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几天到来的雨季,对于别人或许只是个小意外,可对于窝在堡子里求神拜佛的开拓队来说,那就是惊天噩耗了。 好在,密林里的土著还是心善的,他们没有让开拓队恐慌太久。就在五月三十号当天,土著重新发动了停滞大半个月的攻势。 恐惧源自未知。真开打了,也就不怕了。 “轰”的一声,伴随着六寸炮的怒吼,几十枚铁丸将挤在斜坡上的土著武士,瞬间轰倒一片。 与此同时,不那么密集的火声也在连绵响起。每响一声,大概率就会有一个土著倒下。 飞翔的短矛、拥挤的人群、从门里戳出的头、骨骼和金属之间的摩擦、嘶吼的武士、瓢泼般的血水……文明和野蛮之间,又一次展开了最真实的较量。 如此又过了几轮响。当扛着木桩的土著撞门队全数被打倒,后方随即响起了一阵尖利的竹器啸叫声。然后,土著如水般退了下去。 “呼……”站在竹架上的顾鸣,尽管没有在第一线,但依旧被烈的战况紧张到了。看土著退走,他暂时松了口气。 “三爷,不妙啊。”顾鸣在立锥堡几个月时间下来,如今已经是火专家了:“听响,发火的又少了!” 一旁吴猛的脸,已经沉到能挤出水了:“好歹今能熬过。” 位于赤道带的马来半岛,属于海洋季风带,气候多雨,空气度常年在70%以上。 立锥堡仓促修建,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源建造专用的恒温恒军火库。如今雨季一来,空气度爆棚。之前已经出现返情况的黑火药,在今天的战斗中,哑火率眼可见的开始提升,哪怕是炮手和手头顶都有了雨棚。 祸不单行的是,由于长期缺乏补给,如今立锥堡的火药存量已经见底,连挑选的余地都没有了。 习惯抬头看看天,发现灰沉的天穹下,只有无尽的雨线在下落,本看不见天光几何。这时候,顾鸣才想起自己有被配发怀表。摸出表一看:还不到下午4点。 咒骂一声,顾鸣转身道:“我去后门看看。” 吴三爷点点头:“若是后门松快,支几个人过来。” “省得!” 顾鸣说话间带着两个自家兄弟,一同从竹架上爬下来,奔后门而去。 时至今,攻守双方的套路,彼此已经很清楚了。就像打到第七场的总决赛,疲力尽的双方,剩下更多的是意志,没有什么奇招可言。 科技能力低劣的攻方,仰仗着数量和环境优势,对唯一可以大规模运兵的正门,展开连绵不断的冲击,用人命消耗对手的物资。 拥有科技优势的守方,囿于补给不足,反而被彻底封锁在堡垒内部。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譬如疟疾,又变成了加速守方崩溃的砝码,形成了恶循环。 立锥堡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当初选址的巨大胜利了。 热带岛屿土著,缺乏寒带同类几千年来的城堡攻防经验。即便后来土著们“灵机一动”学会了造云梯蚁附攻城,可当城头泼下一瓢煤油,轻松将七八米高的梯子和蚂蚁烧成烤串后,土著只能老老实实打起了呆仗。 这也是立锥堡能坚持到如今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路小跑,没多久顾鸣赶到了后门。 后门也是一条缓坡。和前门相比,几乎算得上紧贴着海岸的黑岩台,令后门通往码头的道路即短且窄。 这样一来,后门的防守面积和力就小了很多。 现如今,这条短短的斜坡,更是被两侧的木桩墙夹了起来。 另外,岩台在后门这里,是一条向大海方向略略延伸的切线。打算绕行沙滩两侧进攻后门的人,首先会在泥泞的沙滩上减速,然后会遭受上方和木桩墙的八十度角夹。 除了一开始大意,被土著突进来一次。这之后,后门的防守都算得上固若金汤。而土著在用无数生命验证过这个道理后,也放弃了将后门作为主攻方向。 气吁吁钻进雨棚的顾鸣,一边伸着脑袋往下看,口中紧着问道:“如何?” 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坐在炮位上,着烟卷,淡淡地道:“冲了两回,一涨就缩回去了。” 呈现在顾掌柜面前的,是宽度只有十来米的一条沙滩。 以被木桩墙隔离起来的缓坡为界,左右两边的沙滩上,各自背向布置了很多尖利的斜刺拒马。现在是涨阶段,沙滩已经被海水覆盖,只留下半截拒马出了头。 见后门暂时无忧,顾鸣告诉络腮胡子:“再调一队去前门,那边吃紧。” 络腮胡子闻言,当即挥手下令,将雨棚中另一队人调去了前门。 看着剩下不到三十人的后门防守队伍,顾鸣担心地问道:“能扛住两天不?” 络腮胡子咂了砸嘴,摇头道:“炮药怕是明天就悬了,不好说。” “野人怕是也明白了,今晚有事,你们警醒着些。” 顾鸣举起望远镜,死死寻找着石台尽头那些忽隐忽现的身影,口中无意识地喃喃道:“打了年许,搭上如许多袍泽父子……怕是这伙野人再愚笨,也听得出炮声不足了吧?” “咔嚓嚓”的闪电声,刹那间照亮了夜空。蓝白的极度爆光背景,不仅刷出了灌溉天地的瓢泼大雨,还有那犹如蚂蚁般的渺小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