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爷这回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口中也不说那些虚的客套话了,就只可怜巴巴看着沈瑞。 沈瑞对秦家也没赶尽杀绝的意思,还指着立秦家这牌坊来招安其他家族呢。 秦家手里的田地也着实不少,韩家那边的也递话来求情,表示秦二是一心向着府衙这边的。 听韩家人描述,秦二也是个极有能力的人,对于人才,沈瑞是不会嫌多的。 不过秦家若是想轻飘飘过去了,那也是做梦。 沈瑞轻叹一声,道了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句话说得秦老太爷再次老泪纵横。 “本府十分理解老人家的心情。”沈瑞缓缓道,“本府牧守一方,秦家子孙不犯国法,作为登州子民,府衙必庇佑之。” 秦老太爷一僵,白哭了,知府这话等于没说,就看给秦三定个什么罪了。 心里不免又骂了千八百遍魏来不是东西,拖着秦家下水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是好的,错儿都是别人家孩子犯的,自家都是被别人家的孩子带累的。 秦老太爷咬咬牙道:“秦家粮米,只留下家中口粮,余下全凭大人取用。听闻府衙有意修缮城中道路,这是大善事,秦家愿捐银两千……不,三千两。” 登州到底不比京里,更比不得江南富庶之地动辄银子万两十万两的,像秦家这样一个县城里的大户人家,就算有个三五代的积累,攒下十万家资都算是极会过子,能拿出三千两委实不少了。 更何况,还有家中粮食。 沈瑞笑道:“老人家造福乡梓,此大善也。本府必将在积善堂重重记上一笔,以让后世子孙都不忘老人家此善举。” 秦老太爷刚说了句不敢当,还没松口气。 就听得知府大人道:“清丈田亩,乃是皇上亲定的国策,现如今边镇都在清查屯田,皇亲国戚的庄田也被筛过了一遍。咱们登州,还要老人家这样忠君国、慈善仁义者作个表率才好。” 秦老太爷被噎个窝脖,好险没背过气去。 荒年粮食自然是命子,更重要的,是种粮食的土地。粮食总有吃完卖完的一天,没了土地,来年的粮食从哪里来? 秦老太爷不是没听过清丈田亩的风声,宁可割一大块下来,却仍咬死了不提土地,还希望沈瑞只是要收拾魏家,其他人家只要乖乖的,或能躲过此劫。 可惜了,知府大人岂会放过一个人。 他嘴黄连似的苦,又能说什么?知府大人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人家皇亲国戚的庄田都过筛了,边镇军备屯田都查了,你秦家多啥?!凭啥不查你? 何况又说皇上亲口定的国策,扣下来恁大个忠君国的帽子,别说不执行,就是不先冲上去,都可能被说是无视皇命抗旨不遵啥的吧?! 秦老太爷真想翻个白眼昏死过去,先拖过这一时回去商量商量再说。 又暗恨昨儿拜访陆家时,陆家让他做足姿态来求知府,知府宽仁大度必会饶了秦家,只首恶魏家。这他要是今儿不来,不是啥事儿都没有了吗?他不依旧能装傻了吗?!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而且,陈师爷那边上嘴一碰下嘴又开始说些大明律,秦老太爷虽然是埋怨陆家,可也心明镜儿似的,他若是不来,秦三固然没好下场,秦家也一样要被扒层皮下去。 可都说“破家知府,灭门知县”呐。 到底是多少年的当家人了,秦老太爷思量一番,咬咬牙,道:“多谢知府大人抬举秦家,秦家……愿效犬马之劳。” 沈瑞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和,“老人家言重了,老人家德高望重,后登州府还有许多事要请老人家牵头呢。” 秦老太爷勉强挤出个笑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告辞从府衙出来后,秦老太爷便闭门不出,再也不见外客,甚至原本牢牢抓在手里的秦家总账也撒了手。 至此秦家的掌舵人彻底变成了庶子秦二。 秦二倒是乖觉,秦家的几个粮铺一解封,便全部开业,粮价只比寻常年景提高二成在荒年里这算是比较低的粮价了。 只不过,这次的低价粮并没有引发抢购。 一则百姓的购物心理就是这样,越涨价越买,降价了反倒要再看看,生怕买得亏了。尤其官府那边饷仓放粮还在持续,小民们心里有底,便越发不着急了。 再者,昨的事已在街面上传得沸沸扬扬,官府抓了那许多泼皮走,谁也不是瞎子、傻子,当时想不明白,回去一琢磨,再听左邻右舍的聪明人一念叨,便都晓得自家是被人利用了去。 煽动百姓造反呐?做惯了顺民的登州府城人民的态度大都是:“呸!想作死自己去,莫要连累了俺们!” 街上也都传官老爷们是要收拾魏家秦家的,没见昨儿魏员外、秦员外都被从府衙撵出来了么! 今儿一早秦老太爷也进了府衙,肯定是伏低做小去了,不然怎么会解了封?不然怎么会粮价这么低,还不限量! 昨儿可还都挂的没粮的牌子呢,今儿就有了?! 就是欠收拾! 百姓们朴素的情,他家黑心缺德,那就不买他家粮! 大家俱都骂秦家,都说衙门收拾这群黑心的商家收拾的好。现在啊,就盼着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把秦家先前高价卖粮的银子退给大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