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可以有个“养病”的二太太,却不能有个“疯”了的二太太,所以那些老人去年在二太太发病后就都随着二太太安置在庄子上去。 疯子?能凌嗣子雪地下跪,不忘三十年前的恩怨要掐死沈瑞,有这样的疯子? 不过过假痴不癫,早在南昌府时,乔氏也闹过。估计她自己也没想到,装疯卖傻固然逃过责罚,可“害人终害己”这句老话却是不假。 要是她安生在庄子上待着,就算大家都怨她,可看在沈珞面上,也会容她安老;偏生要自己折腾,闹得自己中了风,将自己闹得不生不死的模样。 沈洲自嘲一笑,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今,正好是十月初一,地龙早就燃起来,屋子里不仅是热气,还带了怪异臭味。 沈洲不由掩鼻,就听到北炕位置传来“呜呜”的声音。 乔氏倚在炕边,正对着门口坐着,旁边小杌子上坐着一个婆子,手中端着一个碗,正给乔氏喂食。 乔氏看到丈夫出现在门口,脸上动得不行,不知是惊是喜,这才“呜呜”出声。 那婆子也听到身后动静,回头一看,见是沈洲,忙站了起来:“老爷……” 这婆子不是旁人,正是妈妈。 沈洲本觉得屋子里气味难闻,想要责骂两句,眼见妈妈现状,语气也缓和几分:“这些子都是你服侍太太?辛苦你了……” “都是老奴应该的,是老奴辜负老爷嘱咐,没有服侍好太太……”妈妈闻言,战战兢兢,眼圈都红了。 虽为下仆,可妈妈两口子是沈洲身边老人,前年也是奉命回京“服侍”乔氏。她儿女都争气,在沈家也体面,本是心宽体胖,如今回京不过两年功夫,人瘦了一半不说,面上也带了老态。 乔氏越发动,下身虽不能动,可胳膊却是能抬起,只是口齿不清不楚:“劳……劳……” 变化的并不是只有妈妈一个,乔氏也的变化也是惊人。她的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也都是褶子,看着比憔悴的徐氏还要年长,像个老妪。 这样的脸,脸上却是出小女孩的委屈与依恋来,看着叫人汗耸立。 沈洲立时移开眼睛,对妈妈道:“大太太说收拾了屋子,带我过去梳洗……” 正房实不是能安置的地方,沈洲本觉得自己见了发,会有诸多埋怨;到了眼下,却是懒得再废话。 妈妈道:“收拾了前院,地龙也点上了……” 沈洲点点头,大踏步出去,身后是乔氏绝望的尖叫声…… 前厅,沈瑞与三老爷依旧在,叔侄两个脸上都带了沉重。大管家半了身子坐在圆凳子,原本因上了年纪有些弯的背躬得更厉害。 “赵匠人带了师兄弟夜干活,昨终于将福寿制得,今刷开始刷桐油……”大管家禀道:“民间有用福材‘冲喜’的讲究,等过两油干了,要不要运回府?” 三老爷闻言,不由迟疑:“真有这样的说法?这未免太不吉利,倒像是在咒人……” 沈瑞点头道:“确实有这个说法,前几全三哥来还问了这个,是鸿大叔与鸿大婶叫问的……鸿大叔身体不好,早年家里就预备了福材‘冲喜’……” “鸿大老爷如今可好好好的,说不得老爷也会好起来……”大管家闻言,眼睛一亮,脸上有了神采。 三老爷想了想,对大管家道:“这事是大事,我与瑞哥也不好做主,还是问问大太太那边的意思……” 大管家已经坐不住,忙站起身来道:“老仆这就是正院请示太太……” 三老爷摆摆手,打发大管家下去,脸带了霾。 沈瑞道:“等福材运回来,老爷的病就瞒不住了……” 沈沧的病情虽没有刻意隐瞒,可具体情形也只有往来亲近的几家知晓,旁人知道沈沧是季节变化引发的宿疾,因他每年换季时都要折腾一回两回,旁人也没有将这个当成大事。能从太医院挖到确切消息的几位阁老,却是对沈沧的病情知知底。 虽说没有人现下“趁火打劫”,出面斡旋刑部尚书一缺,不过各阁老心中都有了差不多的人选,只当沈瑞正式致仕,那边就能报上新尚书的廷推人选。毕竟“京察”刚结束,等着候缺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如今沈瑞上了第二封告病折子,正合几位阁老的心意。几位阁老这次就没有再挽留沈沧,给出的票拟是升一级允病退。 不过折子递到御前,却被留中,随后太医署就又有太医奉命来到沈家,正好是在沈洲回来没多久。 这次带太医来沈家的内官不是旁人,正是与沈瑞相的刘忠。只是瞧他穿戴,与昔相似,又有所不同。眼看沈瑞眼诧异,刘忠道:“这是沈公子吧?几年未见,倒是比当年高了许多……” 沈瑞眼见如此,便也接着道:“中官大人倒是威仪更盛……” 三老爷与匆匆赶来的沈洲虽疑惑这两人怎么认识,不过眼下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虽说是奉了皇命过来,可是刘忠比较和气,传了皇帝口谕,不让惊动沈大人病躯。 这次随行过来的太医不是寻常太医,而是穿着五品白鹇补服的老大人。沈家叔侄三人见状,都是肃然起敬,同时心中也多少存了些盼头。 来人竟是太医院使,京中人称“神医”的杏林高手。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