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这些王侯伯子男可以直接统治自己的领地,但是这样治几年,很容易便成了“地方王”,不服从圣旨调遣,所以在先帝时期,便不允王侯伯子男有掌控封地的权利,只给他们一个地方该有的银钱,但不允许他们掌控权利,直接管封地上的政事。 比如南康王,封地在江南,江南每年赚了多少钱,除去上税的以外,都会给南康王,这就是南康王的食邑,但是南康王没有官职,管不了江南的政务,什么商引盐引,他一个没有。 所以,南康王每年在江南办事,都会用自己的银钱,比如他通水路,要自己掏钱,且还要与江南的官僚早些通过气,否则他便做不了。 虽说是王爷,但他现在还是没有官职的。 而爵位这种东西,都是传男不传女,沈落枝为郡主,名头好听,但是没有自己的封地,若是南康王有儿子,便会削一层,为侯爷,可能会叫江南候,每一代都会削一层,削到最后,基本就什么都没有了。 顺德帝想把南康王的王爷削成侯爷,然后给南康王丢到一个普通点的地方,最好是鸟不拉屎,一年得不了多少食邑的位置,然后让南康王这辈子都别进京,在他的封地上待到老死。 南康王若是不愿意,可以造反——但那样承担的结果可就大了。 他要不然上位当皇帝,要不然全家被斩首。 以现在大奉的兵力来看,南康王全家被斩首的可能 更大,因为南康王这十几年在江南,是真的老老实实赚钱,没有一点私心的,他不曾豢养私兵,不曾暗地里窜动谋反,南康王除了钱,一无所有。 而顺德帝呢?手底下可养了一帮朝中大将啊!真要打起来,南康王是打不过顺德帝的。 别人是刀不锋利马太瘦,他是连兵带马一个没有,只有 金库的金子,如果要谋反,肯定死路一条, 库的金子还得被人抢走。 更何况,南康王现在就在京中,捏死南康王,跟捏死一匹马没什么区别。 所以南康王和南康王妃商量过了之后,决定主动去跟顺德帝请罪。 既然顺德帝想下手 他们,那他们便别等着顺德帝掏刀了,不如自己给自己找点罪名来认。 比如,南康王挑了个原先犯下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他原先在江南时,曾修建过水渠,但水渠修建的并不好,后来大水冲垮,误伤过一些平民 命,这本是江南事,甚至都算不上政绩污点,因这本也不是他的罪过,他只是好心,出钱替贫民修水渠而已,随便 一 就过去了,但现在,被南康王单拎出来请罪了。 他请罪的内容也很值得考究,大概就是说,由这一件小事便能瞧出来,他这个南康王啊,当得也不怎么样,实在是有愧于江南子民的期待,他自请削藩,自降一等,想换个地方去当个潇洒侯爷。 南康王这般请旨,顺德帝一眼瞧见,心说正中下怀啊,还是你南康王聪明,会做人,知道怎么保全自己,朕还没举刀呢,你先动手了,顺德帝便推辞,大意就是说,你是南康王,和朕是亲兄弟啊,朕怎么能削你的爵位呢?这让全天下的人瞧见了,不得说朕小心眼吗?但你又实在是当不好这个南康王,那这样吧,朕便只减少你的食邑数量,还保存你的南康王爵位,如何? 反正南康王只有一个独女,爵位这事儿算是绝在了南康王这一代上,往后他也不会有侯爷,留一个光鲜面子就行。 于是,顺德帝“咔嚓”一刀,将南康王的食邑砍了一半,上缴国库。 王的食邑减少一半,基本便与侯差不多了,且南康王这态度摆的很明白,让顺德帝一直惦记多年的心事了了,南康王脑袋上的刀也被拿下去了,两人算是宾主皆 。 自此,顺德帝终于松口了。 顺德帝与南康王道:“朕许久没瞧见灼华郡主了,待到灼华的接风宴办了,你们在这小住两个月,再回江南吧。” 这便是允他们回江南了。 南康王和南康王妃的心总算是回到了肚子里,沈落枝也连带着跟着松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顺德帝不是搞什么天怒人怨杀夫夺 的事,都不值得他们这帮做臣子的拿命来逆,朝堂争端,就是你拉我扯,能不打就不打,真要打,就要一刀砍头,千万别留给人家活路。 但是这一套拿到皇上身上来说,可能 就很小了,砍臣子还行,但砍皇帝,那是要造反。 还不如退让一步,换一个平安来。 南康王这一手叫以退为进,瞧着好似莫名其妙遭了罚,但实际上保住了自己的羽翼,算是断尾求生——在大多数时候,皇权都是不讲理的,不管你有没有那个谋反的心,只要你木秀于林,那风必摧之。 只是这些暗 汹涌,在旁人眼中都是瞧不见的,外人只能瞧见团花锦簇,却看不见其下烈火烹油。 只有在那见不到的浪 里面挣扎过、拼命探出水面昂头呼 ,抓住一 岸边野草,艰难的爬上岸的人才知道,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危险。 —— 时间一点点的过,很快,南康王府的人便在京中停了一个多月,已经近五月了。 顺德帝终于在京中办了宴,以为灼华郡主接风洗尘为由,宴请七品以上大臣——这是荣宠,也是顺德帝给南康王的面子。 你南康王知情知趣,不让朕难受,那朕肯定也给你恩赏,你的女儿那就是朕的亲侄女,朕肯定给灼华郡主捧的高高的。 故而,是 中办宴。 中官多,若是算上七品,那就连一个小官都能去上了,可想而知那天会有多热闹。 沈落枝为这一场热闹的中心,自然也不能 怯,她在京中现在是炽手可热的新人——南康王女,长于江南,本就以貌美闻名,好不容易来趟京城,自然有很多人想看她。 更别提,之前还有裴氏的 言。 京中传的 言中,多是围绕裴兰烬移情别恋旁人,娶了边关大将军的女儿的事儿,倒是没提沈落枝最后被金蛮人抢走、又自己回来的事情。 沈落枝将她自己和耶律枭的事情瞒的很紧,她后续将所有功劳都归给了听风,对外只传是郡主府的侍卫们救了她。 这一番话,旁人信不信都不重要,反正他们没亲眼见过西疆的天,没亲耳听过西疆的风,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总的来说,这位突然出现在京城,并且小住下来的灼华郡主不仅自身夺目,身上 的事儿也是极为 睛,所以顺德帝一给她办宴,便有不少人都想见见这位郡主。 只身奔向西疆,又只身一人回来,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事儿呢? 而且,当 办宴,七品小官都能去,更别提大臣们了,大臣还是可以带亲眷的,裴兰烬与他那位 子也一定会去吧? 那到时候若是碰上了,说不准多有意思呢! 所以,不管沈落枝对这宴会是什么态度,旁人可都是积极得很,大半个京中贵秀圈都惊动了,兴致 的想来瞧一瞧热闹。 若是换了旁人,可能怕这阵仗,但是摆在这里的是沈落枝,她这人遇强则强,别人越是想瞧她笑话,她越是咬着牙站稳,所以沈落枝提前一整 沐浴养护,一大早起来开始梳妆打扮。 她本就生的好看,飘飘若九天玄女,泠泠如寒月当空,不施颜 便已是光辉夺目了,被弯月摘星两个小丫鬟上上下下捣鼓一通,头发丝儿上都抹了珠光,往屋内一站跟仙女儿似的,来个人瞧见她,眼皮子都要给震一下。 沈落枝 子冷,不 找事,但是也不 受人欺负,之前一直窝在南康王府没出门,是因为她知道南康王府和顺德帝之间的“暗 ”还没平息,她才老实窝着,怕撞到 口上,现在事儿没了,她也不会一直 着她自己,她知道京中很多人都想看她笑话,所以憋着一口气呢。 你们越是要瞧我笑话,我越是要明 照人。 她年岁轻,学不来什么“平平淡淡”,一但憋了一口气,就非得想法子出出去不可。 也就只有在家中受宠,底子又硬的姑娘才能有她这般底气,换了旁的人家的庶女,估计都不敢出门了。 待到宴会那一 ,沈落枝是先随着南康王与南康王妃进 ,拜见了太后, 按辈分算,南康王当唤太后一声“婶子”,但是皇族之间也没那么亲厚,多年不见面,只冷冷淡淡的应承过就行了。 他们与太后说了一会儿子话,才又随着太后、南康王、南康王妃一道去 中参宴。 宴席办在“群 殿”,这是专门用来办宴的殿,他们尚未来时,群 殿便已坐 了文武百官了,殿大,所以所有声音都 杂在一起,挪桌、拿筷、人音,所以显得人声鼎沸。 沈落枝与太后一道入殿,群 殿内便静了几个瞬息。 殿内分男座女座,男子按官衔坐,女子按诰命或者夫家身份坐,沈落枝尚未嫁人,所以按着未婚姑娘的身份坐,与一大帮京中贵女们坐到了一起。 沈落枝今夜藏的心思就是碾 全场,高贵冷傲,只与她们见了礼,也不与她们主动开口言语,她生的那样美,身份又高,摆出来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旁人也就都不敢上来搭话,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沈落枝端端正正的坐着,手指捻着一杯酒,美到令旁边的姑娘们窒息。 她自己只顾着摆好自己的仪态,眼角余光去瞧那些姑娘,自然也看不见,在大殿之上,她的另外一侧,正坐着一身红衣,但难掩疲怠的邢燕寻。 邢燕寻此时,也在透过人群掠影,偷偷看沈落枝。 第51章 争斗 争斗 邢燕寻已经很久没见到沈落枝了。 她想象之中的沈落枝, 应该是个凄凄惨惨的模样,毕竟,在她眼中, 沈落枝是被裴兰烬抛弃的那个人,是 落到金蛮人手中的那个人, 沈落枝应该是悲愤含恨、惶惶不可终 的模样才对! 而坐在席间的这个人却并没有瞧见什么凄惨惶惶的模样, 她穿着一身一瞧就很昂贵的衣裳,坐在九枝 灯旁, 灯灯火摇晃间,裙摆上便闪起了如同水波一般的纹浪,那是极夺目的衣裙, 若是容貌普通些, 便会被衬的人不如衣, 但沈落枝不会。 她本就如明月悬空,穿上那些衣裳,便如同烟笼寒水月笼纱, 飘飘渺渺自带一股仙气,似是九天玄女凌驾一般,她周遭的那些贵女们簇拥在她身旁,看她, 偷偷讨论她, 却又不敢被她发现, 更衬得她 俗。 邢燕寻觉得她的心里头像是烧了一把火。 凭什么沈落枝还能这么好? 凭什么沈落枝还能成为人群焦点? 凭什么沈落枝自己还敢出现? 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 难道不会想起自己被抛弃的事情, 从而 到羞愧, 不敢见人吗? 她应该缩在 暗的小房屋里, 这辈子都因为自己遭遇的事情而自怨自艾, 就算是参加宴席,也该只 一个面,然后便草草躲起来才对。 她是输家啊!她是被抛弃的那个! 谁告诉她,她可以再这般明 的出现在人前的? 邢燕寻 口处的这把火烧的更旺了。 她端起酒杯时,忍不住垂头看向她自己。 今 虽说是赴 宴,但是圣上几乎宴请了整个朝堂,一些大臣们的 子有诰命,有官服可穿,而剩下一群没有诰命的夫人和姑娘们便都只能穿自己的便衣,其余人的衣裳显然都是 心准备的,每一个料子衣角都是最好的,头上的发簪都是缀玉镶金,身上的琳琅都是成套的。 而她呢? 她的嫁妆都被裴兰烬拿去卖掉赔钱了,甚至一点体面的头面都没给她剩下,只有几 簪子撑门面,衣服也多是旧的,想去做一套新的,时间也来不及了。 她就只能穿着半旧的衣裳,戴着寒酸的首饰来赴宴,说寒酸,也不是有多不能入目,只是与这繁华鼎盛的京城人比起来,少了那么几分 致。 更别提跟沈落枝比了。 沈落枝是江南烟雨细细浇灌长大的郡主,吃穿用度都 细的很,更何况是今 。 大奉皇族女不少,但没有一个有沈落枝这般姿容,她地位又高,坐在人群间,仿佛所有人都在簇拥她一样。 邢燕寻心底里越发不舒服了。 她才是那个赢家呀,她才是裴家妇呀,沈落枝是被未婚夫抛弃的女人,不是说这群京城人最重脸面重出身的吗?沈落枝曾被金蛮人抢走过,为什么没有人 笑她呢? 邢燕寻心里烦闷的很,将一杯酒直接 到了肚子里,从喉头到小腹烧出了一道烈桥来,烧的邢燕寻浑身的骨头都难受。 而这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有舞姬击鼓起舞,席间也有一些姑娘公子们三三两两的出了殿内,去四周的御花园内游玩。 好不容易进一次 ,总要多瞧瞧这繁华景 才是——有一位郡主还主动邀约了沈落枝,沈落枝便跟着这群人一道出去了。 沈落枝离开的时候,邢燕寻飞快收回了目光,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的小腹看。 之前那种“胜过沈落枝、 沈落枝一头”的 快已经渐渐消退了,留下的,只有她不如沈落枝的恼怒。 她也不知道这种愤怒是如何起来的,攀比心升腾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变的莫名其妙,她想,她就是见不得沈落枝光鲜亮丽的样子,沈落枝好,她就不高兴,沈落枝不好,她才能高兴。 她只知道,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不舒服,沈落枝也别想舒服。 —— 而沈落枝 本没看向邢燕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