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的夜,霓虹的招牌点缀着狭小的酒吧门口,十几坪大的小空间挤三三两两的人们。 昏黄的灯光盈酒吧,伴随酒杯相撞的声音,偶尔几道失控的笑声,几乎盖过了背景的爵士乐。 一个女人独自坐在吧檯前,面前放着两杯红酒,每隔几秒就朝门外望一眼。她脸上掛着厚重的圆框眼镜,头发儘管已经用发圈束起,仍阻止不了东翘西翘。身上的长摆休间上衣和黑紧身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脚上的帆布鞋踱着地面,握着手机的手指显得僵硬。 又失败了吗? 丁晓蓉看着手机萤幕上的友软体app,最后一封讯息显示「快到了。」,已经是二十分鐘前的事。 她觉得这次很有机会。毕竟他们已经曖昧了快一个多月,气氛一直都很融洽,她才鼓起勇气提出见面的邀约。 想到就快要看到「三叉戟的乌」本人,她心里就一阵悸动。预备好的话题应该都还记得,脸颊的肌因为昨晚过度练习笑容,而传来阵阵痠痛。她颧骨,呶起嘴胡扭动,活动一下脸部肌。 酒保刚好转头看见这一幕,瞪大眼睛望着她诡异的表情,差点以为她食物中毒。 就在此时,门打开了。一个棕发帅哥走了进来,他深邃的眼眸扫过整间酒吧,停留在她身上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下一秒,他却往里头走去。 不是他,丁晓蓉哀叹了一声。 门再度被推开,这次是一对情侣,他们身后则跟着一个高壮的男人,黑墨镜搭配着下巴的鬍鬚。 和他的大头贴一模一样——她第一眼就认出他来,朝着他猛挥手。 男人搔了一下头,走向她,说:「你是」 「嗨,我是『啃书本维生的沙丁鱼』。」她试着绽放最完美的笑容,嘴角却因为痠痛而动了一下。「你一定是乌吧?」 「乌?」男人说。 「三叉戟的乌?」她说。 「听起来好惨。」男人朝室内望了一眼,说:「听着,很高兴认识你,维生素还是沙丁鱼什么的。不过我要走了,我跟朋友有约。」 「不不不,别走。你约的人就是我,我是鱼鱼,记得吗?」 男人顿了一下,眼神从上往下打量她,说:「不,你搞错了。」 「我没搞错。就是你,我每天晚上都看着你的照片入睡,不可能搞错。不然,我证明给你看。」她在手机上输入「哈囉」两个字,送出讯息。 「叮」一声,男人身上的手机响了。 她拍了一下手,说:「找到你了。」 男人掏出手机,瞥了一眼,说:「不是你,是我朋友。他说他们改去另一间酒吧。我要走了。」 「等——」她话未说完,男人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酒吧。 丁晓蓉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见面后被装作不认识,比起失约还更令人心碎。她就这么让人失望吗? 她拿起另一杯为他点的红酒,突然间,另一隻手握上了酒杯。她抬起头,刚刚的棕发帅哥斜倚在吧檯上,对她微微一笑。 她张大嘴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包覆着对方的手,连忙缩回,说:「对对不起。」 「我才要对不起。」男人说:「放任一个美女自己在这里喝酒,真的是罪过。」 她的耳瞬间红了,拨了一下瀏海,说:「我才不是什么美女。」 「我听说美女都很谦虚,没想到是真的。」男人啜了一口酒,说:「告诉我,痛吗?」 「什么痛不痛?」 「当你从天上坠落凡间的时候。」男人眨了一下眼睛。 丁晓蓉低下头,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觉一颗心飘飘然,几乎就要融化在男人的话语里。他的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隐隐混杂在酒香中。 「杜瑞声。」男人伸手右手。 「丁晓蓉。」她回握。 「有人说,喝什么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情。你点的是红酒,」杜瑞声摇晃手上的高酒杯,说:「看来你很专一,认定一个人以后就会全心付出,不喜复杂或花心的男人。我说的对吗?」 「对,你很懂酒,」她连连点头,说:「也很懂女人。」 「怎么不说我懂你?」杜瑞声身体前倾,略带酒味的鼻息吐在她的发梢,让她心神漾。 「你呢?你喜什么酒?」她说。 「免费的。」杜瑞声又喝了一口。有一瞬间,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说笑,直到他出笑容。 她跟着笑了,说:「谁不喜呢?让我再请你一杯。」 于是他们一连喝了好几轮的酒,从喜的食物、电影、店家,一直聊到两人目前的工作。 杜瑞声表示自己在外商担任经理,丁晓蓉则说自己在药厂从事研发工作。 「想不到你是科学家?」杜瑞声把手上的调酒一饮而尽,脸颊因燥热而红通通的。他掉黑皮革外套,掛在椅背上,合身薄透的白衬衫衬托出结实的肌,让她移不开视线。 「怎么会?」她指着自己说:「看我这一身打扮,很明显就是关在实验室的科学家吧?」 「啊,原来你们习惯把美女关在实验室。是在研究什么?美女的基因怎么养成吗?」杜瑞声说。她掩嘴笑了。 「说真的,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的女人不多了。你这么优秀,一定很多人嫉妒你。」杜瑞声说:「很寂寞吧?」 「喔,不,其实是本没有人在意我,我太无趣了。」 「没有人在意,或是太多人默默在嫉妒你。」杜瑞声说:「其实我懂的,像你这样坚强独立的女人,虽然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过得很彩,但是偶尔很偶尔,还是会有一点点孤单。」 「你怎么知道?我我知道自己可以过很好,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散步,可是,偶尔还是会想要有人陪,所以我下载了一个友软体。好不容易有个聊得来的对象,结果你知道吗?那个人刚刚出现了,可是看到我本人以后,却假装自己不是他。」她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自己不漂亮,可是,这也太伤人了吧。」 「他做得好。」杜瑞声说。 「什么?」她睁大眼睛。 「他走了,把这个机会让给我,让我认识了你。」杜瑞声的手指爬上她的手臂,手腕上的金手錶反着光芒。 她认出那是名牌手錶,錶中间还刻着「antony」的草写英文字。 「antony?你的英文名字吗?」她说。 「是啊。」杜瑞声甩了一下手腕,彷彿不想多谈。门边传来喧嚣声,一群西装笔的人走了进来,一个矮矮胖胖的秃头男人走在最前头,嗓门大到整间店都听得见:「来来来,随便喝,今天我请客。」 「怎么好意思呢?王老闆,你前几天公司才遭小偷,该让我请客,帮你去去霉运。」另一个人说。 「哎呀,偷点猫罐头算什么?不是偷我家那隻波斯猫就好。」王老闆说。一群人大声嚷嚷,往吧檯走来。 杜瑞声弯身靠近她,说:「这里太吵了,我们去公园散步吧?还可以顺便去我家坐坐。」 「好好啊。」她心头怦怦跳,对于这个邀约瞬间起了无限多遐想。「我先结帐。」 她挥手招来服务生,递过信用卡。等待服务生拿来帐单,望着那三千四百元的数字,却一点都不心疼。 付出这样的钱,换来一个梦中情人,怎么样都划算。 她签完名,勾起包包说:「你说,我们要怎么去?」 没有人回答。 她回过头,身旁的椅子空了,只留下一件外套,散发着专属于他的味道。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