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只是准匠师考试的开场。通俗讲,就是大淘汰,淘汰掉所有对规矩、分寸不严谨的考生。 第四考项:考生迅速进入制模区域,挑选模具。所以前三项进行的越快,第四项越有利。此项跟匠工考的规则一样,属于检验考生对规矩、尺寸的整体把握能力。 第五考项:考生进入器具区域,此处有生活中所用、或少见的各类器具。考生可按自身能力,选择器具,改进其作用。每类器具前都会竖立木牌,写明器具名称、用途、改进的最低标准。如果考生不识字,可通过敲“乡名鼓”的方式,求助匠吏。 “槌响此鼓后,必须自喊……瓿知乡,王葛,不识字。”谢据讲述到这笑,笑的肩膀都颤。“就是这些了,怎样,难否?” 难!比匠工考难多了! 王葛假想自己要真因为不识字敲乡名鼓,那场面得多丢人。“五个月时间,我定学会好多字。” “切莫轻视。”谢据不笑了,提醒她:“那些字不全是简化字,甚至有殷墟契文。待到九月去山县进行匠师大比时,乡名鼓变为县名鼓。到时各类器具的文字牌上,尽为殷墟契文、篆文!” “也就是说,我若识字少,不光丢自己的颜面,还丢乡里、县里的颜面。” “对。尤其到山县考试时,场面必定壮观。到时考官、匠吏、考生哪会记旁人的姓名?只会记住踱衣县……不识字,踱衣县……不识字。哈哈!”谢据捧腹,脑海中浮现着王葛一脸茫然,一次次击木槌、报县名的窘态,笑的趴到了案上。 “不说帮我,尽笑我,白分你吃鱼了。” “嗝!”这孩子迅速郑重神,说道:“我既与葛女郎为友,还有一事应当告知,我阿父就是南山馆墅的主人。” “其实那天你训退匠娘子时,我能猜出几分。” “嗯。还有就是,我阿父有两个喜好,养鹤,养鱼。” “这么说,白鹤是你阿父驯养的?” “是。” “养鹤、养鱼……咦?鹤吃鱼吧?” “咳!”谢据一扬颌,示意她身后那小堆废料。 不好!王葛回身,拿起已经粘在木块上的、变了的烂鱼头,仍想再确认一下:“虎子,你阿父……养的啥样的鱼?多大?” “女郎猜测,是对的。就是它们,赤鲤。” 此时的贾舍村。 爆竹声已经少了许多,家家户户都围在长辈身边,或倾听、或诉说明年的期望,还有暖时的开荒,以此方式守岁。 王家主屋内,却只有王翁、贾妪、长房父子和桓真。 刚才桓真的话,让他们惊喜之余不得不重新打算。家里劳力确实减少,但因有了耕牛,还是想再开垦几亩荒地的。 但桓真说的是:“八月,清河庄会招一批幼童入小学。翁姥,我要将阿荇送去,作为正式学童入学。清河庄是琅琊王氏的庄园,王氏小学,之前是略逊于阿葛所在的南山馆墅,但八月起,他们会再礼聘名儒,望翁姥考虑……迁徙。” 第105章 105 孽障赤霄 王翁犯愁。 小户之家,迁徙一次穷一次。且不说迁去之处,每月都得支出赁居的钱粮,还有每天的吃喝咋整?买粮度吗?大郎有眼疾,长房迁去哪,他和老一定要跟着照顾的,每天都是四张嘴吃饭,这四贯余钱能撑多久? 还有村里的宅院、坡上好容易开出的百余亩荒地,肯定不能弃呀。所以次房、三房,耕牛都得留下。 这般打算,乍一想也还行,细琢磨其实难行。 次房、三房的劳力太少了。二郎、三郎隔几天必须去野山伐薪,他们进山的时候,劳力就只剩下阿禾。三房的阿蓬、阿艾年幼,本帮不上啥,还得分出个劳力来照看。到时次房、三房得忙成啥样?阿菽咋学竹编手艺?手心手背都是,不能光顾长房,不顾其余晚辈啊。 别忘了还有四月时的役期,今年轮到三郎了。阿葛是匠工等级,三郎仍要服半月的力役,加上来回赶路,三郎怎么也得离家二十天。庄稼咋整?辛辛苦苦开的荒,很可能因这二十天荒掉一半,到时家里连租都不起。 桓真已非昔,老人家忧愁的,他全部明白。他既提议,便早想好对策,说道:“二老跟长房迁去苇亭吧,带上阿菽、阿蓬、阿艾。苇亭原为『空亭』,正月后,升为『野亭』,周围荒地皆可开垦、居住,不需赁。家里这些田,开荒不易,定然不能弃,那就雇佃户。浔屻乡遭了雪灾,许多百姓都暂时居于亭驿,正月后肯定要寻活计干,你们雇两户人家足够了。” “我们……能雇佃户?” “自然。翁姥莫舍不得这几十亩地的粮,只要熬过这两年,阿葛考上匠师、中匠师,家里的艰难就缓过来了。” 王翁被说动了,但还有几点疑问:“苇亭那里能允我等居住?” “我在此次乡兵比试中得了头名,元宵节后就上任苇亭亭长。前期建亭,生活虽然苦一些,但亭周围的荒地不必缴租,粮种、菜苗皆是亭里出。若翁姥不嫌辛苦,亭里还可雇二老为『亭复人』,干些打扫杂活,至少能领些口粮。” 不辛苦、不辛苦!贾妪急的一直在膝盖。 “这还叫辛苦?只是不要给桓郎君麻烦就好。”王翁的心事一件件找到了出路,脸上有了喜。 “不麻烦,一切都在律法规矩内。” 王大郎知道阿父这就算应下来了,终于敢长舒口气。他身有疾,若因此成为父母、子女的拖累,且渐拖累,他还真不如一死了之。 王荇早慧,从阿父抑的痛楚中受到一种浸入骨髓的悲凉,他身体微倾,偎住阿父,抱紧阿父胳膊,暗道:我会好好争气的!自今起,我必须更不惧吃苦,好好识字、诵书,我要早站到阿父、阿姐的前头,替他们挡风遮雨,加倍孝敬大父母。 “我询问过贾地主家的佃户田租,每年、每亩地缴五成租。”桓真继续道:“但他家多数为良田,所以二郎君雇佃户时,只收四成租即可。匠工之户,所课之田为五成租,如此一算,你们租给佃户的若为课田,每年每亩最多余出一成粮。这便是我之前所说的,莫舍不得几十亩地的粮。毕竟天气难测,很有可能,这一成粮本余不下。” 王翁这点倒想得开:“桓郎君放心,只要不将田地荒掉,这两年用这些课田养着佃户就是。且在庄稼收成前,我先赊给佃户口粮,保证不苛待人家。唉,就隔了个河岸,没想到浔屻乡雪灾这样重。” 桓真暗然,没多解释。其实两乡接壤,下的雪都一样,只不过浔屻乡好些农户的屋舍都是蓬荜陋户,有些老人、孩子一宿过去,竟生生被冻死了。好些壮龄儿郎也被冻残了脚趾,或冻烂双耳。 啪…… 迸…… 爆竹声声,由除夕至十一,每夜皆响,要一直持续到元宵,寄托着百姓驱除旧岁、驱除病的愿望。 年节也确实神奇,孩童们真的能看出明显的成长。王艾不需长辈教,就将各屋前的桃人擦的干干净净;王蓬扫完院子后,把喂了,把牛棚下的木柴搬一些补到灶屋,再到杂物屋把牛腹下的脏草、牛粪都放到茅房外墙处,待晒干了再烧。 全家要供王荇读书,从今后,王荇不需做任何杂活,此次为王翁郑重嘱咐,嘱咐的明明白白。当时老人家独独瞪着三郎,有些话不必说出来伤人心,但是很明显:谁不服,谁忍着! 不分户、只分宅的事情,王翁为了慎重,想等王葛元宵回来时,全家人齐了再说。 “阿蓬,来。”王三郎将次子叫进屋,“你装着出去玩,去瞧瞧你阿兄。” “前不是去看过了,为啥还去?” “啧,你这孩子,啥为啥?昨夜刮那么大风,他一人住那里,冻着咋整?” “他哪是一人住,不是还有翁吗?” 王三郎气的连呼王蓬背两下子:“我说话你是不是不听了?让你去就去!” “我得先干完活。”王蓬抹着泪离开。大母都说了,元宵前不打孩子。阿父整天想着大兄,自己和阿艾难道不是阿父的孩儿吗?昨晚的大风,难道只吹大兄吗? 南山江岸,王葛下船,风吹的她走道都快走不直了。已经孟,却觉这些天比年前的哪天都冷。她顶着风、闷头,不敢停歇,只有一直走动才能让浑身逐渐暖和。元宵假期是十一至十九,她路上来、回各减三天,可在家呆三天。 好想家啊。三天哪够?可是总比没有强! 唳! 王葛抬头,看到数只鹤影掠过高空,不知道赤霄在不在内,她冲遥远的它们挥臂,鹤群很快又隐入山间,返回鹤苑。 赤霄当然在其中,昨它敲开王葛房门时就觉得不对,灵动物,往往比人的知要深。它预王葛要离开,所以叼开鹤苑的栅栏门,鼓动着一群憨货飞上天跟王葛告别。 小伙伴们回来后就群殴赤霄,瞧瞧,它们美丽的羽冻掉了好几呢。 赤霄做贼上瘾,走路都不再高雅了,总是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它被殴完,回到自己休憩的领域,腚朝外,叼开藏宝的稻草,陡然大叫:“唳!” 会放哨音的“转转木”哩? 头戴笠、乔装成养鹤仆役的谢幼儒可逮着这厮了,拿着大扫帚过来,吓唬赤霄道:“孽障!瞧你这贼样!这个独乐哪来的?说!”他摊开另只手,赫然是王葛凋刻的木鹤独乐。 赤霄以为主人真要揍它,赶紧往门那跑,谢幼儒撵过来时,赤霄已经极其练的叼开门,振翅离去。它胆小的要命,飞起后,掉落了三片羽。心疼的谢幼儒大喊:“赤霄回来,我吓你呢。” 唳! 可惜赤霄已远。 王葛走着走着,觉得不对劲,装着歪头避风,看清后方,令她惊的“啊”出一声! 第106章 106 倒霉的王蓬 “虎子?” 谢据已经冻的说不出话。他先遣芣苢给阿父递口信,然后带着另个童役樛木,随在离山的学童队伍里从容下山。因他什么都没携带,童役就没往别处想,直到登船那刻,谢据拿出过所路证上船、樛木被拦住,此童役才明白仲公子果真如传言般顽劣! 这可如何是好?任樛木如何哭求,谢据只漠然的、居高临下视之。 谢据想跟王葛说清此事,但嘴巴、牙齿“咯咯咯”的,哪还听他使唤。 王葛赶紧卸筐,把被子裹他身上,将他背起来后,她弯着身,用麻绳连人带被子、绕她身上捆了三圈。 绑紧谢据后她也没直身,继续从筐里取物。取的是自制的俩木轱辘,一边一个,穿到竹筐下头自制的横杠上。横杠两边各有木堵,轱辘穿进去后,外头再楔上堵头,这样轱辘便能稳固在一定位置。 用自制的木挂钩钩好木筐,另端是绳扣,套在腕上。王葛轻喊句:“虎子,咱们出发。”然后她托好他腿,木筐随她行走而走,跟前世的行李箱道理差不多。 土道不平,轱辘颠簸剧烈,幸而筐始终倾斜前行,好似她负重行走的模样。 此处离南山远,离县府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不管谢据私自下山做甚,都不是王葛能管的事,给桓县令处理就好。对她好、对谢据也好。 “虎子,别把头侧出来,对,躲我头后边。” “别睡着,听我说话就行。还冷不冷?再加层褥子?不过那样我就搂不过来了。” “你别绷着,对,放松。你越放松,我背着你才越轻快。” 王葛不停的跟这孩子絮叨,时不时将他使劲往上托举,晃他、不让他睡着。谢据其实稍微暖和过来了,因为葛女郎的背嵴一直在透出温暖。 可他泪眼朦胧,就是想撒娇,就是想哼哼着回应她。 从除夕夜到今,他未见过阿父,他每都在想,难道阿父忘了他还是个孩子吗?忘了年节时候更易思亲吗?还是阿父当真从心底嫌弃他丢谢氏的颜面了?那他走好了。他去游历,他跟着葛女郎去看看书中的乡野生活,或许开拓眼界,认识人世间的宽广、与更深的疾苦后,他才不会陷在狭隘的悲伤里。 谢据不知道,他阿父身为郡尉,其实初二一早就返回山县了,昨晚间刚归来。 “唉!”谢幼儒重重叹口气,赤霄那孽障啊,他驯养的十余仙鹤,数赤霄通人、鹤龄小,他哪舍得真揍。再看看孽障藏着当宝贝的独乐,别说,鹤纹凋刻的还致。 他一进望江竹墅,仆役匆忙上前,接过笠,禀道:“郡尉,赤霄又来了,似是被吓着了,直冲室内,我等不敢拦,只能将它落的羽全拣起来。” “嗯。”谢幼儒猜它就躲在这,随口问道:“我离开这段时,它哪几天来的?” “初五、初七、初八,都来过。对了,除夕也来过,但那它径直冲进屋,不待仆等哄它,它就又飞走了。” 除夕?不正是丢幼鲤的时候?谢幼儒“咝”一声,坏了,可能冤枉虎子了。 又道:不好!刚远途运来的两对青虾。 他匆匆忙忙由堂入室,几步路就有赤霄掉的好几羽。 “哎呀,哎呀,哎呀……”拣一、他心疼一下。孽障啊孽障,鹤胆咋这么小! 待看清帛帘后头、新的陶盆跟前的一幕,谢幼儒跺脚,捶口:“哎……呀!”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