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曾九,他忽便发问:“你已嫁给了他?” 曾九意料之外,稀奇道:“你说什么?” 她觉出一丝悉,正自回忆,恰逢船上仆人高举风灯,向岸头投去黄蓬蓬一道光,将那人身影忽地照亮—— 那是一个高大婺的年青男人。 他穿一身漆黑的衣裳,苍白脸孔仍带着年少时似曾相识的清秀轮廓,一双同样漆黑的眼珠里似点着冷的火,要将曾九死死纠住,将她燃烧成灰烬! 曾九认出了他。 她问道:“你是杨恨?” 杨恨却执拗问:“你已嫁给了他?” 曾九笑着歪歪头:“我嫁给他又怎么?不嫁又怎么?” 杨恨没有将目光移开片刻,只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将周围他人都当成死人。他轻声道:“我是来娶你的。你要是嫁给了他,那我先杀了他再娶你。” 第45章 十一 十一 湖上的盛会如一团斑斓的远影。 僻静岸边,只有零星游船凫过,一阵风烟滚涌,窸窣笑语声中,船头的风灯被吹得晃动起来。同样微微颤动的,还有曾九耳坠上的洁白珍珠、蝉鬓间的新鲜芙蓉。 她上罗裙也是洁白的。洁白的衫裙罩着柔软飘动的淡黄绫纱,在灯晕中与湖烟浓淡缭绕成一团。曾九拢着这团风吹皱的淡雾,忍不住莞尔一笑,怕白芙蓉给风吹落去,又抬臂在花萼处轻轻一扶,出雪腕上一弯红宝金环。 金环辉映下,她娇的面孔莹莹生光,仿佛月照进人的梦中—— 是美梦吗? 还是噩梦? 杨恨已在岸边站了很久,也在黑暗中凝视了她很久—— 久到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无边的漆冷中,她船上的灯像是将他的心牵出躯体的一豆暖火,又像是这无边漆冷的唯一来由。这种隐秘而彻骨的痛苦烈燃烧着,火焰般折磨着他的灵魂,从当初分别一直烧到今,并持久如一的拷问着他!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是美梦里的神女,还是噩梦中的魔鬼? 只是这拷问或许注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不论答案如何,他都发狂地想要得到她。 而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曾九并不明白杨恨的想法。她也一点都不在意。 于是她只盈盈立于风雾中,想了想笑道:“我记起来啦,你在江湖上好像很有名气了。前几个月,听说你在河洛之地杀地血成河,道上的人听了杨恨二字,都骇到闻风丧胆了。” 杨恨没有说话。 只仍用那种奇特的目光凝视着她。 曾九又闲谈道:“听说你的兵刃是一柄钩子。”似是忆起经年往事,她柔声问,“是当年蓝大先生炼坏的那柄残剑么?” 杨恨嘴角动了动:“是。” 曾九嫣然道:“蓝一尘把它送你了么?倒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是个很不错的人。” 风灯摇曳着,杨恨的脸孔倏而被黑暗没,又倏而淡淡一亮。 曾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缓缓道:“我欠他的,但我也已经偿还了。” 曾九好奇起来:“怎么?” 杨恨冷淡道:“不用我说,你也很快会知道。” 曾九也不追问,她又对他笑了一笑,就像从未听过他为何而来一样,也不答他半句所问之事,只轻柔道:“夜深了。你快走罢,我们也要回去了。” 杨恨静静地站着。 他所处的黑暗像是突然更深了,一阵湖雾涌上岸,一时风灯仿佛也照不清他的身影。又一条游船驶过,花灯渗出的红光扭曲在凄冷秋水中,伴着笑语声拉长成一条条蜿蜒而诡的影。 杨恨听着水声与笑声,平和而冷酷道:“所以你真的嫁给了他?” 周世明从头到尾还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像是变成了哑巴和聋子,甚至在扶曾九下船时,手上的劲道也是柔和而稳定的,仿佛岸边这个扬言要杀了他的人本就不存在。 曾九好奇地侧头瞧了他一眼。 他优美的下颔线沐浴着淡淡的月,角放松,鼻梁与眼窝间敛着一孔睫羽纤长的眸子,似察觉到她的注视,忽投来一瞥清澈而孤高的光。 这目光忽引起了曾九的注意。 她陡然间意识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当下她眼前这两个年青人或因经历惨淡之故,都秉偏执、颇有几分病态,但不同在于杨恨的执拗浓而酷烈,仿佛要化为实质,用意志来扭曲不为他所愿的现实;而周世明的执拗却是淡而无形的,像是一场悄然而至的霜降,若有花草蛇虫冻毙,他也只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想着,曾九又去瞧杨恨,微笑道:“原来你真的要娶我?不是玩笑话。” 杨恨道:“我从不开玩笑。” 曾九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你在江湖上已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可只凭「离别钩」的名号,莫非你以为自己已经天下第一了?” 杨恨冷不防道:“莫非我不是?” 曾九瞠目之间,不由又笑了。 但她还没说话,却听他冷冷续道:“天下间用钩的人,还有谁是我敌手?” 曾九怔了一怔。 她驻足瞧了他一会儿,缓缓道:“这么来说,你说得也有道理。” 杨恨道:“确实有道理。”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动,似乎要从影中走出来,“而你当初也答应了我。”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