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嬴政和?成蟜玩得太尽兴,一不小心受了凉。现下两人正齐齐在中养病。然而总有不开眼的,非要在这个时候上书烦人,让嬴政表态。 江宁脾气一上来,怒斥对方:“放肆!王上病重需要休养,你?竟如此不体?恤王上。况国事由太后辅政大臣持,你?不去?呈给太后过目,反倒呈给王上惊扰病体?,你?是何居心?” 她就差指着鼻子怒斥此人包藏祸心,意加重王上病情,引起秦国朝堂内。一番话?传出去?,朝野上下也没有人敢来烦嬴政了。来了就是大逆不道,谁还敢触霉头。 “我倒没想到你?是个暴脾气。”嬴政捧着姜水调侃。 “我只是讨厌他?不识趣而已。”明明知道你?身体?不适,又把?持不了国家大事,还非要惹你?心烦忧,拖你?下水,这不就是活的吗? 嬴政嘴角轻扬:“倒是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而已。”江宁摆了摆手,她作为王上身边的贴身女官,有些时候还是可以骂一骂这些不识趣的家伙。她又说道;“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吧。” “倒是谢风寒,让我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江宁闻言忽然反应了过来,她看?向裹着被子的嬴政:“王上你?是故意的?” 嬴政抬眸看?向江宁一脸无辜。 江宁:“……”装病躲事,真有你?的。这算不算另类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1]? “我也没有办法,”嬴政捏了捏鼻梁,“他?们?得太紧,我也不好再不表态。只能出此下策了。” “是啊,你?这下策一出,王弟成蟜这几天可就惨了。”江宁帮嬴政掖好被脚,“他?快被三?位太后和?诸位大人的唾沫淹死了。” 嬴政轻咳了两声:“委屈王弟了。” 江宁叹了口气,也不好苛责什么。毕竟事已至此,也就剩下这一种解决办法了。但总是拖着也不是个办法,郑国渠总要有个说法。可惜她只记得郑国对嬴政进言,才让郑国渠能够顺利开凿的。 可按照她现在的判断,此事绝不是靠嘴说就能轻轻松松通过的。大概是以吕不韦为首的赞同从中斡旋,才有了之后郑国在朝堂上的舌灿莲花。 算了,这事涉及政务,她都打?算身了,还是不提为妙。免得让自己掉进国事里。 她拍了拍衣袖,打?算趁着小陛下午休的时候去?私田走一趟,有一段时间没去?了,她得去?看?看?私田有什么成果了。 刚一到私田,她便被庄宇带去?见高许两位先生,一路上了解了私田里发生了不少?事情。尤其是许青培植出了白菘(大白菜),高尧造出了菜窖。 江宁面上连连称奇,心里却道果然给予充分的时间和?空间,有才能的人就能创造出不朽的成果。 “怎么样,好吃吧。”高尧从锅里捞出一块五花,“这可是老头子我发明的。” 江宁捧着碗坐在吊炉前,看?着面前咕咕冒热气的铜锅白菜炖眉头上扬,看?来这一个月她错过了不少?东西。 “好吃。”她先是评价,接着又问,“那?有上报给王上吗?” 许青:“小庄已经写好了。过一会儿就能呈给王上了。” “说起来许先生不是还想著书吗?正好女子来了,你?可以让她代为询问王上可否著书。”卫林说道。 许青:“王上生病,还是暂时不要惹他?烦忧了。” “你?总是瞻前顾后。前些天上书被呵斥那?是因为那?个蠢蛋问的是不该问的东西,咱们?给王上的都是他?看?的。你?就放心写吧,我敢打?包票王上肯定愿意让你?写《农技》。”高尧为人直来直去?有话?就说。 江宁好奇:“农技?” “啊,我这老兄弟打?算把?自己的种田经验写成一本书传授给农人们?。”高尧看?向江宁说道,“你?说这事能成不?” “秦国主农,王上自然愿意帮先生著成此书。”江宁肯定道。 高尧:“看?吧。我就说能行,你?快去?把?你?的想法填上。一会儿让小江带走。” “不急不急,吃完饭再写也不迟。”江宁连忙叫停。 “是啊。”庄宇说道,“而且咱们?还炖着一锅给王上补身体?呢。现在也没好呢。” 这一来一去?,再加上吃吃喝喝,等到她回去?的时候,嬴政早就醒了,而且正在和?蒙氏兄弟聊天。 “你?回来了,”嬴政看?到江宁身后的寺人拿着的铜锅,好奇道,“这是什么?” 说起来有点尴尬,江宁本打?算盛好了带走,然而高先生非说带着锅吃有味道,硬要她带着寺人抬回到章台。 “既然高先生盛情,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嬴政让人把?东西摆好,又邀请其他?三?人一同用餐。 蒙毅夹起一块放到嘴里,不由得赞叹;“质鲜美,还有一丝甘甜,好吃。高先生和?许先生不愧是大才!”说话?间一不小心被烫了嘴。 “切勿失仪。”蒙恬颇为头疼道,“我嘱咐你?很多次了。” “无事,”嬴政大方道,“你?我情远非他?人,随意些反倒亲切。” “看?吧,王上都不介意。兄长你?这么婆妈,来得让王上给你?选一个泼辣子。”蒙毅调侃蒙恬,结果反被兄长揪了耳朵,登时龇牙咧嘴起来好不滑稽。 嬴政坐在一边哈哈大笑。 江宁歪着头说笑的三?人心道,这样也不错,不管生病的原因是什么,生病的人总是希望亲友待在身边。这两人的到来总能抵消一些嬴政因为母亲不曾照顾他?的失落。 冬里的太总是不能长久的留在天空,转进金的雪已经变成了橙红。蒙氏兄弟告辞离,热闹的寝殿又变得安静下来,让人有些不适应。 嬴政披着外衣站在暮中,在光影错中轮廓已经不甚清晰。长长的睫半垂,藏起了眸中的万千情绪,只留下一抹孤独惆怅的影子。 “王上?”江宁实在不喜这个氛围,出言打?破这份安静。 嬴政抬起眼眸看?向她,眼神?浮现出疑惑:“怎么了?” 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怎么了。江宁只是想出言打?破刚才那?种奇怪的氛围,但没想好之后话?要怎么接。 “宁?” “啊,是许先生想著书。”江宁搬出了许青著书的事情。 “书?” 江宁一看?嬴政眉头稍蹙,就知道他?在担心许青要写一些传播农家思想的东西,连忙补充道;“不是关于思想的书,而是传播农事技巧的书籍。他?见秦国地域辽阔,消息闭,好的种田办法无法互相通,故而想着把?自己的毕生专注农事的经验总结之后传授给秦地黔首。” “这是件好事。”嬴政眉宇间多了几分愉悦,不过他?也发现了问题,“但庶民大多不识字,恐怕难以理解先生的美意。” 江宁将暖炉递给嬴政后,回答:“也许可以派能言善辩之人将农书的内容讲给农人们?听,虽然有些慢但有效。王上觉得呢?” “可惜翘舌之人未必能参透书中道理。”嬴政在江宁的建议上给出补充,“私田中的农人大多是识字的,每县一人大概够用。正月里再挑一些仆从补入私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江宁恍然大悟,她怎么没想到呢,私田里的农人算得上是许先生的弟子,而且秦国现在的郡县也不多,这些人正好可以去?传播技巧去?。她笑道:“王上你?真聪明!” 嬴政却道:“不。是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江宁啊了一声,一头雾水,我帮什么了? 第36章 (倒v结束) 正值冬季, 秦上下也开始忙碌起来,为?之后的祭祀做准备。好不容易送走了太祝和太宰,江宁了自?己的心道, 累啊, 本来想?要划水摸鱼的,偏偏最近事情还多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谈话声, 江宁抬头看去, 只见昌平君拿着一本册子进了嬴政的寝殿。说起来自从?跟嬴政说完农书之后, 吕不韦和昌平君倒是来得频繁了些。 她猜应该是因为农书普及的事情?。毕竟涉及全国上下,自?然要谨慎处理。等着农书和种子?还有自己的求生经验普及开来,大?部分人应该不会挨饿了。 倏然, 江宁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顿住了。她在心里揣摩着全国二字,总觉得?自?己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现在朝堂之上依旧是反对郑国渠的呼声高, 她试着分析过反对的成分, 主要分为?两种, 一种是不喜吕不韦连带着不喜他的政策;还有一种是封地在修渠范围内, 不意朝廷的补偿方案的封主。 两股势力?掺杂在一起, 又以辅臣之一麃公为?首,所以才不好对付。 传播农识的人是私田里出来的,他们?既是许先生的弟子?也是咸的人听从?于王命。假设投放到封地的传授人是密探,负责寻找封主的错处, 借势打收回封地…… 江宁倒一口凉气, 难怪昌平君没有停下对郑国渠的准备, 难怪在自?己提完农书普及后, 吕不韦顿时笑容面了, 难怪嬴政说我帮忙了,原来他们?三个早就?心照不宣地准备瓦解反对势力?, 自?己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借口下派密探。 嘶,自?己这算是无意间手政事了。反对又不傻,在意识到自?己被?包饺子?后肯定能想?到这个计划,到时候他们?要撒气肯定找自?己无名小卒。 天灵灵地灵灵,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麃公他们?发现是我提的醒。救命,怎么越想?身就?越难啊。 瞧着江宁皱成包子?的脸,嬴政用笔杆戳了一下,声音上扬:“你?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惨了。”江宁躲开了笔杆,“心累。” 嬴政向来察人心:“就?算你?不提。无论是我还是仲父看到了上面的内容,都会想?到这个办法。” 不一样的,江宁在心里摆出苦瓜脸。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推波助澜的话,我真的有可能没命的。 “麃公为?人高傲狂,即便?他知道你?说的话,他也会觉得?是仲父指使你?做的。”嬴政想?了想?安道,“他总觉得?妇孺孩童掀不起什么风浪。” 江宁听出了嬴政的言外之意,他连我和母亲都不放在眼里,更不会在意你?了。她眨眨眼睛心道,话虽如此,但你?这安的话怎么怪怪的? 然后她就?瞧见了嬴政勾起的嘴角,江宁被?气笑了,臭小子?你?故意的! “无人在意的王,”嬴政指了指自?己,有指了指江宁,“默默无闻的女?官。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听着嬴政调侃的话,江宁反倒不舒服。无人在意的王,不就?是任人摆的傀儡吗? 随着高尧和农人们?陆续启程后,私田里也就?剩下江宁和许青两个旧人了。听惯了高尧的吆喝和庄宇的憨笑,冷不丁地安静下来,让人觉得?有些不习惯。 “你?一直待在我这,不会影响侍奉王上?”许青放下茶杯询问。 江宁双手撑在身后,瞧着翻地的新人们?,回答:“王上派我来帮先生看管新人的。” “劳王上费心了。”许青笑了笑。 白云游走在蓝天之上,绿油油的青肥被?翻在棕黄的土地中。耕牛的哞声从?远方飘来,眺望远方只见一人一牛翻地,巨大?的水车在他们?的身后旋转,为?耕地源源不断地输送水源。 “逃避能避一时,但不能避一世。”许青忽然说道。 江宁转过头看向许青。 只见老者捋着胡子?,神泰然地望着农田,悠远的语调缓缓响起:“孔丘讲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我恰在二者之间,有很多事情?看得?明白。” 江宁食指蜷缩,心情?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你?这孩子?心思剔透,才学非常人所能理解,实乃不可多得?之人才。但你?总是隐藏自?己,隐蔽,甚至在磨平自?己的棱角,试图把自?己变成一个庸人。” “做庸人没有什么不好的。乐天命,常知足,也不会为?人所害。”江宁听到自?己如此回答。 “你?这样说也是对的,颖而出未必是好事。”但许青话锋一转,“可你?并不想?变成庸人。” 江宁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许青:“先生何出此言?” 许青笑道:“尔非乐天知命者。” 江宁困惑,我就?想?吃喝玩乐一辈子?顺顺利利,怎么就?不是乐天知命人了?但她也没放在心里,毕竟任何人的思想?并不相同,何必做无所谓的辩论,自?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好了。 午后的光分外的缱绻,沐浴在光中总会让人到舒服。江宁放下笔伸了个懒,半眯起眼睛受着光的温暖。不知不觉中竟也小憩了起来。 “阿姊,阿姊!”人推了推她,“原来阿姊在这里,可害得?我好找。” 江宁疑惑:“找我作甚?” “不知道,但王上寻你?应是有要事吧。”人催促道,“阿姊快快去书房吧。”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