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渊有些闷,沉默以对。他这个样子,只差把不配合明晃晃的写在脸上。但同样也很符合陆隐川的格,陆隐川冰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执拗。 云棠很了解他,对他这样的态度也不足为奇。陆隐川从来不会和她大吵大闹,他只会用沉默来抗拒,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底。 表面看上去他是无坚不摧,实际是刚猛易折。 原本云棠瞧见他这样,还以为他是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三年了,陆行渊的格一点都没变,反倒是天衍宗的态度几经变化,如果不是云棠从中干预,只怕此刻陆行渊也不能安然无恙地坐着。 对于天衍宗而言,弃子是很稀疏平常的事,特别是当这颗弃子生出反骨,不可掌控后,他们就会除之而后快。 再加上陆行渊的身份如此微妙,他一旦失控,麻烦会接憧而来,天衍宗不会轻易做赌注。 云棠一想到那些非议和争论,就对陆行渊的冲动颇有微词:“你当初想过后果吗?” 陆行渊当然想过后果,只不过这个后果是站在他的角度,而不是陆隐川的角度。他跳崖前不知道身后还牵扯那么多人,书里也没写陆隐川不是自愿的。 云棠有些生气,厉声道:“回答我。” 陆行渊看着她,斟酌道:“想过。” 陆隐川做每件事之前都会深思虑,想过才是他会给出的答案。 但是云棠对这个答案很不意,她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为了一个谢陵,值得吗?” 陆行渊哑然,这让他怎么回答? 云棠似乎不期待他的答案,没等他回答又道:“天衍宗不会放虎归山,你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己回去好好想清楚,不要让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看守陆行渊的弟子在海棠林外等着陆行渊,又把他送回闭室。 云棠从凉亭里起身,她走到海棠花树下,看着盛开的海棠花,抚|摸着树干的纹路,回想起陆行渊刚才站在这里的一幕幕,神情复杂。 “……” 今花犹在,故人长辞。 关押陆行渊的闭室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常的小楼,并没有那么变|态。看守他的弟子把他送到这里后,把铁链换成了一个金镯,限制了他的灵力。 “还请破厄剑尊见谅,我也是依照命令行事。”这名弟子颇有几分歉意,他对陆行渊心怀敬意,但碍于上头的命令,有些程序还是不能省。 陆行渊瞧着手上的金镯,好看,轻便,倒是比铁链方便多了。除了抑制灵力外,不会限制他的行动。 “我还要继续关小黑屋吗?”陆行渊站在小院门口,没有踏进去。他讨厌那间屋子,想起来就不舒坦。 弟子连忙道:“不用,之前是十六殿下下的命令,云棠夫人知道后,训斥了十六殿下,你现在住在这里就可以了。除了不能离开,不能有人探视。” 小楼的闭室已经被阵法隐去,剩下的是一间简单的厢房。除了必要的物品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看守陆行渊的弟子名叫青乐,是从刑堂借调过来的人,他之前和陆隐川没有接触,这倒是方便了陆行渊,不用担心暴。 青乐也不能离开此地,他就在陆行渊的院子外面打坐。 陆行渊打开窗户就能看见他,有事也可以叫他。 陆行渊看了一眼,除了失去人生自由,其实这个待遇也还行。 房间里早就准备好了衣裳,是陆隐川的风格,陆行渊瞧了一眼就没管了。他带了衣服,并不想打扮成陆隐川的样子。 从小黑屋折腾了一番,又出门见了人,回来后陆行渊有了倦意。他稍稍洗漱一二,就躺上|休息。 这一觉睡的不安稳,糊糊地做梦,梦里全是魑魅魍魉,他越睡越难受,清醒过来后还有些头晕目眩。 窗外已经黑了,屋子里被人点了灯。 陆行渊察觉到身旁有人,警觉地翻身坐起来。 谢迟坐在头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偏暖的灯火下,他那双和云棠一眼的桃花眼暧|昧不清,语还休。 陆行渊被盯的发,起了一身皮疙瘩。 谢迟起身靠近他,扇子抬起他的手腕,看着那个金镯道:“这个小东西可真厉害,竟然能让你失去警觉。平常我稍微靠近一点,你都会猛然惊醒。” 陆行渊莫名不喜他的态度,回自己的手。他没记错的话,青乐说了,不许任何人探视他。 这个命令在谢迟的眼中好像完全不起作用。 谢迟笑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走向桌边,打开桌上的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羹。他看着陆行渊,嘴角带笑,眼神充了恶意。 “要吃点东西吗?这可是我心为你准备的。” 谢迟把羹端到陆行渊面前,清汤下面是大块大块的,看样子像是没有煮,还带着血丝。 陆行渊有些反胃,他的身体本能地在抗拒,到一阵恶心。 谢迟晃动着碗面的清汤,残忍道:“你都不知道,最近的小崽太难找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一头母的肚子里剖出这只足月的崽子,它被抱出来的时候,母还没有断气,就在一旁看着人把崽子剥皮放血,煲成这一碗羹。” 谢迟描述着残忍的画面,陆行渊胃里泛酸,眉头紧蹙,心脏一阵阵地痛。谢迟的话对他而言是一种凌迟,他的身体有强烈的应反应。 谢迟还嫌不够,又把碗凑近了一些:“我的好兄长,你在怕什么?你带着谢陵逃跑的时候,就没想过有这样的一天吗?” 谢迟提高了声音,俊美的面容有些扭曲,他抓住陆行渊的手把人拽过来,想把羹强行灌进他的嘴里。 陆行渊的眼前一片血,他抬手打翻了谢迟手心的碗,趴在边一阵干呕。 谢迟被他推的后退两步,面上带着施暴的快和被背叛的愤怒。 “你摔吧,随便你摔。这天下的多了去了,我会让人慢慢地杀,一头一头地煮了给你端来。” 陆行渊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抬头看着谢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迟仿佛胜利者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陆行渊:“我还以为兄长已经忘了是什么味道,看来还没忘呢。” 陆行渊膛里气血翻滚,指着门道:“滚出去!” 谢迟面翳,听见动静的青乐连忙赶过来,他看着一地的藉,深知谢迟的本,拱手道:“十六殿下,云棠夫人吩咐过要破厄剑尊静养,还请你不要让我为难。” 谢迟瞪了他一眼,青乐不卑不亢。云棠夫人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 谢迟看着陆行渊面惨白,也算到达自己的目的,暗暗威胁道:“我明天还会来,你好自为之。” 说罢拂袖而去。 青乐连忙进屋,扶起陆行渊,担忧道:“剑尊,你还好吗?” 陆行渊摆了摆手,他看向地上的汤水,道:“这些能埋了吗?” 青乐点头,他施法将那些东西包好,带出门埋在院子里。 陆行渊靠在榻上,缓过身体的应反应,脑海里回响着谢迟的话。谢迟叫他兄长,并不是玩笑。 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云棠和仙皇只有谢迟一个孩子,而谢迟从来不认为仙皇的其他孩子是自己的兄弟姐妹,他自视甚高,觉得除了有云棠的骨血,其他的人不配和他称兄道弟。 如此兄长二字从何而来? 陆行渊隐隐记得陆隐川虚长谢迟十二岁,在谢迟出生的十二年前,云棠还在魔族做卧底…… “天衍宗不会放虎归山……” “少主,你跟我走吧,我们魔族都盼着你回去……” 云棠的话和玄弋的话在脑海里替回响,陆行渊头疼裂,在谢迟的刺下,他头脑经历短暂的白晕后,逐渐清明。 他想起来了,陆隐川是魔君和云棠的孩子,天生道骨,亦是天生魔魂。 屋内的灯火骤然熄灭,一片漆黑中,陆行渊闭上双眼,呼平缓。 他的神识在这一刻进入了识海,哪里因为他的自我封闭一片漆黑。 “在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后,你终于舍得见我了吗?陆行渊。” 黑暗中骤然有光亮起,陆行渊站在识海中,在他的面前,是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长发玉冠,白衣胜雪,气质凌然。 他是,陆隐川! 第二十七章 二百二十二年前,魔君陆晚夜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他给他取名行渊。陆晚夜很喜这个孩子,从孕育到出生,他心期待,以继地筹备礼物,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搜罗回来。 次年,孩子周岁,陆晚夜摆了一地的法器灵宝给他抓周,孩子右手抓了一柄剑,左手抓了一块长命锁。 那把剑名为破厄,是陆晚夜亲手打造,他在这把剑上倾注了很多的心血,技艺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剑的品质不可估量,因为陆晚夜方便孩子将剑放在体内温养,在剑上烙了封印,真正的力量要孩子自己去解开。 左手的长命锁是个半成品,陆晚夜还没有炼制完,本来是拿出来充数,没想到孩子一眼相中,之后的一年陆晚夜都在完成这个长命锁。 可惜直到魔族覆灭,他都没有机会亲手给孩子戴上,长命锁下落不明,同一年在大战中失踪的,还有年仅两岁的陆行渊。 魔族的记忆从出生后的三个月开始,陆行渊天生道骨魔魂,有记忆的更早。两岁的他认知方面已经相当于人间四五岁的孩子,战火蔓延了故乡,尸横遍野,血成河。 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别人联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那一年的海棠花被鲜血染红,开的格外的。 他们说,魔族是不可信的种族,天生暴戾,残忍,行事乖张,不可控。 可实际上不过是加之罪何患无辞。 魔君陆晚夜,这个被人族和妖族恐惧的存在,是魔族有史以来最开明的君王。他不像别的魔君崇尚武力和战争,他讨厌鲜血,沉炼器,在战争没有发动之前,他还乐于帮人修复法宝灵器。 那些经过他手的东西,后来不知道要了多少魔族的命。 魔族战败,人族和妖族沉寂在胜利者的喜悦中,他们瓜分战利品,炫耀自己的累累战功,本就没人在意丢了一个孩子。 直到十年后,嫁给仙皇的云棠生下谢迟,陆行渊才再一次被人想起。 云棠是罕见的玄体质,这样的体质被称为道骨的孕育者。她答应仙皇的求亲,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天衍宗需要一个拥有道骨的传承人。 仙皇不管是修为还是天赋都很合适,他们以为万无一失,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陆行渊还活着。 因为道骨的传承存在一定的限制,它一次只有一个传承者,想要第二个孩子继承,就必须在他出生前,杀死前一个道骨的拥有者。 天衍宗这些年也抓了一些魔族,从他们的口中可以知道陆行渊并没有跟着魔族撤退,魔族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 一个两岁的孩子,没有族人,没有爹娘,除了落人间,很难活下来。 天衍宗派人去搜寻打探,当然他们做的很小心。因为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云棠和陆晚夜有一个孩子,这也是天衍宗忌讳莫深的秘密。 经过多月的排查,天衍宗找到了陆行渊。只是和他们一开始搜寻的方向不一样,他们最终是在深山密林的窝里找到他。 被抛弃的这十年,年幼的陆行渊被一头白捡到,养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