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哥手里的扇子晃了晃,鼻子里哼气,又道:“以后郡王、将军、中尉、郡县主房屋、冠服和坟价俱一概免给,永为定例。” 费宏又颂圣一句,蔡驸马那边便又向经历重申弘治以来严宗仪服饰僭越的规定,违者参究问罪。 如是这般一个上午,列出近四十条宗藩改革内容。 其中不乏有开放藩,甚至开入仕之等条例,只怕一经公布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当然,这不是最后定稿,还需要内阁商议,但看皇上态度坚决,又有安化王造反这宗事,想来这条例也不会被删减掉太多。 寿哥把想说的都说了,翻了翻手中条陈册子,往旁边一丢,便喊内侍传膳,又转换了个好态度,留两人西苑用膳。 两人皆是微微松了口气,忙不迭谢了恩。 近几年皇上越发随,常常留膳甚至留宿重臣,两人都习以为常,只是腹心事,这西苑佳肴再美也不免食不甘味。 用罢饭,费宏便出西苑回官衙,他还要继续头痛明这宗藩条例拿到内阁上去,众阁老要是一致反对,少不得他也得背锅。 事涉宗藩,是头等的机密,虽放了他回去,也一样得守口如瓶,不敢与任何人商量,只好自己闷头思量了。真真苦也。 而被皇上点名留下来继续议事的蔡驸马也是一样嘴苦涩。 近几年宗室也委实不太安分,蔡驸马这个宗人令也是颇为累心,自家大舅哥德王并山东几个藩王那桩事刚揭过去,这西北的郡王又出了叛事。 当战报到了京中,李东立时请旨由杨一清率军平叛,刘瑾则推荐了泾伯神英为总兵官。 杨一清是总制三镇军务,平叛理所应当。 而那神英说起来,原也是边将出身,曾做过总兵官,但弘治十一年时因贪得无厌违边贸,又坐视寇掠蔚州而不救,被言官弹劾,去职闲住。 直到正德初年达延汗犯边宣府,神英才起复,率兵驰援,颇立战功。 后在京畿周围剿匪立功,得进右都督,他便又投靠了刘瑾,砸下重金,受封了这泾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瑾此时推出神英,不止是要抢这份军功,怕也是在为之后延绥、宁夏马市打算。 于是平叛的主帅尚未定下,京中忽然就传起“安化王打得清君侧旗号”、“檄文列出刘瑾十大罪状”等言。 然递进兵部及内阁的诸多战报中,却丝毫没有提及有这样檄文。 随后有六科给事中上折弹劾刘瑾罪状,甚至“猜度”刘瑾有藏匿檄文之嫌,却被刘瑾当堂直斥诬陷。 皇上似乎不于这种争吵——叛当前,哪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口水仗上,他迅速下旨,杨一清总制军务、张永为监军、神英为总兵官共同平叛。 这样的结果,想是要挨个给点甜头以安抚各方的。 但实际上,哪一方都没有被安抚住。 这边神英都出了京城,那边朝堂上还依旧吵着,那份檄文被越来越多人提及,但,始终没有“官方渠道”得来的“实证”。 街面上,东厂西厂内行厂连带锦衣卫纷纷出动,抓捕“造谣生事”之人。 而后几,那几位弹劾了刘瑾的给事中过往种种“违法纪”劣迹陆续被锦衣卫挖掘出来,呈到了御前。 刘瑾气焰高涨,虽没上重枷,却罚了每人百石米,口口声声不为难他们“输边”,只要送到刚刚报了旱灾的河南即可。 他同时上书请旨,清查河南仓粮、屯田,清丈田亩,以备赈灾。 这一下朝中又炸开了锅。 曾经的阁臣刘健、焦芳,如今的阁臣刘宇、工部尚书李鐩皆是河南人! 虽然刘健门人多被刘瑾清扫掉了,焦芳下台其门人也大受影响,但朝中的河南籍官员仍是极多! 而这些在朝为官的,谁家里没“些许”隐田的? 一时间众官员纷纷上折,都表示眼下当务之急是平定西北叛,且又有传闻叛皆因“清查屯田”起,这等时候还是不要再清查的好。 且河南受灾,立时查出土地来也得来年耕种了,不可能立时让灾民吃。清查过程中还要调动大量人力物力,劳民伤财,反而让灾区雪上加霜,还是先想赈灾的法子要紧。 河南清丈事尚在僵持中,这边皇上又秘密召了礼部尚书费宏和宗人令驸马蔡震来商量宗藩改革之事。 两人皆有种皇上唯恐天下不的觉。 费宏委婉的表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安抚宗室才好么? 皇上只说恰这次叛暴出一些问题,这会儿先查缺补漏把要改之处列出来。 至于什么时候颁布,皇上只字未提。 费宏在朝中基尚浅,当初刚升礼部尚书就遇上了正德六年闱舞弊案,险些丢了官帽,后来便一直谨言慎行。 尤其是听皇上所提更改内容,虽有让人惊诧之处,但大抵上还是宗禄改革,朝中重臣哪个不知道宗禄发放困难,于是费宏那些想劝的话统统咽下去了。 至于蔡驸马,他们这一家子本就是站在皇上这边的,而且宗室现在“罪行累累”,他这个宗人令还能说啥。 这会儿皇上单独留他下来,蔡驸马心里也在不停思量,这又是为着什么事。 寿哥却是一改刚才说宗藩改革时候的冷脸,笑容变得温和无害。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