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二管事倒是暗暗打量了柳如海好几眼,此子一表人才,世家名医之后,若是见过必不会忘记。但他没有印象。 侯爷居然认得他? 连城当年虽然也在燕京城,却没注意到自家主人在百户所前的街面上,与柳家小公子结识。 他领了命,往后宅去,倒有些犯难。盘算着怎么不惊动侯夫人,把曹夕晚从内宅里叫出来。 连城想,侯爷许是有些内疚,想见见青罗了? 青罗打从离开外书房,就再没见过侯爷。 新婚过了这些天,侯爷前上朝,从外书房出发。十几盏灯笼中,梅影参差,枝随风转,侯爷看到守夜之人换成了秦猛,而不是随从多年的青罗女鬼。侯爷似乎想说什么? 也许是终于发现故人不再了。 直到侯爷在府门上马,铁蹄声声,侯爷望着漆黑的京城长街与门,四更的星星在天空中,他仰面微叹,突然伤问着:“小晚是怨我吗?” 连城没敢回答。 他只寻思,侯爷请柳公子来,分明是为了府里小公子的病,又不想让侯夫人被责怪容不下继子,侯爷才不叫外人知道。 但突然召青罗出来与柳公子相见,这是为什么? 正房。 曹夕晚还不知道柳如海这细,终于经由平南伯引介,到了侯府。 她只听侯夫人说了,太太成婚后便要调理身子。因老太太等着侯爷有个嫡子,而今二太太和六太太都在老太太跟前说,曹夕晚的爹子懂一点药理,论起丫头里懂药理的,头一个就是小晚了。 老太太当时听着了,还夸着曹爹子重情义,为了大老爷的死一直都伤心。论起几代忠心来没人盖得过曹家。 侯夫人把这些话转述给曹夕晚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曹夕晚也只当不知道,几个陪嫁丫头都在冲她冷笑。 没错,佛经她是抄了献给老太太,但老太太这一番话可不关她的事。老太太千言万语只有一句,侯爷没有嫡子。 唯先夫人的侍婢,生了个小庶子。 这些年,侯爷其实一直在等楼淑鸾嫁进来吧。便是曹夕晚也是这样想。 其实老太太对这件事,是不悦的。 侯夫人道:“坐吧,厨房里刚送来的马蹄儿糕。还热着。听说你吃。” 曹夕晚施了礼,在脚踏儿坐下。绛河在一边,眼睛微眯,果然陈妈妈就是为这曹丫头准备的?陈妈妈认得她? “侯爷说你功劳苦劳。让我照抚你,我本也是想让你多歇着。” 两个丫头过来摆了小桌子,放了茶和糕点。 抬桌子的嫣支给曹夕晚悄悄递了个微笑的眼神。嫣支是侯府的丫头,见得侯夫人叫小晚坐下,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于一个年轻大丫头,是格外的体面了。 曹夕晚瞅瞅嫣支,嫣支是府里所有丫头里最美貌的。老太太把嫣支打发过来,太太也许里心不太高兴吧?她下意识看了看碟子里的香热马蹄糕。 她确实吃这东西。 她看到了碟子下面出一张纸条儿。 她端茶时,手指尖儿一挑,无声无息取了纸条纳在手心,不一会儿,她垂眸看到上面的字。 【有毒。】 她不动声,把字条儿纳在袖中,无人能察觉。 其实眼前的糕饼茶点有没有毒,她是能分辨出来的。不可能有毒。但细柳一直没出现。 陈妈妈也不见了。 这二人,她都得提防。 她吃着热茶,眼神稍稍扫了一圈,东厢房里摆设全换了新家具。 桌几上的双梅清供的是宋代建窑碎冰纹天蓝斗笠盏,楠木盘架上是游鱼鸳鸯纹玉盘古玩,既富贵亦眼生,恐怕都是侯夫人的陪嫁,这里应该是侯夫人平常起居的地方。但没看到有一尊药师王佛像。 听说侯夫人陪嫁的佛像里,不仅有蒙古国师自己修炼幽冥九变的笔记密谱,还有一枚蒙元国师所炼制的长生丹。 此丹专对修炼幽冥九变有用。既能让人废功,也能让人一夜间功力大进。 “你前阵子,每天进府来,我身子不,也没见你。” “原是应当应份,哪敢劳动夫人。” “侯爷那里,你也去了?” “既在内宅,就不方便去外面了。” 侯夫人微微点头。 曹夕晚暗喜自己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懂规矩。侯夫人迟早要赏她。 侯夫人强忍怒意。 “你到我这里应当应份,去别人院子里也是?”侯夫人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今天,你到了各房长辈面前,埋怨我呢。” 曹夕晚心想,对,没错,就是吓吓你。 太太不喜她也行,但好歹也应该给她个差使。 不让在正房,打发她去老太太房里,或是六太太那边也行。 怎么就干晾着她? 她看看袖里的小纸条儿,所以太太恼了?要毒死她? 楼淑鸾和她说了一会儿,曹家爹娘老忠仆的事,她自然谦逊,暗忖自家亲爹是个最油滑偷懒的,她娘是个老实被欺负的,太太估计还不知道。但知道了恐怕也不在乎。 侯夫人雍容而笑:“我不知道你在侯爷跟前是什么规矩,如今侯爷既是托了我来主持中馈,让我照抚旧人,我也安排好了。双倍的月钱。你在家里歇着。我有些药材,你在家里帮着磨些药粉,每月送进来——” 曹夕晚想,不进府,就得不到佛像。难道让她偷? “可以把回堂的冯大夫,让给我?”她也站起来,恭敬地问。 “这是什么话?”楼淑鸾脸立变,显是这冯大夫在她眼里,也是个要紧的人,更可恨这曹夕晚面上恭敬,但哪家的家奴敢这样对正房太太说话? “大胆——!” 问雪站出来叱着,“怎么和太太说话的?府里的规矩如此?” 曹夕晚斜眼看着问雪,有恃无恐的样子,几个丫头都紧张了起来,偏偏这时,人影一晃,救兵来了。 陈妈妈走进来。曹夕晚想,这老妈妈多半在外面偷听,这时候才进来。 陈妈妈在侯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侯夫人带怒的神一怔,转眼平静下来,冷笑又起身,往老太太房里去了。 几个丫头呼啦啦,簇拥着太太出去了。 曹夕晚,便一个人呆站着,寻思着,这就完了? 她觉得太太还没开始整治她呢,事情就突然结束。她看看小桌子上的糕点。 手里的纸条掂一掂。 本来以为,太太让了故意放了纸条,说有毒,然后,因为她没怎么吃这东西,太太要找个借口,叫人用板子打死她呢。 她倒想看看,陈妈妈方才引她来时,在外面廊下,对她说过的话算数不算数: “我们太太说话不好听,你担待一二。有事尽可以托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