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会摊饼,做好的饼总是让祁岭送一份过来。那饼特别香特别甜,裴一鸣的爹娘死得早,他已经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饼了。 他跟祁岭说起心上人,祁岭从不觉得拒绝与公主的婚事有多么遗憾,嫂嫂也说就是要跟的人在一起,不能将就。 祁岭牵着嫂嫂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孩子们依偎在身旁。 所有的一切,都毁在东雍的皇帝手中。 他只恨让其死得太轻松。 裴一鸣紧攥着刀,身血地站在营地中间。 蓦然,林笑却缓缓走了过来。 裴一鸣看着怯玉伮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旁,抬起袖子想擦去他脸上的血。 他说:“太脏了。” 林笑却说:“擦干净,就过去了。” 裴一鸣的泪水滚落下来,手中的刀砸落地上。林笑却捧起他的脸,用袖子慢慢地擦。 林笑却擦得那样认真仔细,好似裴一鸣脸上沾的不是血,只是沾染了尘灰,擦一擦就好,擦得亮晶晶的,再也没有苦与伤。 那些断肢残臂犹在,死不瞑目的头颅就在不远,林笑却知道自己或许会做噩梦,可是他想走进来。 大抵是见不得裴一鸣孤零零的,提着刀仿佛被丢弃了一样。 人人都怕,他也怕,可他相信裴一鸣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 不知全貌,不加揣测,方才将军给他上药酒,他便为他净血污。 这样才算公平。 有了第一个,将士们也冷静多了。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处理公事的处理公事,本就是陛下送来的礼,大将军如何处置是大将军的自由。 东雍皇帝四散的躯体被收拢一旁,将领不知道该拿去喂狗还是拿去埋了,只能等大将军清醒后再做处置。 溅在军帐上的血也开始有小兵清洗,一切井然有序,林笑却牵着裴一鸣的手回到了军帐之中。 裴一鸣安安静静的,林笑却牵着他坐下他就坐下,林笑却打来热水给他擦拭,他也乖乖地坐好。 眼睫上都沾了血滴,林笑却让他闭眼,裴一鸣闭上眼,温热润的帕子覆了上来,裴一鸣不知怎的又开始落泪。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还没及冠,林笑却安安静静地给他擦拭,脸上擦干净了,整盆水都红了。 头上也沾了血,得去沐浴。 浴桶抬了进来,小兵倒了一桶桶热水,军帐内热气缭绕,仙一般。 裴一鸣倏地抱紧了林笑却。他是来到天了,他见到了他的神女。他的小菩萨。 裴一鸣不肯松手,抱了好久好久,林笑却说水要冷了。 “我身体好,”裴一鸣声音嘶哑,“我洗冷水澡。” 林笑却听见他这样回答,浅浅地笑了下:“身体再好,也要热水洗着才舒服。快去吧。” 裴一鸣不要林笑却走,他不想去,林笑却说他就在这等着,哪里也不去。 裴一鸣这才肯去沐浴。 林笑却在榻上躺了下来,背对着裴一鸣。 洗浴的水声里,林笑却渐渐睡了过去。这时候那后怕才爬到心头来,血腥的一幕令林笑却睡得很不安稳。 他想要抓住什么,想要清醒过来,又被拖入了睡梦之中。 一个个死去的人,那一场大火,那一场千刀万剐,林笑却睡梦中落下了泪来。 清醒的时候,他以为自己都忘了。无非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可睡着的时候,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所有经历的一切都会在他心头刻上印痕,他无法遗忘,只能淡漠。 不去在意,不去回想,让时光冲刷而去,滚滚向前。 裴一鸣淋淋的,随意擦擦就穿了里衣。 他爬上榻来想抱住怯玉伮,却发现怯玉伮眼角泪痕。 一定是吓着了。 裴一鸣抬手抚上他眼角,将那滴泪揩去,泪珠润他指尖,裴一鸣含入口中,原来小菩萨的泪也是咸的。 没有人能超人世。 裴一鸣将林笑却抱到了上,穿好衣衫打来热水擦擦脸,盖好被子,怯玉伮要睡觉了。 不怕不怕,他陪着,他陪在这里,牛鬼蛇神不得近身。 他拿起的刀,只愿为怯玉伮放下。 林笑却醒的时候,裴一鸣已经将所有的情绪收敛,他不愿自己像一个妖魔般叫怯玉伮生畏。 裴一鸣一直守着他,滴水未沾,嘴上都起皮了。 林笑却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夜已深。 烛火里,林笑却瞧见他,缓缓起身,说他怎么不喝水。 裴一鸣说不渴。 林笑却了太,摇头道:“你渴了,只是你没喝。” “我陪你喝,将军,我也渴了。” 裴一鸣端来了饭菜和茶水。净了手,问林笑却是不是头疼,他刚刚看见他了。 林笑却说有点晕。 裴一鸣先喂林笑却喝了点水,又去按摩按摩他的头。林笑却好些了,只是没力。 裴一鸣要喂他,林笑却摇头:“我们一起吃。” 都饿了,该吃饭了,生死大事面前,也得吃个饭。 怀京城。 最终双方和谈定在了怀京城外的古亭里,双方皆带兵马。 晏巉见到了这西穆的皇帝,竟是南周的故人。 皆屏退左右,晏巉道:“魏壑,好久不见。”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