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算是歪打正着,成了幼年嬴政的玩伴。 “宁——宁——” 脆脆的童声在耳畔响起,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卧室里挂着的风铃,无论是怎样的风声路过它的身边,总会轻触一下,令其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江宁一转头就看到了小脸红扑扑的小陛下,鼻翼两侧还带着细密的汗珠。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游着愉悦的情绪,衬得一双眼睛亮亮的,好似清晨的珠。 她不叹,不愧是老祖宗。光是幼儿时期,就领先其他人类幼崽一大步。啧啧,自己大概算是赚了。幼崽时期的始皇帝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 江宁出帕子替嬴政擦了擦脸上的薄汗,又笑着询问:“何事令小公子如此喜,竟不顾着炎炎烈也来寻小人。” 待自己替他擦完汗后,小陛下才喜喜地说道:“明太子丹要来家里。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玩了。” 太子丹,该不会是那个荆轲刺秦的发起人吧。江宁不叹,没想到啊,这两人幼年时期还有情啊。 “宁你在想什么?”小陛下嘟着嘴似乎有些不意江宁的走神。 江宁笑了笑,初见觉得小陛下老沉稳重远非常人。可是相处下来才发现,就算再稳重的孩子也有到底是个孩子,在亲近的人面前总是不稳重。她眼珠子一转,逗道:“只是在想小公子这次有没有挨手板而已。” 谁能想到始皇帝会因为背不出《无衣》被亲爹打了一顿手板。当真是无论古今中外,谁逃不掉来自父母的制裁。 小陛下脸皮薄,冷不丁被人提起丢人的事情,红霞顺着脖子爬了整个脸颊,就连耳朵都红了。整个人像是透的番茄一样,红彤彤的。 “呀——宁!我不理你了。”说着就要气鼓鼓地跑开。 “错了,我错了。请小公子宽恕小人的无礼。”江宁连忙伸手去拉人,她心里清楚,逗归逗,但不能都狠了。否则小陛下一哭,她就得被扫地出门。 “真的知错了?”小陛下故作严肃。 “真的知错了。还请小公子饶了小人这一次。”江宁眨着大眼睛,十分真诚地说道。 “那,那就原谅你这一次。”小陛下抬了抬下巴,摆出教训人的样子,“下不为例。”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江宁看着对方小大人的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 教训完人后,下陛下又凑了过来,拉着她的袖子问道:“宁,上次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快告诉我黄帝是怎么打败蚩尤的?” “就讲就讲,不要着急嘛,小公子。” 江宁哄孩子是有一手的,刚到府宅的几天后,就靠着神话故事将小陛下收编了。她不慨,幸好穿在始皇帝天真无的时候,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怎么抱一个用人三分疑的帝王的大腿。这大概就是福祸相依吧。 为了接好友的到来,小陛下起得比往早了些,江宁一边跟在身后一边说道:“小公子慢一点。” 小陛下心喜地跑出接友人的到来,却在看到某个不速之客后,脸拉得老长。 江宁离得近瞧得仔细,嬴政就差把“你怎么来”的写在脸上了,的都是嫌弃。她在心里缓缓地打出个问号,来人是谁啊,怎么这么招小陛下烦? 嬴异人与访客寒暄着,从对话中江宁知道了此人乃战国四公子之一平原君,不过还是嬴政和燕丹的悄悄话更引她。 “你怎么跟赵偃他们来了?”小陛下拉着燕丹的袖子,憋着嘴不道。 燕丹尴尬地说道:“路上遇到了。” 没想到始皇帝还有这么一面,自己算是赚到了。江宁偷笑。 “我们这些大人在这,他们这些孩子不自在,不如我们进屋聊吧。”平原君提议。 嬴异人欣然应允,并嘱咐道:“宁,要好好照看公子。” 江宁颔首领命,心里却在琢磨着,嬴异人以前从来不特别嘱咐她照看小陛下,今天突然说了显得尤为奇怪了。 她不留痕迹地瞄了一眼平原君和小孩儿,心里闷闷的,总觉得要出事。 大人们离开后,那个叫赵偃的小孩儿牵着狗走了过来。看到嬴政后,用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之前这个畜生自己跑了过去,不小心伤了你,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语气傲慢无礼,细听内容,她便知道是这个叫赵偃的,纵犬行凶,差点伤了小陛下。而且时隔这么久才来道歉,定是来者不善。 难怪嬴异人要她看着点小陛下,江宁心道。 “对了,这几怎么不见你出来?”赵偃抬了抬下巴,态度嚣张跋扈,“怎么打了我的狗就躲起来了?你们秦人还真是胆小如鼠。” 小陛下虽是生气,但吃了年纪小的亏,半天找不到反驳的话。还是燕丹出言打断了赵偃。 江宁知道这人是来找不痛快的,一计不成必会再出手。连嬴异人和燕丹都惹不起的人,估计是赵国的公子。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1],她道:“小公子,此刻已到了吃药的时候,我们走吧。” 还未等小陛下作出回应,一旁的赵偃就先开腔:“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在这里说话,岂容你一个女奴在这里说三道四。” 他冲着跟班使了个眼,跟班们立刻上前要将江宁拖了出去。她惊呆了,靠,真是加之罪何患无辞[2]! “滚开,宁是我的随从,用不着你管!”嬴政推开赵偃的跟班。 赵偃嗤笑:“果然是未经开化的地方,一股子的野蛮味儿。衣服穿在你们身上不过是野兽套上了一层皮,可笑至极。” “不许侮辱我秦国!”嬴政自然受不了母国被接二连三的羞辱。一气之下竟然跟赵偃打了起来。而赵偃却早有准备,立刻叫着跟班们战。江宁和燕丹一看这哪行,连忙上去拉架。 几个人撕扯之间,赵偃带来的狗好似受了惊,竟然挣了绳子向几人扑来。 不知谁哎呦一声,几人就像是下饺子哗啦啦地跌入水中。 好在江宁手疾眼快,在嬴政落水的下一秒扑在岸边抓住他的手。 燕丹在落水后立刻游上岸帮着她把人拉上岸。 “小公子你没事吧?”江宁伸出手开了嬴政漉漉的头发,只见他小脸惨白,手脚也是冰冰凉的,看样子是吓坏了。 远处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江宁眼珠子一转。她颇为歉意地看了一眼嬴政:“失礼了公子,你可一定要原谅小人。” 只见江宁在燕丹难以置信地目光下掐住了嬴政的脸颊。小孩子控制不好眼泪,不一会儿眼圈就红了,配上这副落了水的样子,当真是可怜无比。 赢异人:“政儿你怎么了?” 江宁立刻跪在地上,赶在赵偃开口嚎之前,噎道:“公子,小人无能。没能保护好小公子,让小公子白白地受了伤……”说着说着眼就落了下来。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嬴异人在赵国地位尴尬,闹到最后说不定是她被推出去祭天。为了活命,她得让自己和嬴异人占据道德制高点。 嬴异人瞧见了儿子脸上的红印子,蹙起了眉头,声音也冷了:“怎么回事?” 江宁立刻枝加叶讲了遍事情经过,末了,还泣不成声道:“若非燕国太子出手相救,只怕小公子就……” “我竟不知赵国如此待客。”嬴异人抱起儿子,神寡淡让人看不出喜怒。 此话一出,事情的质就变了。赵国公子公开侮辱他国又迫害他国公子,在这个的时期传出去,秦国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剑指邯郸。 “就这么看待你们怎么了?等到——”赵偃正大放厥词。 “放肆!竟敢如此无礼!”平原君大声呵斥,截住了赵偃的话。他又转过身后,又拱手对着嬴异人和燕丹说道:“小子无礼,还请二位海涵。” “叔大父——” “还不道歉!” “我错了,还请二位海涵。” 看着赵偃哑巴吃黄莲的样子,江宁没觉得快反倒觉得不对劲。平原君为何要急慌慌地打断赵偃的话呢? 第3章 赵偃被打断的话是什么呢?直觉告诉江宁事情并不简单,可惜她对政治一窍不通,只能到违和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 “宁,你可知公子现在何处?”温和儒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宁一转身便瞧见了吕不韦,一想到这人的光辉历史,她连忙行礼问安,生怕自己在哪里得罪他,将来被穿小鞋。 “公子现在后院敦促小公子功课。”江宁垂眸,瞧着自己的鞋尖。 吕不韦颔首便信步离开,垂于身侧的组玉佩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江宁瞧着那人的背影,身姿拔一袭青衣套在他的身上,衬得他更像一棵拔的松柏。 她默默地想道,该说不愧是姜子牙的世孙吗?这一身贵族气质着实是常人难以模仿的。不过,江宁立在长廊望着吕不韦消失的转角心道,她大概知道违和从哪里来了。 吕不韦来寻嬴异人的次数多了。她入嬴异人的府邸快有两个月了,前一个月只是远远地瞧见了吕不韦一次。而自打平原君过府之后,吕不韦便三天两头地往这里跑。 能让两只政治狐狸不顾闲言碎语地频频相见,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江宁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嬴异人的抛弃子。 发现这点后,她也就渐渐品味出了其中变化。吕不韦的门客们以一种隐秘的速度慢慢减少,一个月前还能见到二三十人,如今只有十几人。那些人又去哪里呢? 当然不只是江宁有这种疑惑,燕丹也有这种疑惑,作为年长又经历颇多的一方,他对于这种事情很,便问道:“阿政,你知道吕不韦的门客们都去哪了吗?” “先生说其余的人去外地收货了。”年幼的嬴政一脸纯真地回答,“听说好像遇到了麻烦,所以先生就多派了些人手。” 江宁心道,一听就是哄小孩子的话。她抿了抿嘴心道,看来吕不韦和嬴异人是已经开始筹谋离开邯郸了。可是既然是早有图谋,为什么不带着儿一起走? 她看向与燕丹玩得开心的小陛下,金的水花下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一张笑脸上洋溢着笑容,那种乐极具染力,让人忍不住地跟着笑。 “宁!我们去吃东西吧。我饿了。”小陛下站在岸边冲着自己快地招手。 江宁回过神,冲着小陛下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算了不想那些事情了,她一个现代人怎么可能理解得到古人的脑回路。 入了传舍,燕丹挑了个好位置又叫了好酒好菜。虽说古人对于喝酒的年纪没有限制,但看着一个快十岁的孩子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起喝酒,她总有一种别扭的觉。 眼看着嬴政端起酒杯要喝酒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江宁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嬴政疑惑地看向她,问道:“怎么了?宁。” 江宁大脑飞速运转,最后蹦出了一句:“夫人不喜酒气,若是知道您吃了酒,您会被训斥,我会被打的。” “嗯,阿母不喜酒气?”小陛下脸不解,“我怎么不知道?” 江宁心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我胡编的。我总不能说未成年不许喝酒吧。她咳了咳说道:“小人在路过夫人的房间时,听到夫人抱怨公子酒喝得多。” “这样啊。”燕丹大手一挥让小二扯撤下了酒水。江宁在边上看着,不叹对方的动作让她想起了电视剧里快意恩仇的少侠。 “唔,”小陛下嘟着嘴,“我大秦男儿生下来就会喝酒,我现在都没尝过酒是什么滋味。” 江宁:“……”这是个夸张的比喻。 燕丹拍了拍嬴政的后背:“没事,等你将来去燕国,我请你喝个够。” “真的?”嬴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当然,我说话算话。”燕丹拍脯保证。 竹帘卷起,纯正的光像是蒲公英的种子,随着微风落在两人的身上。光蝶翕动着羽翼,停留在两人的脸上,衬得那笑容更加明亮。 “说起来,你上次回去没有罚宁吧?”燕丹撑着双手撑在身后,双腿自然舒展。江宁猜测,大约是今天穿的是胡服,所以燕丹才敢坐姿狂放一点。 “我才不会罚宁呢。”小陛下一脸信任地说,“我知道宁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燕丹挑眉:“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嬴政说道,“从前与赵偃争执,我总是被阿父呵斥,捏着鼻子跟赵偃道歉。可前几被宁捏了脸红了眼圈,我非但没有挨骂,反而还出了一口气。这么一看,宁掐我不就是在帮我吗?”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