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都由亲兵铺下,齐律没有亲兵,就跟袁西俩人搭建了帐篷,袁西不会,幸而他会,两人挤在一起,袁西冻得直打抖——耶律枭穿了一身厚厚的皮所制的衣裳,倒是不惧西疆的风寒。 至于其余的亲兵——他们都是在西疆风沙里活惯了的人,也都和耶律枭一样,倒在帐篷里就能眠一场。 在这山脚下的庄子里歇上一夜,明还要去围猎呢,他们这群亲兵得养足神。 因为对北山太过悉,所以这群亲兵们并没有在四处巡查,反倒是耶律枭在夜间起来解手时,隐隐发现不对。 这院子附近都是荒树野丛,天明时都山路难辨,人走几步,便会失在其中,昏暗中更是如此,耶律枭与山中行了一刻钟,隐隐察觉到地上的脚印与四周被折断的树枝——这里有人来过。 耶律枭善于摸地势,听人音,且警惕极强,他是常年活在西疆里的恶,闻风便能嗅出敌人的味道。 有人埋伏在北山。 冬季暗夜下的北山冷冽刺骨,耶律枭耐心的隐匿在丛林中,听见有人嘀哩咕噜了几句话。 “确定是裴兰烬和邢燕寻?” “是,就是他们二人。” “目标确定,找个机会杀了。” “他们俩的人头,值五千两黄金,清泉商队的人还会送我们走呢!” 耶律枭藏在暗处,听明白了。 这是清泉商队派来杀裴兰烬和邢燕寻的杀手,足有二十个人,别看这些人比起来亲兵的人数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高手。 专门负责刺杀的二十个高手,若是在纳木城中也就算了,杀一个人要大打折扣,可他们现在是身处在山林中,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杀完人跑就是,在山里找个一藏,抓都抓不着。 西疆的商队,比鬣狗都记仇,他们被裴兰烬和邢燕寻抢过一次东西,便记恨上了这两个人,就算是进不来,也要买凶杀他们。 耶律枭觉得颇为可惜。 这裴兰烬如果就这么死了...他往后还怎么折磨呢? 他因为舍不得沈落枝,所以已经将大半的复仇计划都落到裴兰烬头上了,裴兰烬若是当真这么死了——啧。 不过,这和他关系也不大。 毕竟,他目前,只是一个不太得宠的小倌而已。 所以,耶律枭没有告知任何人,只趁着夜,又溜回了他的帐内。 齐律回到院外的时候,院内的贵人们都歇下了,其余的亲兵们聚在一起,饮着沸水,靠着墙边坐着,不管是谁,都是灰头土脸的,他回到帐内的时候,看见袁西还在对着镜子勤奋上妆。 袁西这人还蛮有毅力的。 耶律枭偷偷看他上妆。 多学一点...总没错。 —— 万籁俱静,正是好眠时,而在厢房的裴兰烬却睡不着。 厢房都不大,只有方寸地方,上也不大,能勉强躺下两个人的大小,选择厢房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落枝的住址离裴兰烬三人都很远,而邢燕寻的厢房却在裴兰烬的对面。 他在房间内,便能看见那头的邢燕寻点灯、在下铠甲,她的铠甲一下,便发出哗哗作响的声音,邢燕寻甚至还推开窗户,远远地瞥了一眼裴兰烬。 黑暗暗的天空下,头顶的天空被厢房一旁的树枝分割成碎裂的几片,几缕月光落到裴兰烬的脸上,照着他的眉眼。 裴兰烬生的好,身风华,沉下脸来时更是霜月皎白寒泉孤冷,邢燕寻以往就喜他这般高洁的模样,她每每拉他坠落云端的时候,都觉得分外舒畅。 那天上云间的鹤,不也得为她沉沦吗? 可偏偏,这只鹤清醒的时候,是那样的冷酷无情。 但邢燕寻就这样桀骜的人,她非要将裴兰烬束到她身边来! 所以,邢燕寻当着他的面儿,“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裴兰烬听的一清二楚,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捏着手骨,心绪一片混。 昔里那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已经被俗事绕,捂住了那双遥望山河的眼,坠入了凡尘间。 眼睛被蒙上,便很难瞧见这周遭的事务,所以,狡猾如狐的裴兰烬,忽略了今夜的些许不同。 只有风儿知道,这几间房里,睡得都是什么样的人。 沈落枝与裴兰烬是风雨摇晃的扁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翻了,耶律枭是蹲守在暗处的豺,他是为了沈落枝而来,但是也不介意咬别人一口,更别提还有邢燕寻袁西这种搅混水的人,以及那被收买来杀.人的鬣狗杀.手,总之,这一行人里,明处暗处,都各有各的一摊事。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清了,但每个人都有看不清的地方。 这眼凡胎,哪有天上的月儿瞧的明呢? —— 次,清晨。 一大早晨,他们这一院的人便都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了,连带着整座山也跟着活起来了。 西疆冬的戈壁万里无垠,光薄凉,更显得北风冷清,沈落枝骑在马上时,磨得双腿发痛。 邢燕寻与郑意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俩人追着一只鹰跑来跑去,兴许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邢燕寻的笑声清脆的在天地间,比沈落枝活泼多了。 裴兰烬在一侧与她并肩骑马,似是怕沈落枝路途烦闷,便一直与她说一些趣事,但言语间却显得心不在焉。 他想了一夜的邢燕寻,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堵,他放不下邢燕寻。 沈落枝能够明显受到他游离的情绪——女子对这种事向来是格外锐的,她见过裴兰烬她时的眼神,自然能受到裴兰烬现在不她。 她甚至还能体会到裴兰烬此时的心情。 被迫陪着一个自己已经不了,却又不能得罪的女子,怕她无聊,怕她吵闹,怕她发现自己不了——这种觉一定很不好受。 裴兰烬不好受,沈落枝也一样不好受,她分明知晓了全部,却又要跟着一起来演,十分考验她的耐。 幸而她遭过一次金乌城之难,早已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故而也没出什么马脚来。 转瞬间,他们一群人便到了一处林子间,一群亲兵停下,安营扎寨,架起铁烤炉,而男男女女们则聚成三三两两的一群,往山间走。 裴兰烬自是要陪着沈落枝的,只是他与沈落枝二人进山时,目光却一直忍不住往山野间瞧。 拔清隽的公子风度翩翩的立于山脚下,眉目姿态虽然依旧平缓,但心却早已飞了,不知道飞往了何处去。 沈落枝原先还担忧与裴兰烬苟且的是一个已成婚的妇女,但今一瞧见裴兰烬这模样,她便知道了,一定是这山间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除却她以外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她便以腿脚疼痛的理由,拉着裴兰烬在树林外面坐了一整。 裴兰烬被她着,不能去山里见那让他思夜想的某个人,面上虽强撑着,但神魂却眼可见的偏离了。 沈落枝也不在意。 她慢悠悠的继续着裴兰烬。 这一整个白,裴兰烬被她得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了。 等到了午后用过膳食后,沈落枝回到帐篷内休息,在帐篷内,听见出去打猎的邢燕寻与郑意回来了,这俩人带了猎物回来,在外烤,而裴兰烬本是午休了,后也跟出来一起烤了,与其他二人言谈间,竟颇为热络。 郑意还说,想要问沈落枝吃不吃,但裴兰烬却说:“落枝应当睡了,不必唤她。” 沈落枝能够觉到,裴兰烬似乎不想让她出去——他现已显出来几分本意了,大抵是夜相处之中很难继续演戏的缘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规避沈落枝,无视沈落枝。 邢燕寻似是有些讥诮的笑了一声,没搭话。 至于听风,听风本没在沈落枝帐篷旁边伺候,沈落枝让他藏起来,准备跟着裴兰烬,所以沈落枝白身边什么亲近的人都没有。 唯有袁西,一直琢磨着想要凑到沈落枝旁边去,但也一直没什么机会,袁西愁的直跟齐律抱怨,但齐律也不开口说话。 这两间,袁西也摸出来了齐律此人的脾气秉,他不喜与人多,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他们不的缘故,齐律周身都绕着一层警戒之意,故而,袁西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只自己犯愁。 齐律也不在意这些,安静地像是一团影,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往沈落枝的帐篷里递了一个水囊。 沈落枝当时就躺在帐篷里,她清楚的听见外面的烤声,然后瞧见她的帐篷帘子一拉一开,一双绿眼睛闪过后,她的帐篷内便多了水囊和一块锦帕,锦帕里放了两只削好的木条。 沈落枝看见水囊与木条时,心口微微酸涩了一下。 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受了太多委屈,故而稍微有个人来关怀她一下,她就觉得心口难受。 哪怕这个人是个小倌。 沈落枝擦了擦眼底不知何时聚起来的泪,咬牙想,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裴兰烬落泪了,然后便拿起木条,狠狠地刷了一次牙,继而含着口草木清香睡去了。 —— 待到了午后,沈落枝从帐内出来时,邢燕寻和郑意已经进了树林里继续打猎了,裴兰烬依旧在树林外的帐篷区域内陪着沈落枝,只是裴兰烬周身那股子焦躁意味更浓郁了。 待到晚间,树林里的姑娘们与公子们便结伴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是提了猎物的,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玩儿的很尽兴。 而在树林外,已经架好了烤架与帐篷,烧好了足够多的沸水,打猎归来的众人可以直接用以洗漱、烤了。 在树林外,还摆开了很多木椅,用以围坐,正中间燃起篝火,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谈笑饮酒。 沈落枝喂给裴兰烬的酒里加了一些鹿血,不多,但足够让裴兰烬心思紊,血脉涌动。 被她着一整未曾瞧见心上人,裴兰烬心里本就是焦躁的,若是再推一把力,说不准今晚,她就能逮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沈落枝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今夜是个好时候,她该给这场闹剧写上一个完美的“结”了。 所以,沈落枝举起酒杯,与裴兰烬又饮了一杯。 裴兰烬一口酒下肚,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慌,他浑身的血似都在翻涌,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身体里酝酿,他的目光不断地看向邢燕寻,隔着人影与火光,他看向了邢燕寻。 邢燕寻似乎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正在专心致志的与郑意讲话。 郑意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涨红的,还是被邢燕寻靠得太近而涨红的。 总之是红透了,红的刺眼,红的让裴兰烬恼火。 他想明白了。 他放不下邢燕寻。 他想与邢燕寻好。 这些时,他就从没有放下过邢燕寻,他越是远离邢燕寻,越是惦念她。 邢燕寻当初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本就不该辜负邢燕寻,既然邢燕寻这般他,沈落枝又这般离不开他,那他为何不能两个都要呢? 裴兰烬用他那喝多了酒、晕乎乎的脑子想了许久,只觉得心口一阵鼓动,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这两个女人都如此他,又都有恩与他,他都不能分离的话,为什么不能都要呢?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