叶轻轻摆动, 绿的叶儿冒出了尖。 八角灯映亮长廊,两道人影立在转角,遥遥望着灯火摇曳的内殿。 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花榕低头看向盘中糕点, 言又止,“娘娘,这个……” 拐角处灯火昏暗,无人看清德妃的面容,沉默了半响,只见她转过了身,声音格外平静,“你吃了吧。” “可这是您亲自下厨做的……”花榕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 皇上留下了沈榆,意思不言而喻,娘娘却还心存侥幸亲自下厨,最终还是惹人神伤。 可就算皇上不碰沈榆,娘娘今 也无法侍寝,纵然这样娘娘心里会好过些,可对于长久来说却是不利的,她们必须培养一个傀儡,至少能在皇上身边说句话。 不然老爷就会派其他人进 ,表小姐一旦进 ,届时老爷必定就不会再把心思放在娘娘身上,所以身份卑微又好控制的沈榆才是最佳人选。 “你跟了本 多年,本 给你做盘糕点,有何不可?”德妃一步步走至暗处,声音越来越小,“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 花榕眉心紧蹙,望着前面迤逦的裙摆莫名看出一分寂寥。 她知道娘娘心里的苦,可若非如此,她们只会成为那颗被丢弃的棋子,毫无作用。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