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么多年相处,她膝下一直养着云骊,云骊和她是寸步不离,但凡起居饮食管家,这个孩子比亲生的都还体贴,那么给个铺子让她出嫁的更风光又如何呢? 反而是云骊,可能长久都没有受到善意,只因为这么一点东西就受宠若惊。 李氏的确平不甚大方,也偶尔糊涂,但是她也知晓谁一直对她好的,她还道:“你爹爹任转运使几任,到时候怕也会给你补一些。” 云骊却知晓爹爹未必真会如此,姨娘过世后,很多情就不一定一样了。 她笑了笑没说话,好在李氏也道:“反正现下暗自准备着,等选婚的旨意下达了,咱们再大张旗鼓的办起 来。说句难听的话,这上京啊,有钱的寡妇都有人抢着要,所以好孩子,别看顾面子,谁给你钱,你就收下。” “至于别人有没有事情求到你,既然当时没提,过后谁还理她呢?” 云骊愕然。 这却是李氏的经验之谈。 一幅嫁妆是六十四抬,家中大抵能准备一幅半就不少了。 据说宋朝苏辙女儿出嫁花了九千贯,云骊嫁妆一万贯,就很足了。 其实妆奁中的很多物件不需要新置办,比如首饰那些自己积年就存下来不少,到时候都放嫁妆中带去就很可观了。 表面看一万贯少,但是暗地里有上京的十顷地,两个大庄子就是不少人花钱也难买得到的,只有章家这种几代在京里的才有。 李氏走后,荷香几个她们都为云骊开心,云骊也知晓,她肯定比不上陆表姐那惊人的十万贯嫁妆,但人嘛,要知足,这样她就非常足了,不过,她也嘱咐大家不要透李氏给的当铺和两个大庄子,只往外报一万两就成。 已经得了门在外人看来很体面的亲事了,若得意过头,就容易被人背后下蛆。 当然了,姚纤纤听说云骊嫁公中也只拿一万贯出来办嫁妆,不由得和姚夫人慨:“女儿家中如今有百万家资,陪嫁更不计其数,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 姚夫人安道:“等你哥哥中了进士,咱们家有了门楣,自然也就能嫁好人家了。” “娘,您说哥哥能中吗?”姚纤纤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哥哥身上。 “肯定能。”姚夫人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则有些幸灾乐祸,云潇讥笑:“才一万贯的嫁妆,这妆奁是咱们女儿家撑的底气,大伯母还是悭吝,舍不得银钱啊。” 冯氏为云潇准备的是八万八的箱底,她的嫁妆从来不动,这些年章思源让人带回来的银票子,她都积攒在手里。 除此之外其他公中置办,还有孙姨娘进门的嫁妆她全部拢在手上可以给女儿。 田铺是在通州的一处庄子,那是她曾经的陪嫁,再有铺面三间,她还为女儿在京中陪嫁了两间宅子。 这些丰厚的妆奁,她只告诉了云潇,再没有和任何人说。 她的钱,只能给自己的女儿,那些小娘养的休养要一分。 云淑则是无比庆幸自己是养在祖母膝下,祖母给了两万贯,还有公中大抵也是一万贯,还有老太太当年出嫁一共在京中四个大庄子,在真定府两个大庄子,其中真定的一个庄子和京中的两个大庄子都给了女儿章扶玉。 还有剩下的真定的庄子和上京的大庄子给了云淑,剩下一个给了陆之柔。 甚至老太太的私房怕大老爷他们惦记,也慢慢儿的匀给云淑。 云淑心道这云骊即便有一门好亲事,但是这么薄浅的嫁妆,还要嫁去王府,绝对会被笑话了。 想来还是老太太这里对她最好了,她何其有幸在老太太膝下养着。 此时,林妈妈进来道:“老太太,大太太那里说过几庆王府要来人钗,想把南园收拾出来,特来问你意下如何?” 章老太太冷笑道:“都办妥了,还问我这老婆子做什么,随她去吧。” 是的,再过没几天庆王妃和庆王府小王爷就要过来钗了,因此云骊把所谓嫁妆的事情撇在一边,仔细思索这位小王爷的格。 显然,那位庆王继妃和小王爷应该不太和睦的,否则她的嬷嬷不会在自己面前说什么那位蒋如意和小王爷关系匪浅。 李氏以为她不懂这些,那妈妈大抵也只以为李氏懂,她不太懂。 可她都听懂了,那嬷嬷的意思是那位小王爷好男风。 上京的象 姑馆其实不少,都是些苦命的男子,这天下男尊女卑固然如此,可穷苦人都是受到迫的,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没什么太大区别,都是权贵阶层的玩物,她又为何要生气。 况且,这事儿也不知道是那位继妃捏造的还是真的,就是真的,她此时此刻已经退不了了。 命运馈赠好你的东西,每一样暗中都标了价的。 这就是无奈之处,任凭你聪慧伶俐,美貌还有诸多好处,可终究摆不了。 正如云湘即便进了,如今还没有封诰,她在中不知道过的多么艰辛,如果是她自己肯定也是尴尬,成就像是一个没有路引四处走都怕被抓的人。 她在里,却不是皇上认定的妃,别人怎么对她?要不要跟她行礼,她的份例如何,听吕嬷嬷说过中是最拜高踩低的地方,没有身份,就什么都没有。 云湘是那么骄傲的人,过这样的子,不知道心里忍受了多少。 如果是她,可能也要熬。 这也是她千方百计不愿意进的原因,如果没有皇后在,她可以争宠,可以和别人厮杀都不怕,可是有云凤在,除非她要和章家撕破脸,和云凤斗,否则,不可能出头。 章家姑娘想得宠,过的第一关不是皇帝,而是大姐姐云凤。 无法进,大伯父正好选了庆王府。 庆王府是远支宗室,反正不可能坐上那个皇位,祖上又有大功,是世袭罔替的爵位,这样超然的存在,管着宗正寺,和帝后关系亲近,相当于是章云凤在宗室的棋子,替她拉拢宗室支持太子。 所以,她是不嫁也得嫁,都是为了章家的前程。 现在的处境是只能进,不能退了。 如果姨娘还在,兴许为她早早就定一个杭州的世家子弟,快到让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无法再拿她做筹码了。 但这些想想就罢了,姨娘已经死了,这个世上真心为她考虑的人没有了。 就像她以前想的,要做棋子也要做高明的棋子,还好她这幅容貌,要取悦别人不难。可好看的女人如过江之鲫,更何况是赵濯那样的人,什么人他没见过。 一味贤惠,一味端庄,这种人就是很容易无趣。 但是太逢谄媚的人,显得又油滑。 那么她要如何取悦他呢?容貌可以一开始引,但能容易让人记着经久不衰的绝对是人的子,一个木头美人和灵动的美人,即便这灵气相貌欠缺,但也更容易让人记住。 再有,像云骊其实不喜那种笑眯眯的笑容,可被吕嬷嬷一直要求那么笑,故而,她只能在自己的明月馆里可以浅浅弯。 对着铜镜看,云骊从那位小王爷喜熬鹰,还有那雨中相遇,知晓此人是个说一不二,气势凌人的人,这样的人最容易心的就是驯服别人。 可又不能太过分,过了就是野丫头了。 她大抵知晓自己要在第一次和赵濯见面时,要如何表现了,深一口气,她对荷香道:“把我的胭脂水粉还有螺子黛拿来。” 要化什么样的妆容,需要提前调制出来,每走一步,都要揣摩别人的心思,不知道这样的子她何时到头? 罢了,何必自怨自艾,这不是她的格。 谁不想看万家灯火,游山玩水,只可惜,她若嫁入王府,这样的机会就没了,可到底比进好多了,进的妃嫔前朝后绝,妃嫔生的儿子,包括皇后如果多生几个儿子,也要忍受骨分离,送儿子们就藩。 如此想来,她舒了一口气。 知晓庆王妃要来,章老太太把女儿章扶玉也请了过来,钗成功,就是成了一家人,庆王府上折子给皇帝,当然给皇帝允准就是走过场。 一般宗 正寺都会先把王孙选配之人祖上三代,还有女子品行,有无恶疾早就查探清楚了。 等皇帝同意后,就可以送聘礼,择吉完婚了。 陆家作为章家姻亲,这等场合,肯定是要来参加的,毕竟家族出了一位很可能会成为王妃的人。 章扶玉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久久不可相信,后来又觉得不可思议。 蕙心的女儿成了王妃了? 那个丫头的女儿也能成为正主子? 她的心结陆修平知晓,二人成亲十数载,也红过脸,但这件事情不能提,一提就是犯了忌讳。 但此刻陆修平却道:“大舅兄又是请名京城的蒙大家亲自教她音律舞蹈,又是请松涛先生,还有二舅兄请吕嬷嬷等人教她,就是为了有朝一选侍在皇室之人身边,从此一人得道犬升天。” 没进才是奇怪。 章扶玉点头:“你说的是,本来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我又何必生气。只不过,我最多想过她嫁给魏寔,哪曾想嫁给庆王嫡长子。虽然未曾封爵,可他既嫡且长,封爵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庆王府人丁众多,婆婆还是继母长辈兄弟一大堆,都不是好相与的,也未必是个好去处,你就别想多了。”陆修平安道,他是怕子的心结还没解开,即便刘姨娘故去,但是她的长子袭爵承恩公府,成为未来章家族长,子以后回娘家还得看文懋侄儿的脸,想来不豫。 听丈夫安,章扶玉也释然了:“横竖和我们无关,如今皇上对文官看重,我听闻还有意削藩呢,她也未必能神气多久。别看我家柔儿如今不显,今科若裴家那个孩子一举中第,转眼就是官夫人。裴度明年也不过二十三岁,仕途至少有三四十年,而她嫁的那位庆王长子如今还未封爵呢,将来兴许还得巴结我女儿女婿说好话。” 甚至,她还有未尽之言,皇后娘娘曾经金口玉言说过要给之柔赐婚,这也是之柔的体面。 同为女人,皇后不让貌美有才情的妹妹进,却让另一个明显连她都不如的云湘进,她从那时就知晓,皇后在防着谁了,恐怕后她就是成了庆王妃,皇后也不会搭理她。 如此想来章扶玉算是宽许多。 况且,庆王小王爷听闻眼高于顶,什么美女没见过,云骊那点子从刘蕙心那里学过的狐媚手段,只会贻笑大方,不像自己的女儿,才是玉质娇女,不必使那么多手段,就这端秀的模样,本不必如何,就被裴夫人看中了。 七月初八 云骊早起,已然是先沐浴,再让人梳头发,只留一半的乌发披着,她的头发因为本来生的好,又擅长保养,丝毫的如绸缎一般,挽起的头发则梳成飞仙髻,髻上簪着这个季节开放正盛的玉簪花,其余皆以点翠相缀。 最后换衣裳,里侧先穿一件象牙白对襟中衣,再系一件天水碧抹长裙,外面再罩月青蹙金疏绣绡纱裙,前缀一条用二十八颗珠链,项链下端镶嵌一块晶莹的血石,血石四周又镶嵌二十四颗珍珠,在项链最下端又缀有一颗青金石,显得极为大气雍容。 间佩戴环佩,耳边戴一对金镶珠翠耳坠,更别提今妆容和以往不同,更胜一筹。 那边赵濯已经和庆王妃到了,这对母子的状态显然是皮笑不笑的地步,大家济济一堂,章老太太请庆王妃上坐,她和李氏、冯氏坐在左手旁,右手坐着章扶玉和姚夫人,这二位都是姑太太。 再有赵濯则在屏风外和大老爷并章家子弟们说话,他格朗,章大老爷和文龙文懋陪着他说话,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 庆王妃对章老太太道:“我们大王,子极其朗,很好相处。” 章老太太等人也都陪笑。 只见门口传话说五姑娘到了,众人抬眸见门口的 佳人,赵濯也放下杯盏往门口望去,只见来人和他见着的所有青年女子都不同。 她独自走来,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像烟纱里看美人,虽弯起,妙目却如诉如泣,含情中带着语还休,一双雾蒙蒙的双眼看的人仿佛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饶是他郎心似铁,也仿佛心被触动,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云骊却目不斜视,走到庆王妃跟前盈盈下拜,赵濯敢打赌,他从未见过行礼这般好看,大约这才叫真正的盈盈下拜吧。 随着庆王妃叫她起身,她才缓缓起身,随着衣袂缓缓收拢,不让赵濯想起温庭筠的一首词中写道,寒玉簪秋水,轻纱卷碧烟。 章老太太和章扶玉自然认为她不端庄,正常应该穿大红的褙子或者正红的衣裳,这样才端庄,符合公府千金的样子,还有她把一双眼睛描的跟长了千百个小钩子似的,明明做正的,倒是以取人。 李氏却不由得点头,这样真好看,又贵气,却又不失少女的纯真,显得冰清玉洁中带着含苞待放,又因为她肤实在是娇翠滴,气质出众,几乎是所有人见了都会忘不了的美人。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