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灯下,看着兄长的手书,沈洲面无表情,呆呆地坐了半响。 之前京中来信,多走驿站随着朝廷公文一起下来;这次沈沧要说的是乔氏之过,是沈家私,沈沧就打发二管家带了信南下。 冬北运河水路不通,管家腊月初出发,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抵达南昌府。 这是沈洲在京外过的第二个新年,同去年新年相比,今年的新年有些冷清。不过沈玲之何氏虽是新妇,处理家务倒是井井有条,即便沈家只有叔侄四人在,年节也过得有模有样。同僚上司女眷之间的走礼,沈玲夫两个也处理的妥妥当当。同去年沈家女主人闭门不出相比,今年已经强出太多。 沈洲虽年近五十,可是他出身好,品级又不算低,如今内眷回京休养,身边连有名分的妾室都没有,就有不少人做媒,想要给他说一房妾室服侍起居,都往沈洲婉拒了。 如今这侄媳妇管家的局面,沈洲颇为意。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就是族侄关系毕竟还远了些,侄媳妇管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过也就这两年的功夫,等沈珏成亲,嗣媳进门,家里自有人接掌中馈。 至于发乔氏,沈洲已经早就不指望,只盼着她如愿回京后就安安稳稳地过子。 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功夫。 听说京城来人时,沈洲就想到乔氏身上;待看了这一封信,他也不知自己是踏实了还是越发茫然。 乔氏到底在想什么? 她念念不忘四哥,将四哥当成是珞哥转世,想起来就哭上一场;借着回京奔丧,好好留在家中不好么?也能得见四哥,解思子之苦。 说到底,乔氏不过是贪心不足,能见四哥还不知足,非要完完整整地将四哥抢到身边来。 沈洲抚着额,自嘲一笑。 自己还真是卑劣啊,给乔氏冠上“贪心不足”的帽子,就能将三十年前的过错推给乔氏? 如今兄长的家书上虽是问他如何处置乔氏,可是他晓得兄嫂的脾气,乔氏不顾三老爷与四哥的身体,这般算计家人,兄嫂已经容不下。 还有对沈珏的磋磨,说不得已经为沈家传承埋下隐患。要知道当年太爷体弱,就是在幼年时挨了冻,伤了肾。 沈洲取了纸笔,飞龙走蛇地给长兄回了一封信。信中有对乔氏的失望,有对三老爷夫妇的内疚,有对沈珏这嗣子与其他两侄的关切,最后对兄嫂的羞愧。关于乔氏的安置,他则是提出送到昌平庄子上去“养病”。 那个庄子是三老太太的陪嫁,当年沈洲被三太爷分出去单过后,三老太太怕儿子子清寒,就将这庄子给了沈洲。如今庄子上管事的是沈洲的母,是沈洲能信得过的人。 待沈洲撂下笔,耳边恍惚还听得少女那黄莺般动听的声音:“二表哥,陪小妹手谈去呀……” 跨院,北房。 小小三间北屋,中间中了客厅,东边是卧室,西边是书房。 远远地传来梆子声,已经是三更天,不过东西两屋的灯火都亮着。 西边书房里,沈玲做完今的功课,站起身来,了手腕,轻轻地吁了口气。对于他来说,读书做学问比想象的还要难。不过同做生意时遇到的各种刁难相比,读书又就像是在享福了。 沈玲原以为自己不急,想着这辈子即便只是童生,还能好生教导儿子去考秀才,到了孙子辈说不定家中就供出一个举人来。 可是……他望了望北屋。 像是心有灵犀般似的,正好沈玲之何氏从东屋出来,夫两个对望了正着。 何氏莞尔一笑,扬了扬手上的衣裳,道:“妾将衫做好了,二哥现下得空就试试,有不合身的地方妾在改了去。” 沈玲起身过去,夫两个去了卧房。 沈玲不赞成的摇头道:“就算要做衣裳,也别夜里做,熬坏了眼睛,以后有你苦的。” 到底是新婚夫,说话之间,沈玲抓了何氏的手,看着手指头红红肿肿的,皱眉道:“就算娘子疼我,也不在做衣裳上,这般点灯熬油的,坏了眼睛怎么好?”说到这里,带了惆怅:“你嫁了我,真是委屈了……” 身为县尊家的小姐,何氏想要说一门体面亲事,并不是难事。其他官宦人家的公子,或是地方士绅富户,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何氏的子都会比现下好过。 一个四品辅官的白身族侄,嫁进来行的是官家娘子的事。沈玲成亲前,隐隐地是带了心虚的,也担心何氏会自持官家嫡小姐的身份就歧视自己。 对于慷慨嫁女的县尊岳父,沈玲不是恭敬,而是心中有异议。就算想要寻门路、抱大腿,可这样嫁女儿,也太狠心了些。这才叫有了后娘就就有后爹呢,要是何氏生母还在,一个嫡出小姐也不会这样混嫁出去。虽说嫁的人是沈玲自己,沈玲却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亲事。 等何氏进来,身书香,落落大方,温柔解语。沈玲意外之喜,更是之惜之。夫两个都是打苦子里熬出来的,如今太太平平,就是好子了,倒是里调油似的。 何氏越是温柔体贴,沈玲就越是不想委屈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读书,早已离了白身的身份,给子一个体面。 何氏娇嗔道:“二哥只说妾也不瞧瞧自己?前些子还说三更前定歇下,这几哪里不是将四更天才安置。读书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二哥要是再这样下去,妾身只能舍命陪丈夫”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