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蒂上猩红的火光若隐若现,曲砚的不安逐渐消失,他意识到刚才的话不过是蓝因故意之举,蓝因想让他恐惧,处于恐惧中的人很容易失去理智。 此处是一条无人的窄巷,向前望去能隐约看见街边路灯的亮光,足以证明这里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点,所以不管这个蓝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都不会在这里贸然动手。 “你很聪明。”蓝因用脚碾灭烟头,帽檐下的狭长眼睛闪过冷光,“但有的时候聪明不见得是件好事。” 这是承认的意思?燕行章……曲砚无声地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和燕灼有血缘关系,容貌应该会有和燕灼相似的地方,只是他现在顶着蓝因的脸,半点也窥不到他的真正相貌。 “你想让我做什么?”曲砚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面前的人,明明他的脸还是蓝因的脸,但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一切都显得怪异起来。 燕灼化是场意外,来邺风也是临时起意,他们在邺风的相遇肯定不在燕行章的预料之中,他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燕行章不惜暴自己的身份。 燕行章笑了一声,不带什么情绪,“做什么?如果每件事都需要动机,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曲砚此刻有点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照你所说,我杀你只是因为我想杀你,并不需要理由,对吗?”他话中有威胁之意,并未隐藏,对于伤害过燕灼的人,他并不想与之虚与委蛇。 “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你不是很喜燕灼么,他可是由我创造出来的。”燕行章对曲砚的话不甚在意。 胃部似乎在翻腾,有些人光是说话就让人产生呕吐的望,曲砚默不作声。 燕行章大概把曲砚的不语理解成了赞同,有些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人类因上帝而诞生,所以将上帝称为造物主,若没有我,燕灼如何能诞生?这样算来,我也是燕灼的造物主。”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恶心人的话,那我觉得没有听下去的必要。”曲砚被冻透了,说话时牙齿在打颤,他还是很讨厌寒冷,尤其是燕灼不在他身边的时候。 藤蔓受到主人的不耐,悉悉索索地朝燕行章爬行。 “你不会杀我的。”燕行章有恃无恐地向后退了一步,“说起来,你已经见过了我的杰作。” 藤蔓停在半途,曲砚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来他口中的“杰作”是什么,“异能者失踪一事果然和你有关。” “我知道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杀了他们,这明显是错误的,他们并没有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生存,我赋予了他们永生的权利。”燕行章面痴,“和容易腐烂的尸体相比,花朵难道不漂亮得多吗?” 曲砚无视他的诡辩,“我不觉得。” 他无端地想起陈雨宁,如果她在这里,以她的格,估计会气的跳起来,指着燕行章的鼻子大骂:“说的好听,你怎么不把自己变成花啊!” 曲砚现在也有骂出声的冲动。 “邺风想要毁了我的心血,我要你阻止他们的实验继续。”燕行章的情绪收敛得很快。 “凭什么?”曲砚不觉他有能被燕行章威胁的地方。 燕行章像是对他的话毫不意外一般,“不按我说的做,燕灼就会死呢?” 曲砚眸微沉,“什么意思?” “他本来就是一个实验品,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迟早会有坏掉的一天。”燕行章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按时间推算,现在他心底的恶已经初端倪,他会对周围的一切产生恶意,内心杀戮的望得不到足,便会催促他杀死更多的人——包括你,到最后,在他恢复意识时,在他发现自己犯下这么多罪孽,甚至杀了自己最之人时,你猜他会做什么?” 曲砚因他的话陷入想象,燕灼那样的子,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只会做一件事。 “他会死。”燕行章一字一顿,刻意强调。 不,曲砚在心里反驳,他已经见过另一个燕灼的样子,一个充渴求的小兽,绝不是燕行章描绘中的只会杀戮的机器。 这件事燕行章并不知道,他自大地觉得自己的实验品不会出现任何差错,曲砚意识到这一点,如燕行章所愿地出急迫状,“可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燕行章对此不在乎,“一个破旧的产品,只有他的创造者才能让他完好如初,燕灼是我最意的作品,除此之外,他还是我的孩子,他不会让他死,在这一点上我们两个是一致的,这足够证明我们可以成为盟友。” 曲砚出半信半疑的神情,“我要想一想。”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犹疑的态度才能让燕行章放松警惕。 “时间越久燕灼面临的危险就越大,我相信你会做出让我意的选择。” 他踩着浸着寒气的石板往出走,曲砚突然出声:“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伪装成蓝因的?” 燕行章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为什么不能是从头到尾呢?” 他彻底消失,狭窄的巷子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变得空,让冷风多了可乘之机。 曲砚的手指敲了下轮椅,一切都明晰了,本没有什么伪装一说,燕行章就是蓝因,蓝因就是燕行章,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蓝因这个人。 街边的太能路灯散发昏黄的光,曲砚展开冻僵的手臂推动轮椅,每一下呼好似也是冷的。 燕行章的话绝不可信,他心里清清楚楚,却又不可控制地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虽然另一个燕灼暂时没有表现出杀戮的望,那以后呢?谁能预料到以后发生的事情? 在方才的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不如和燕行章合作的念头,归结底,是因为他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他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末世前还是现在,他毫无善心,体内的恶劣基因只有面对燕灼时才会稍微收敛,可这改变不了他的本质。 长街因为孤身一人行走变得仿佛没有尽头,曲砚用一只手撑着额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曾无比自负,觉得除他以外世上之人皆是蠢人,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两样,他也会关心则、质疑自己的判断,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凡人。 宿汀安排的住处位于一栋居民楼内,考虑到曲砚行动不便的原因,他们的住处在一楼,曲砚移动轮椅发出声响,声控灯亮起的瞬间,隔壁的房门被推开,圆圆的脸出来,她欣喜说:“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饭早就煮好了。” “你们在等我?”嗓音是哑的,曲砚也是才发现。 圆圆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啦!” 她用手了眼睛,走过来试图帮曲砚推动轮椅,一边说:“哥哥,你的脸好白哦。” 曲砚闻言用手摸了一下脸,可惜手是凉的,脸也是凉的,什么温度都摸不出来,他说:“可能是因为太冷了。” 第81章 失踪 曲砚被圆圆喜喜地拽了进去,屋里暖和,他展开冻僵的手,觉浑身都泛出意,估计真是被冻得太久了。 “那个哥哥呢?”圆圆问,她已知晓燕灼就是,这个称呼是被陈安乐纠正过来的。 “他还有事情要做。” 曲砚回答,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圆圆又接着追问:“今天也不回来吗?” 她对燕灼兴趣,还在想着如何能变成这件事。 曲砚猜到她的心思,没敷衍她,只说:“应该要几天才能回来。” 三人安静地吃了一顿饭,终于不再是清水面条,圆圆吃得很开心。 饭后,曲砚回到隔壁,两间屋子是相似的布局,连长沙发上的浅蓝罩子都一模一样。 洗漱完,他钻进被子,脑子里的思绪仍旧纷,燕行章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单拎出来琢磨,一切看似正常,却又哪里都透着不对劲。 燕行章暴身份,目的是威胁他阻止邺风的研究,若这个研究至关重要,燕行章就真的放心给他去做?就算如此,燕行章又如何确定他能做成此事? 无论哪一处都说不通,曲砚从前没和燕行章打过道,只从燕灼和闻奚口中听过些许他的所作所为,那样一个谨慎的人,不应该会贸然暴身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他去做。 屋内暖意融融,曲砚还是蜷缩起身体,他皱眉细细思索,只得出两个猜测,燕行章能做出今这个举动,要么是他故意为之,想拉自己下水,以此来对付邺风,要么就是他想做的事情受到了阻碍,不得不放手一搏。 曲砚无法笃定哪个是正确答案,又或许他的猜测全是错的,神过于活跃,也抵不过身体上的疲惫,他在台灯昏黄的光晕下闭上眼,睫颤了两下后归于平静。 他睡得不,明明知还算清晰,却在昏沉之间做了一个梦。 他其实很少做梦,即使是在最痛苦的那几年,他宁愿抚摸毫无知觉的小腿,在窗户旁边坐上整整一夜,也不想缩在上睡觉,因为他知道,一旦睡着,他就会陷入痛苦的梦境——破碎的云朵和汽车的轰鸣,呼间的血味和无法挪动一点的小腿,太的光晕越来越大,最后将他噬。 那绝对是个噩梦,所以曲砚拒绝睡觉,直到身体实在熬不住后昏过去,他用这种方法来对抗梦境,所以他很少做梦。 梦境变多发生在遇到燕灼之后,好的坏的都有,来到越山,他又开始重复做同一个梦,说不上好还是坏,梦里的燕灼像是在哭,他脸上没泪,说话带着哭腔,他一遍遍质问,问他为什么要走,曲砚回答不出来,醒来后也要因此愣神。 此刻他又做梦了,梦中的燕灼背对着他站在一片悉的花海里,漂亮又怪异的花簇拥着他,曲砚张了张嘴,急切地想叫燕灼回来,没发出一点声音,燕灼好似听到了一般转过身,他脸上的神情曲砚很陌生,陌生到他一下子愣住了,就在这个瞬间,燕灼突然向花海倒了下去,只是顷刻间,他的身体被蓝的花完全没,像滴雨水落到大海,寻不到一点踪迹。 身体被锢住了,曲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花炫耀般地在风里招摇,有血从花漫出来,一点点淌到他脚边,那是燕灼的血。 曲砚猛地醒了过来,他心脏跳得极快,半眯着的眼睛捕捉到台灯的光亮,是梦,只是一个梦,他在心里强调,鼻子却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怎么会有血味?他试图起身,接着察觉到垂在侧的手臂上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着,心头一沉,他半撑起身子去看,只看到了一个脑袋。 形状弧度很悉,他惊讶出声:“燕灼?” 声音粝,嗓子被火烧过一样,一出声就磨得喉咙处的软生疼。 趴在边的人动了动,燕灼抬起头,脸上有几条出来的印子,头发也是糟糟的,最显眼的还是咧开一个豁口的左边耳垂,鲜血糊了小半边侧脸。 怪不得屋内一股血腥味,“你怎么回来了?” 曲砚一只手摸了摸嗓子,抬眼朝窗外望去。 若有似无的光浮于天际,窗户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气,现在才凌晨,燕灼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一概不知。 燕灼一只腿搭在上,向前倾身,嘴碰了碰曲砚的额头,“还有点热。” 曲砚没心思管这些,他捏着燕灼的下巴,仔细看他耳朵上的伤口,皱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灼顿了顿,声音低沉几分,“郎栎失踪了。” “失踪?”曲砚诧异地掀起眼皮,“你们才离开几个小时就能发生这种事,他身边的那些异能者是摆设用的?” 他语气并不算好,兴许是还在发烧的原因,心口揣揣地发疼,方才做的梦在眼前闪过,他吐了一个口气,放缓了语气,“我只是发烧,睡一觉就没事了,倒是你,伤口这么严重怎么也不处理一下。” 已经结痂的伤口看上去仍旧可怖,仿佛有只野兽妄图撕下他的耳朵,燕灼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怕身上的血迹蹭到曲砚,“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丧尸。” 光是普通丧尸不至于如此,曲砚问:“二级丧尸?” “不止。”燕灼摇了摇头,瞳孔倒映着曲砚没什么血的脸,“还有一只丧尸王,郎栎说那是丧尸王,拥有和人类等同的智商。” 燕灼的睫长而密,眼睛在灯光下显得何在深邃,曲砚现在生不出旎心思,他只觉得冷,于是不自觉地朝燕灼靠近,“丧尸在不断进化,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 距离二级丧尸出现已经两年,会进化出更加厉害的丧尸王不足为奇,虽然这两年来人类和丧尸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相安无事的状态,但人类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比如邺风,不就一直在研究丧尸病毒么。 “它能统领其他丧尸,异能者联手也无法和他对抗,除此之外,这只丧尸王……它有异能。”燕灼握住曲砚的手腕,阻止他继续靠近,曲砚讨厌血味,他还记得,“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只能向后撤退,郎栎在撤退中失踪,他没有异能,很可能已经……”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曲砚已经明白了,郎栎不仅是邺风的副队长,他还掌握着邺风所有研究的核心,他一失踪,就相当于邺风所有研究的停滞。 燕行章威胁他破坏邺风的实验,如今这种情况,本就不用他出手了。 曲砚没有怀疑这件事和燕行章有关,如果丧尸王是燕行章的后手,燕行章本没必要向他暴身份,做一场绝不划算的买卖。 他察觉到燕灼在后退,有些不,干脆反扯住燕灼的小臂,将他整个人都拽了过来,“伤口还疼吗?” “不疼。” 燕灼晃了下头,他们靠得太近了,他瞧见自己发丝上的血蹭到了曲砚的衣领上。 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躲避的必要,他把曲砚拢进怀里,用力地汲取曲砚身上的温暖,“丧尸王和以往遇到的丧尸都不一样,阿砚,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他和曲砚额头相碰,掌心摩挲曲砚的后颈,“如果、如果真有那一天……” “闭嘴。” 曲砚话音微重地呵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