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是哪家达官贵人娇养在外面见不得人的妾。 出身必不高贵,但胜在受宠。 至于她身后那位负刀的郎君,一身肃杀,行动规矩,寸步不离芙蕖左右,是震慑,也是排面。 金银儿这一问,芙蕖便知她已经绕进自己的局里了,也笑着答道:“今儿他不来,就我自己,找点乐子。” 金银儿心里的警惕去了大半,刚开始那份高高捧着的心也收了回来,想:妾嘛,出身就说不上什么贞洁,都是贵人们送来送去当人情的东西。 只要手里有钱,怎么玩都成。 再一见芙蕖掏钱从她手里换筹码时的练,更是恰到好处佐证了她的猜测。 金银儿见她身上的钱有些寒酸。 便取零凑整,自己做主,给她填了缺,凑齐了一千两。 芙蕖经过第一张赌桌时,正见摇筛人准备开匣。 她把所有筹码咣当一砸,全押在了小。 纪嵘在后面看着都觉惊心动魄,他很想保住自己的衩,但现在已莫名觉得身下有些风凉了。 ——“你不想一局结束,就被请出门吧。” 芙蕖眼睛盯着那开匣人的手,嘴不动,声音却轻轻传了出来:“一局结束,有人得请我上楼。” 话音刚落。 匣中的乾坤显于人前。 三只筛子全是一点。 芙蕖赢了个盆钵。 金银儿当即瞪圆了杏眼。 纪嵘在芙蕖的耳边笑了一声:“开了眼了,可见,赌钱一事确实和运气没什么关系。” 芙蕖伸手和金银儿要酒,对着赌桌上的输家作了个揖:“四方来财,八路进宝,请各位玩好。” 金银儿斟酌着她的喜好,给她端来了一壶甜香的果酒。 芙蕖接了酒,仰头浅酌了一口,借着这个动作,往楼上一扫。 果然,已有人攀在栏杆上瞧她的热闹。 赌坊里的女客本就惹眼,更何况这位女客不仅漂亮的要命,且袖中还藏有真章。 有人下楼到金银儿身边耳语了几句。 金银儿挥退了那人,上前赔笑对芙蕖道:“上面有客人想和小娘子个朋友,托我来搭这个桥,问问小娘子愿不愿?” 芙蕖一手揽袖,一手持酒,懒洋洋的问:“是什么人啊?” 金银儿伏在她耳边:“崔字号钱庄的少东家,人俊多金,想必不能辱没了小娘子的身份。” 崔字号! 芙蕖的眼底里闪过雪。 半个月前以陈王为首几位贵人,在燕京太平赌坊的暗场里,贪下了四十万两白银的军饷。 那批钱可是一个子不的全部进了崔字号里。 甚至还远远不止那一笔钱。 芙蕖所接触的账簿有记录。 崔字号的地下钱庄里,几乎藏纳了近八成的赃银。 也算是神已久了。 芙蕖捉起自己的裙纱,抬腿便往楼上应邀。 一路上,她心里疑窦丛生,崔字钱庄的分号遍布江南江北,但其掌柜的崔锦枝是扎在徽州的,他们的少东家,怎会隔江窎远地跑来兖州? 芙蕖带着一心的警惕和疑问,在楼上的屏帘后见到了人。 所谓少东家年纪已经不小了。 二十几还是三十几? 摸不准到底什么岁数,但颌下已经留起了胡茬,整个人身量不胖不瘦,眼睛里盛了些狠劲儿,哪怕这溢脂粉香的屋子里,都不能了他那双眼。 此时,那双眼一和芙蕖打上照面,便只盯着她的手瞧。 瞧完了手,再顺着她的身子上下逡巡,滑腻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她的领下,芙蕖清楚地看见他做了个咽的动作。 芙蕖大方任瞧,将银钳五彩琉璃的酒壶搁在一旁,窈窈一福:“崔公子?” 崔少东家听着她的声音,咧了下嘴皮:“姑娘好运气啊。” 一笑还不如不笑,瘆人得很。 芙蕖眼见他的桌上坐了三个人,空出来一个位置,还有半副牌九的残局。 便知位置是给她留的,残局也是给她留的。 他想试探她的深浅。 崔少东家一指桌子正中堆叠整齐的筹码,道:“我看姑娘今天手头有点紧,崔爷我不介意当这个冤大头,彩头都在这了,能赢多少,且看姑娘的本事。” 那些钱目测至少有五万两。 芙蕖一笑:“够了。”向来桌上有多少,她就敢赢多少。 崔少东家问:“什么够了?” 芙蕖说:“买人一只眼睛的钱够了。” 见在场人皆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芙蕖多解释了一句:“今晚我想要剜一个人的眼,可心里害怕,不敢动手,所以才来赌坊走一圈,若赢了钱,我就去,若输了钱,我认栽。” 纪嵘抱着胳膊,皱起了眉。 崔少东家出点有趣的神,想了一想,道:“怎么?你家郎君让别的女人用眼睛勾去了?” 芙蕖笑而不语,叫金银儿伺候着,入了座。 狭窄的隔间里,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逃不出在场人的眼睛。 芙蕖的对面是崔少东家,左手边是一个坊里的姑娘,也是有点手段的,刚开局,芙蕖便察觉她在给崔少东家喂牌。 右手边,是个男人。但是这个男人从她进门起,就一直沉默,没出过声。芙蕖打量了他几眼,不觉得他是个庸人。偶尔崔少东会让他几张牌,瞧其态度,不是客气,而是真正的敬着。 芙蕖推测他的身份,可能是崔家的贵客,也可能是赌坊的贵客。 谁的贵客跟她也没关系。 芙蕖一心只和自己左手边的那位姑娘斗法。 半个时辰。 桌上的所有筹码尽数收入囊肿。 崔少东家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说话不再客气了:“姑娘身上赢了钱惹了眼,出了赌坊可未必太平……姑娘家住何处,崔爷我亲自送你一程。” 在赌坊赢了钱出门被人料理是经常发生的事。 芙蕖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威胁,脸上依旧浅淡地笑着,收了金银儿兑上来的银票,道出了一个地方:“说出来叫崔公子笑话,妾家住婆台巷……公子别吃惊,您猜想的没错,就是下三滥人住的那种地方。” 崔家的马车载着芙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金瓯赌坊。 上桥,走过这条花街最繁华的所在,在靠河边的两颗柳树旁一转,马车切进了一条暗巷。 纪嵘和车夫一起坐在门外,他抱刀闭着眼,侧耳听着车里的动静。 巷子走了一半。 白里炽热的余温刚刚散尽,巷中堆积的垃圾散发出阵阵臭味,顺着风往人的鼻子里钻。 崔少东家闻不得这味道,捏着鼻子快要窒息了,忍无可忍道:“掀了帘子,散散味道。” 芙蕖端坐于他对面,一抬眼,道:“崔公子忍忍罢,外头味道更大。” 她一边说,一边解了手上的铃铛。 崔少东家是讲究的人,再荤素不忌也不会选在这样一个暗巷里,但芙蕖的一双手实在是好看,车内昏暗的灯照着,简直比定窑白瓷还要温润。 既办不了事,摸一摸也可解馋。 崔少东家顶着不大清醒的头脑,朝着那双素手伸出了自己的爪子,顺口问道:“你说今晚想去剜一个人的眼睛,是谁?” 第20章 芙蕖从袖口出一条帕子,在手里折了两道,往崔少东家的额上抹:“热吗?怎么出汗了?” 崔少东家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他自己摸了摸头:“嗯?我出汗了?可能熏得难受,你到底是谁的女人,你家郎君怎么让你住这……” 他正说着,在芙蕖的帕子贴上来时,嗅到了她袖口中醉人的香。 不见得有多么名贵,但在这种情境下,简直心旷神怡。 崔少东家眯起眼睛享受。 芙蕖那染了蔻丹的指甲虚虚的停在眼前。 手也真是好看。 崔少又起了心。 他想把她一把攥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然后放到自己的身上,让她害怕瑟缩,不知该有多柔软…… 芙蕖脸上的笑容仿佛是一张毫无破绽的面具。 初看时,美得像幅画。 若看久了,便可怕得也像幅画。 但崔少东家没那个福分长长久久地看下去了。 芙蕖下了手帕,弹了弹手指。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