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诧异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见开口之人身若青松,面容清癯,望之便有巍然之 。 兵部尚书,于谦! 襄王一时有些发愣,没想到开口的会是他。 见此状况,一旁的朱徽煣心中不由冷笑一声,这个襄王,到现在还没有认清楚局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今天的事情,或许一开始是宗务,但是,随着他开口弹劾,将问题扯到了军屯上头。 这就不单单是宗务,而是国政了! 宗务一道,在场的诸多大臣,的确没有说话的余地,但是,论及国政,他们又岂会一言不发? 看着于谦明显来者不善的样子,朱瞻墡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没敢直接否认。 代王拿出来的这些证据,明显不是一天两天收集起来的,很多的证据都是环环相扣的,是真是假,并不难调查。 他现在唯一能够否认的就是…… “看这上头的签押,的确是王府的印信,但是,此事本王的确不知,或许是底下人私相授受,打着襄王府的旗号胡作非为。” 见到于谦出面,襄王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 如果说,仅仅只是一个岷王,他或许还能对付,但是,如果要和朝堂上的这些大臣们斗,尤其是对方握有自己把柄的情况下,他必然不是对手。 所以,襄王最后还是选择了,用出藩王在犯事之后的惯常招数,一推二五六,装傻充愣不知道。 这么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藩王,靠的就是这一招,逃过了无数的罪责。 错事都是底下人干的,他们啥都不知道。 当然,如此一来,这些田土肯定是保不住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代王拿出了这么多的证据,襄王连这点罪责,都不肯承认。 然而,他这话一出,一旁的朱徽煣不由挑了挑眉 ,暗道襄王果然还是太天真。 他也不想想,于谦站在旁边冷眼旁观了这么久,都没有开口,如今突然 手此事,难不成会是单纯为自己这个岷王说话吗? 真以为这样就能糊 过去不成? 果不其然,听完了襄王的这番辩驳之后,于谦从袖中拿出了厚厚的一摞文书,问道。 “襄王爷,如果说,边境的这些田土,是王府官员欺瞒王爷,盗用王府印信,私相授受,那么,这些也是吗?” 隔得远远的,襄王并看不清楚,于谦拿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但是,光听他这副口气,襄王就有一种不祥的预 。 果不其然,随着内侍走下御阶,从于谦手中接过这些文书,上呈到了天子面前,于谦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启禀陛下,这是都察院派遣到襄 清丈田亩的御史联合地方官员,呈递上来的奏疏。” “其中详述了如今在襄 府及周边各地,寄名在襄王府的官田,民田及未寄名但实际在襄王府控制下的田土,共计约三千两百余顷,远远超出朝廷赐予襄王的田土,这诸多田地,有军屯,有官田,有民田。” “御史在清丈过程中,接到了诸多诉状,控诉襄王欺 百姓,强买强卖,兼并田产,以致诸多百姓家破人亡, 离失所。” “诉状,黄册及历年账册,皆附在后,请陛下御览。” 这下,就连在场的一干大臣,也 到一阵意外。 好嘛,他们原本以为,岷王出手弹劾襄王,就已经算是杀招了。 却没想到,更大的杀招在于谦这里! 如襄王所说,他的封地在襄 ,和边境远隔千里,如果强要说,自己对边境的状况并不了解,只是有人诈名诡寄,或是底下人欺上瞒下, 虚作假,倒也说得过去。 毕竟,寄名在襄王府的边境军屯,也就两三百顷而已。 这个数字,对于普通的文武大臣,乃至于是勋贵世家来说,都不算是一个小的数字,但是,对于一个藩王来说,其实也就那样。 远隔千里,数量又不算特别多,强要狡辩,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在他的封地之内,数千顷的田土,这个想要抵赖,难度可就大的多了…… “陛下,整饬军屯,乃是朝廷大政,利国利民之举。” “身为宗室藩王,理当藩屏社稷,翼护朝廷,然而,襄王身为大宗正,肆意跋扈,侵占田土,视朝廷如无物,如今事发,不仅毫无悔过之意,更是肆意狡辩,欺瞒圣听。” “自其到京之后,屡屡犯错,蒙陛下宽仁,笃重亲亲,始终不忍责难,然而襄王依仗陛下仁慈之心,越发肆无忌惮,令诸多宗亲屡有非议,如此无才无德,又不能为朝廷尽力,有失宗室德行之人,岂可执掌宗人府,为诸宗室表率?” “请陛下三思!” 有于谦出头加码,朱徽煣岂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襄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立刻跟上,跪地开口。 与此同时,底下的一帮宗室子弟也纷纷反应了过来,个个跟上,跪地开口,道。 “请陛下三思!” “陛下,臣……” 襄王也没有想到,几乎是片刻之间,他便成了 朝声讨的对象。 乌乌泱泱的一大帮宗室子弟此刻在岷王和于谦的带领下,再度陈请,声势浩大,仿佛襄王已是不罢不足以平朝议,瞬间淹没了他 要辩解的声音。 御座之上,天子凝视着眼前的一份份文书,半晌过后,终是开口,道。 “襄王叔,近些时 以来,你为宗学事务 劳不休,想必也疲累的很,先前太医还说,皇叔的伤须得好好休养,为了皇叔身体着想,便先行 卸了差事,在十王府安心休养吧。” “至于宗学的一干事宜,便先由岷王叔祖暂时兼理。” “陛下……” 襄王的脸 一白,颤声开口。 但是,还未等他继续说话,一抬头 来的,便是天子严厉的目光。 于是,襄王顿时冷静了下来。 现如今,天子到底还是顾念着叔侄的情分,或者更准确的说,顾念着要看顾宗亲的面子。 所以,既没有说罪名,也没有说惩罚,只说让他“休息一段时 ”。 可是,若他一再坚持,那么,就是 得天子将所有证据,都要摆到台面上细细的审理纠察了。 一念至此,深深的 了一口气,朱瞻墡开口道。 “臣……谢陛下。” 语罢之后,襄王抬起头, 受到来自四面八方,或是怜悯,或是得意,或是不屑,或是鄙夷的目光,心中不由 到一阵羞怒。 目光扫过一副 计得逞样子的朱徽煣,朱瞻墡的目光,最终钉在了立在殿中,义正辞严的于谦身上。 “于少保,果真国之干城也!” 几乎是咬着牙,襄王对着于谦开口,但是字里行间 淌着的恨意,却掩饰都掩饰不住。 很明显,在襄王看来,如果不是于谦在这个时候横 一脚,捅出了襄 的田土一事,那么哪怕是岷王和代王联手,他也总是有机会逃 的。 当然,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 在襄王眼中,不论是岷王还是代王,都总是一方藩王,朱家宗室,他们跟襄王斗,理所应当。 但是,于谦,他一介文臣,竟敢干预宗室之事,竟敢帮着岷王一起,弹劾他这个朱家藩王,简直是以下犯上! 不过,襄王瞧不起于谦,觉得他区区臣子,冒犯藩王,是为不敬。 可同样的,在于谦眼中,襄王这种对社稷毫无贡献,只知道给朝廷 麻烦,从国库当中 血的藩王,也同样不值得什么尊重。 何况,大明发展到现在,藩王想要干预朝政,几乎是不可能的。 襄王的身份地位,或许能够震慑地方官员,但是,对于谦这样的重臣来说,虽然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可要是真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因此,面对着襄王明显是讽刺的话语,于谦只是平静的拱了拱手,道。 “王爷谬赞了,臣不过是忠于职分,为陛下分忧而已。” “好,好,好!” 襄王的目光在于谦的脸上停了片刻,忽然便大笑起来,道。 “于少保铁面无私,本王佩服,军屯积弊,非一 之功,其中艰难繁重,牵涉众多,实难言喻,今 于少保秉公弹劾本王,既有证据,本王认了便是。” “只不过于少保既是为朝廷大政,那么,对其他诸王,想必也定会一视同仁,对吗?” 话音落下,于谦的眸光一闪,已然猜到了他的下一句话要说什么,但是,即便知道了,他的答案,也不会变。 微微躬了躬身,于谦平静道。 ”这是自然!” “好,那本王便问一句!” 按理来说,有了刚刚天子的那句话,襄王已然应该准备告退了。 但是此刻,襄王明显已经不太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得了于谦的回答之后,他的神 陡然变得 动起来。 声音上扬,右手一抬,笔直的指向了一旁的朱徽煣身上,厉声问道。 “整饬军屯,既是朝廷大政,那么,他岷藩便无罪行吗?” “于少保既然铁面无私,秉公弹劾,缘何只向陛下呈递我襄藩侵占田土的证据?” 一众大臣看着襄王 动的样子,心中暗叹一声。 得,这位襄王爷,看来是彻底疯魔了,自己不能全身而退,这是打算怎么着也要拉两个垫背的了。 襄王的目光在于谦和朱徽煣二人之间逡巡着,声音忽然低沉下来, 测测的开口,道。 “还是说,于少保早就和岷王暗中勾连,就是为了今 一同联手,要扳倒本王?” “又或者,是觉得先皇已逝,本王在朝中无人撑 ,所以,便先拿本王开刀?” 两句话,开口便是杀机。 前一句,是朝廷大臣私自结 宗藩,后一句,是暗指于谦欺凌宗室,僭越宗亲尊严。 无论哪一条,一旦坐实,便是死罪,可见襄王此刻的恨意。 然而,让襄王没有想到的是,他诘问出声后,率先开口反驳的,竟然不是于谦自己,而是…… “襄王叔!” 文华殿中,天子的神 微沉,在众人进殿之后,罕见的发出轻喝,冷声道。 “你失言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站在殿中的襄王,顿时 觉到一阵沉重的帝王威势扑面而来,没来由的,他 到后背有些发凉。 lt;div style=quot;text-align:cent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