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也不复当初胖墩墩的模样,整个人消瘦下去,虽算不上俊美,却也清秀带了书卷气。 沈瑞在与沈琴私下谈过后才知道这沈宝“变俊”背后的心酸。 沈宝在家本就不受宠,因书法上有天赋,得了八老太爷庇佑。 当初从京中回去,二房送了不少衣物,沈琴是母亲好说好量的就大方的拿出东西匀给兄弟姊妹,沈宝却是被母亲翻检行李把东西搜刮了去。 八老太爷不大太太所为,替沈宝出头将东西讨了回来,但这样一出到底伤了母子情分,连带着同母几个嫡出兄弟,对于沈宝都有了埋怨。 八老太爷在时还好,沈宝只随着曾祖父习字,心无旁骛。待倭时八老太爷故去后,沈宝在家里的子也艰难了起来。 没有人待他,却也没有人关心他。 他本就为八老太爷的故去而哀损过度,实打实的为老太爷茹素守孝,在家中又不如意,自然渐消瘦了下去。 三老爷见了沈琴沈宝也喜,再摊开纸让沈宝书上两笔,见沈宝的字越发大气,不由更高兴了。 祝允明这些年也与沈宝有过通信,沈宝也将字寄与老师,求得指点。只是八老太爷故去后,沈宝再寻人送信也不便利,两人的联系才少了些。 如今已有快一年不曾见过沈宝的字,今一见祝允明也连连点头。 得了两位名家认可,沈宝的气神方回归己身,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沈瑞也怜其不易,且沈宝这笔字也能帮他大忙,无论浣溪沙茶楼还是印书坊都有他用武之地。 因此年前这一个月,只要是西苑开放,沈瑞便会带着沈宝等一众人往西苑浣溪沙茶楼去。 沈宝一到浣溪沙就喜了这里,同三老爷并祝允明对墙上游客所留的字画点评一番,遇到好的再临上几笔,真个不亦乐乎。 不过所有人中最西苑的还属沈,他最善丹青,来过一次西苑就被风景所,哪怕此时已经是深冬,寻常人都觉没甚景好赏,沈却道枝繁叶茂有枝繁叶茂的美,枯枝落叶有枯枝落叶的美,他是走走停停,百画不腻,一石一亭都能画上半,恨不得住在西苑才好。 转眼就到了年底下,腊月二十是年前最后一次开放西苑,而且因为要筹备灯节,临时决定这次关闭后直至正月十五才会再次开放西苑。 近连续下了两天的大雪,二十白晌方放晴,雪后的西苑银装素裹宛如仙境一般,这一游客也就格外多。 而浣溪沙楼上这会儿不仅有沈家人,沈瑞也将杨慎、李延清等人一并请了来,作为年前小聚。 浣溪沙虽不提供酒菜,却也不外食,许多前来观景的举子便是携了酒菜过来,就着美酒赏着美景,不少人诗兴大发,开始诗作对起来 楼上一时吵杂起来,各地方言皆有,虽有雅间门,但才子们多喜热闹,一时斗起诗来,便将一间间雅间大门开,与楼下散座也没甚不同了。 杨慎出去走了一圈,瞧见了蜀中人,不免应酬一番。几个人知道杨慎素有诗才,便起哄让他作诗。 盛情难却,杨慎便笑应着,略一沉,随口出几句应景。 这边川人哄然叫好,对面恰是福建会馆的几位举子,那几个闽人也是击掌喝彩,又推了一个人出来斗诗。 但见那竟是个少年,身量不高,颇为纤细,再看相貌,竟是俊美异常。 说起来,杨慎、沈瑞、李延清相貌都是上佳,尤其杨慎,也堪称美男子,但是比起眼前这个少年来,都逊了许多。 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脸上犹有稚气,可张开口一首诗却是豪放派,颇为大气。 众人不免起了才结之心,几个川人都是三四十岁年纪,杨慎在他们中都算是小的。几人便笑道:“公子小小年纪便已中举,真是后生可畏,我等老朽矣。” 那边闽人听得同乡被赞,也与有荣焉,其中一人着乡音浓重的官话道:“宾仲可不是凡人,他五岁便能作诗,弘治十三年年方十一就中了秀才,十二就是举人!且是乡试第三名经魁!若非家中不许他太早下场,他早已是进士了。” 众人不免又一阵叹,虽有古时甘罗十二为相,但到底都是古人,身边十几岁中秀才的都被叫成神童了,更何况这位十三就是举人,且是乡试第三名的! 众人便不由纷纷道:“果然少年俊彦,吾辈不及多矣。”又有人道:“如此奇才,明岁不说状元及第,也必是一甲有名。” 一时周围人也应和起来,夸赞不停。 算着年纪,这位也是十八了,算不得少年,只是看着面,不免还被人称为少年。 那表字宾仲的举子初时还连连拱手以示谦逊,后听得有人提及一甲,他脸上却微微变,没作声。 倒是他身边另一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黑着一张脸,不知用闽语说了句什么。 众闽人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一时安静下来。 旁人却是听不懂的,见那青年一脸愤愤然,众闽人又不言语,不免好奇。又有脾气大的以为那青年骂人,怒目顶了一句,叫人把话说明白些。 那青年人原就肚子里有火,便朗声道:“说什么一甲,这一科里不知道多少衙内,如何还轮得到我等!便是再学富五车又怎敌那有个好爹的!”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