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自《卫灵公篇》,沈瑞已经懒得去想王守仁为何教导的这般混,因这个是新篇,初次教授,便仔细听起王守仁的讲解。 这里的“恕”,不是宽恕之意,而是指换个立场、将心比心。 等王守仁讲解完毕,不免口干舌燥,吃了半盏茶,正道:“学做君子,路远且阻,不仅要志向坚毅,首要是心正。心正则路通,心正则不惘,且无需学那些老儒谦忍。百忍未必成刚,心反而憋坏,即便人前为君子,也是伪君子。喜时便喜,怒时便怒,只是喜怒过后弃如敝屣,无需再放在心上。君子忧患,在学问不深,在百姓不富,在国家不强,而不当在其他无所谓之事上。” 沈瑞素手听了,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自己只是寻常人,就如同王守仁话中的“伪君子”似的,看似温谦忍,可心中自有计较。王守仁口中喜怒随心的君子,岂是那么好做的。自己当坚持做自己,还是该如王守仁教导的,学做君子? 见他沉默,王守仁皱眉呵斥道:“遇到贺家人,你心了?今学习全不如往专心。” 沈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赶紧摇摇头,直言道:“贺家人与弟子不过是陌路人,弟子没有心,只是不解先生为甚没有顺着昨的功课讲起。” 同聪明人,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王守仁神情舒展,道:“原来如此。我本担心你心里郁结,方寻了这几则出来开解你,看来是画蛇足了。” 沈瑞忙道:“先生关弟子,弟子只有的,是弟子定力不足分了心。” 王守仁笑笑道:“我如此行事,并非无缘无故。实是为师少年时,因偶遇挫折,便心存怨愤,行事偏,走了不少弯路。我不愿你重蹈覆辙,才啰嗦这许多。不过看来,你的心比我要宽和,为师与有荣焉。” 沈瑞被赞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做腼腆状。两人又如何能比,两人虽都是少年丧母,又在丧母后经历磋磨,可王守仁是彼时是真正少年,在丧母后遭继母打骂,又被继母离间父子之情,才会怨愤异常;沈瑞壳子里已经是成年人,除了初来乍到时冻饿了几,并没吃其他苦头,也不会去指望与沈举人讲父子之情,自是心静如水。 门外儒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几乎想要转身回去。不过想到老娘的吩咐,他长吁了口气,抬手叩了叩门。 “吱呀”一声屋门开了,开门的正是沈瑞。 “这位先生?”沈瑞有些疑惑,洪善禅师不是在隔壁,这小子走错屋子了? 那儒生道:“请问可是沈小哥?在下贺北盛,奉家母之命,请小哥去大师屋里说话。” 请自己过去?沈瑞不由皱眉,难道这贺家人又跟贺南盛似的,想着对不起自己,想要弥补一二,这马后炮实在没意思。 沈瑞回头望向王守仁,本想要央王守仁替自己婉拒,不过想到方学过那句“己所不勿施于人”便又闭上嘴。自己因与洪善禅师同行的缘故,不好直接回绝这些人,何况王守仁,便道:“先生,既是禅师俗家亲眷在隔壁,弟子便跟贺先生过去看看。” 王守仁起身,走到沈瑞身后,看了门外的贺北盛好几眼。 贺北盛被看的不自在,拱手作揖道:“在下贺北盛,见过王先生,久仰大名,不胜荣幸。” 王守仁眼睛眯了眯,亦作揖回礼,直言道:“贺先生客气。据在下所知,令堂与我这弟子并非亲族,不知相召稚子,所谓何故?” 贺北盛强笑道:“家母与沈小哥亲长有旧,听闻沈小哥在此,就想要见见瑞小哥。” 王守仁又看了贺北盛两眼,见他笑容虽有些僵硬,可眼神清澈坦,便摸了摸沈瑞的头,道:“既是陆太淑人相召,瑞哥就过去吧。” 等随着贺北盛到了隔壁,沈瑞就见有个五旬开外的老妇人坐在洪善禅师下首,旁边侍立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丫头,沈瑞不好多看,便低下头,只心中想着五宣怎么不在,怪不得去隔壁叫人是贺北盛。 “见过大师。”沈瑞先见过洪善禅师,随即方对着那老妇人道:“小子沈瑞,见过陆太淑人。” 老妇人身上并没有穿着诰命服侍,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褙子,带了抹额,看着眉眼之间略显严肃,可并惹人生厌。听到沈瑞称她为“太淑人”,她神情微怔,随即道:“你我两家论起来,亦是姻亲,只是饶了有些远了,不论也罢。不过你娘在世时,称老身婶子,哥儿叫我贺家叔婆就是。” 这是贺南盛之母?看着倒没有贺南盛身上隐现的盛气凌人。 在松江地界,各家各户本就联络有亲,一个称呼实算不得什么,沈瑞便老实改口道:“见过贺家叔婆。” 见他如此安静乖巧,老妇人眼中多了怜惜,指着旁边的贺北盛,道:“这是老身幼子,你贺五叔。” “贺五叔。”沈瑞见礼。 老妇人又拉过身边侍立的小姑娘,道:“这是你去了的三叔、三叔母留下的独生女儿云姐儿,比小哥大两岁。”说罢,又推那小姑娘:“还不快见过你瑞弟弟。” 小姑娘已是少女装扮,身材高挑,比沈瑞高了足有半头,穿着天青衣裙,打扮得素雅,不过裙摆上带了绣花,不是孝中装扮。往前推去,父母孝是不能重叠守的,加起来就是六年,这小姑娘丧母丧父时,当比现在的沈瑞还小的多。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