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门口是一片能休息闲聊的庭院,正午的光透过树影过来,他抬手挡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 “人们不知道顾穹所涉红楼案的真相,其实也是你提的证据。”冷不丁的,旁边响起了女孩清亮的声音。 顾临奚让开几步,看着上前与他并肩而立的秦澜。 对视时,他的神态始终藏在镜片下,站的笔直,一言不发。 不悉的人看来是不近人情的漠然,但其实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沉默了一会后,秦澜主动解释道:“方老师没批我的辞职,但是我也的确应该避嫌,所以把我暂调到别的案子里去了。不过我还在密切关注这里的进展,知道所有重要线索都是你提的。顾穹那些钱你也一直封存着,除了每年定额给慈善机构的捐款外,没有动过。” 话都递到嘴边了,但舌灿莲花的顾教授竟然一时还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秦澜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于是她笑了一下。这笑容竟然没什么霾,和警局里初见时差不多。 “顾老师,你是不是从不解释,总是喜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看别人怪你?”秦澜忽然问。 这个悉的称呼加上悉的指控,顾临奚有一瞬间的恍惚——方恒安几次说过类似的话。 “我知道在很多人眼里,我是可怜的受害者家属。所以我因为痛苦和悲伤迁怒他人是自然的,因为冲动怪罪你也是自然的。” 秦澜说着:“在最开始知道真相的时候,我也的确是这样想的。” “但是渐渐就想通了……”她笑了下:“是你说的不是吗?我是警察,查出真相是我的职责。把所有的过错推给别人是最简单却懦弱的方法。” “所以我早就不怪你了。” 顾临奚愣了下:“但是你之后一直避开我,也提了辞职。我以为——” “那是因为生气。”秦澜打断他:“张其苍被捕后,我想找你问真相,但你只是搪我。这让我觉得我是不被信任的……明明我已经这么努力成为了警察,明明那是我的父母…… ”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声音也高了起来。几米外坐在石凳上休息的人投来了目光。 秦澜深呼了一下,正当习惯想道歉时。顾临奚忽然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对不起。” 这么多年,即使再多污名加身,他却从不道歉。 因为总觉得道歉就是希望原谅,就是想要逃避责任。他宁愿别人骂他,仿佛借别人的口把那些深藏在内心的自责说出来,这样就能好受些似的。 风吹过树叶,脚下树影婆娑。秦澜看着这位昔年的老师,缓缓道:“不是你的错……还有,谢谢。” ——谢谢你在a大初见时,告诉我犯罪心理学是一门能为人带来真实和真相的学科。 ——谢谢你在我茫时告诉我,我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女孩,是发誓要让普通人产生安全和信任的警察。 ——谢谢你在我与导演合作时阻止我,让我没有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谢谢你这么多年踽踽独行,才到今天让真相有机会昭雪,枉死的亲人可以在幽冥深处合上双眼,遗属能有恨有怨能够寄托。 刚才休庭时,她路过顾临奚的桌子时,看到他在专注地看着那些恶意或者谋论的话,脊背得笔直。 这异常平静的神态蓦地让她心里一刺。还没来得及品出是什么滋味,刚才一时冲动就叫住了他。 现在她才知道那种冥冥中的觉是什么。 她看着神态逐渐放松下来的顾临奚,笑着转身走了,最后还开了句玩笑,说顾老师你下次见到我还要记得叫“学姐”哦。 背过身的那刻,泪水从秦澜通红的眼眶中滚了下来。 她又想到了那张照片,照片里,她的母亲浑身血污,被掏干了躯壳。 ——当年那个被束缚在血池中央的少年,那些无辜的血过四肢百骸,让他背上了一身还不清的罪孽。 ——而她身后站着万千枉死亡魂,跨越生死,拥抱了当年的少年。和他说出了那句久违的话。 ——不是你的错……还有,谢谢。 ——谢谢你,让我们一起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让真相得以昭雪。 休庭结束后就是宣判。 这次庭审合并了多个案子。 包括多年前的红楼案、112路公车爆炸案、孙洛川买凶伪造车祸杀人案、还有近期发生的芦花案和导演绑架等事件。 来到现场的,有被当作凶手入狱多年的犯人、有当年死者的家属……这些人的一生在有的人眼里只是花坛里不起眼的几杂草,石砖隙爬出来的蝼蚁。 但他们喜怒哀乐、血泪,不管是痛还是笑,从未比别人少过半分。 当最终宣判,尘埃落定时,他们的呼声、笑声和哭声响彻着这座礼堂。 那位失去儿子的王姨拉着顾临奚的手,又是笑又是哭,许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顾临奚承诺过这些人,鲜血和努力不会白费,直至今……幸不辱命。 最后,他在一片喧闹中站起身,走到了被告席前。 刚被判处死刑的孙洛川垂着头,面部肌一阵阵搐。身后警卫人员重新给他戴上手铐。 他曾经是警察局长,一生廉洁,万人敬仰。就在要“光荣退休”时被这么彻彻底底地扯了下来,成了一条人人喊打的恶狗。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