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姀没做声,心中有些酸涩难平。 除了崔夫人与怀乘白,她此生少有在分离时有过如此想法。 或者说在她眼中,鲜少有重要到不忍离别的人。 而今衡沚,也占据了这一亩三分地的绝大部分。 阿姀站直身子,人换了姿势倚在窗边。 黑暗中,便更可以放下心中一切负担。手指捏了又捏,终是忍不住向前探去,触及衡沚衣物的手 ,越发上前。 直至 到温热,扣住了他的手。 衡沚一怔,又反过来,将她握住。 天气一阵凉过一阵,夜里尤其。阿姀常在炉火旁煮药,便也穿得少,指尖都是冰冷的。 “很快,很快便会回来了。”他不说任何舍不得的话,对他来说这话不愿启齿,对阿姀来说也不愿提及。 他们对于彼此最为契合的之处,便在于无论对方何在,都能专心地做好自己的事。 像是背靠着彼此为盾,永远都是并肩的袍泽。 阿姀勾勾嘴角, 制着心中的不安稳,“前方的战事,后方的安稳,哪里都比你我重逢更加重要。耽于情 ,你我也不至于此。” 衡沚轻一点头。 “阿姀。”过了一会儿,衡沚郑重地念了她的名字,“此前我不曾许过终生,今夜也不会。有朝一 若是死在沙场,你自去做自己喜 的事,也不需有任何后顾之忧,我早已安排好,恪州不会将你的身份 半个字。” 静默了一瞬,衡沚察觉自己的声音,竟有些不平稳。 好在是气声,阿姀也听不出他哽咽,“只是,千万不要回到都城去,游北苦远难挨,你不要……不要嫁给游北。”  夜夜,差点成为他的噩梦。 阿姀也不责怪他说晦气之话。帝王不仁,各地异心渐起, 世之局,朝生夕死,谁都可能死于非命。 只是他说,不要嫁给游北。 这苦涩的语气,才让阿姀真切地 受到,世上终究还是有人在乎她崔姀,比起宣城公主更多的。 阿姀笑了笑,“不会的。自我识得召侯那 起,他威风凛凛地手刃了叛心之人,又威风凛凛地捆了我。 言之中,风雨不动安如山,又如何不能守得一个小小楼关呢?” 阿姀坚定的双眼望向他的,话语声虽轻,却重如山,“我相信你衡沚,定会得胜归来,届时我在城门 你,也沾了风光。” 话说得轻松,人也跟着放松下来。 几乎忘记了今夜还有盯梢的正事,将她拢进臂弯里,耳目还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得到片刻温存,阿姀很快挣 出来,今夜势必要逮到搞鬼的人。 丑时之前,院中终于有了动静。 “来人了。”阿姀悄然提醒,“带着个黑 的布袋。” 声音更加低了,几乎只有贴在耳边的衡沚能够将将听清。 衡沚从桌上拿起刀,人已然弓身贴在房门后,如矫健的豹,随时破门而出。 阿姀透过窗纸的 隙,见到那人站在井边,先是向下望了望,随后便准备将袋子里的东西丢下去。 阿姀略一点头,衡沚便撞开门,几步急急上前,正抓了个正着。 阿姀紧随其后,跑出去时,人便已被两个士兵摁在地上。段参接过衡沚的刀,刀锋一亮,冰冷梗在那人颈侧。 阿姀随便拿了 子挑开布袋,一阵腥腐之臭顷刻散开来。 “抓得没错。”衡沚冰冷道,火把点亮,去看这人的脸,“谁派你来的?” 蒙脸的黑布被撤掉,是一张意料之中完全陌生的脸。 人跪在地上不言不语。 衡沚盯了两眼,突然翻开他的袖口,灯火映照之下,浅 的刺绣十分现言。 阿姀瞪大了眼睛,这竟然是邶堂的人。 果然,江湖上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 居高临下地走到人面前,目光凛冽,阿姀质问道,“你和褚惠有没有关系?” 地上的人哼了一声。 阿姀弯下 ,用手抓住他的发髻狠狠向后一抓, 迫他抬起头,“不说也好,我自将你扒皮 血,做成干尸挂在城楼。谁来收尸,就一起挂在城墙上,如何?” 怒火倏地便袭上心头,邶堂与她 易,也是自己要求衡沚保下褚惠的。 而今对方出尔反尔,很难不让阿姀觉得,城中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当时为了达到自己的些许目的殃及的无辜。 更多怒的,还是自己。 因此死去的,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将成为她的业障。 衡沚让人退后了些,自己抱着臂,欣赏着阿姀发狠的模样。 他甚至微微笑着,仿佛此时说要扒皮放血的阿姀,只是院子里圈养着,会咬人的兔子。 段参看看前头的小侯夫人,再看看隔岸观火的召侯,越发摸不着头脑。 多沉默一秒,刀刃便多刻进皮肤一寸。 “我,我不认识褚惠。只是,只是上头派我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多久,这人就怂了,血 如注淌 了衣领,他方觉得眼前的女子不是在打诳语。 “你的上级是谁?”阿姀继续问。 人捂着自己脖颈的伤口,大口 着气,“是平州,平州谌览!” 谌览,衡沚听着,微微收紧了眉。 此人在平州,是个吃老本过活的没落贵族,祖母便是平州长公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