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人吗?” 是个浑厚高昂的中年男声,“还没有没有人?” “有有有!” 阮芋匆匆洗完手,拎着袋子快步走出去,“保安叔叔,不好意思啊,我放学的时候拉肚子,蹲了很久,直到现在才好……我书包还放在教室里,12班,你能不能……” “你一直在这里面?” 保安睁大眼睛盯着她,眉心扯出川字,目光警惕而又担心,好像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阮芋:“是的,不过我现在已经不难受了。” 保安视线越过她肩膀往里望:“里面还有别的女生吗?” “没有了,就我一个。” 保安向后退了一步,表情略显凝重,斟酌措辞似的说:“你刚才在里面……是不是和男孩子在一起?” “哈?” 阮芋一脸懵,“什么男孩子,这里不是女厕所吗?” 保安:“好吧,那你刚才有没有看见男生在里面?” 阮芋:“没有啊,为什么男生会在女厕所里?我在里面待了很久,没见到什么男生。” “怎么可能。”保安看她表情不像撒谎,于是拿着大功率手电筒往洗手间里照了照,“那可能是你一直关在隔间里,没看到……唉,学校风气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得赶紧找人去里面检查一下。” 阮芋提了提肩上的带子,不明就里问:“您是看到有男生从里面出来吗?” 保安:“对啊。” “真的没有。” 阮芋觉得他肯定是看错了,正准备抬步离开,垂下来的手臂蹭到塑料袋发出哗的一声,她脑子突然过电般麻了一下,闪过一个令她极为惊恐的念头。 “男……男生?”阮芋的脚仿佛楔进地里,沉重得怎么也挪不动,一样的问题呢喃着重复问了一遍, “您说刚才,就刚才,看到男生从女厕所里出来?” “是啊。”保安看她似乎想起什么,描述得更清楚了些, “肯定是男生没错,脸我虽然没看清,但是个子非常高,比我高了可能有半个头,和你穿着一样的校服,头发很短,绝对不可能是女生。” 阮芋忍不住摸了摸脖子,指尖泛起丝丝的凉意:…… 保安继续道:“我当时刚走上四楼,远远看见他从女厕所走出来,我就大喊了一声,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看见我就跑,倏地一下钻到厕所旁边的楼道里,我跑过来的时候,他早就溜没影了,所以我就没追。如果他是女生,你说他跑什么?肯定是男的,说不定想在女孩子厕所里干点什么坏事……哎,你别怕呀,别哆嗦,我不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回班上拿书包。” 阮芋喉咙发紧,僵直地跟着保安叔叔往教室方向走,许久吐不出一个字。 “娃娃,你没事吧?” “没事。” “刚才真没看见厕所里有男生?” 阮芋用力抿 ,一字一顿,语气泛着虚:“没有……” 回教室拿了书包,保安大叔贴心地把走廊和楼道的所有灯开了,亮亮堂堂地送她离开。 阮芋两只手紧紧攥住了硕大的、装 了卫生巾的塑料包装袋。 脑海中不断浮现一个可怕的猜测—— 温老师,是男生? 她 到一阵难以言状的 骨悚然,全身的 皮疙瘩都不由自主地竖起来了。 第43章 掉马 推开宿舍门, 明晃晃的白炽灯照在脸上,阮芋才 觉自己 上了一口气,从 茫的黑夜走到了有光亮的地方。 舍友们给她留的粥还热着,阮芋坐在书桌前小口地喝, 像鸟儿取水似的啄饮。 走回来的路上, 阮芋已经想明白, 很确定了,温老师就是男生。 她曾经提出过要和温老师通话,不管当时聊天氛围再愉快,他都说不方便。 刚才在洗手间里, 面对阮芋的喋喋不休, 他一声也不吭,怕的估计不是有朝一 阮芋凭声音认出他, 而是暴 自己 本不是女生这个事实。 其间咳嗽的那两声,音 也比普通女孩低沉很多。 回忆将近半年的聊天内容, 温老师对女孩子 聊的 话题总是兴致缺缺,回消息的语气一贯简练、冷淡,一个月也见不到他发一次表情包…… 这么多蛛丝马迹,阮芋却从来视而不见, 还把“她”当成高贵冷 的女神来崇拜。 看阮芋状态不对,许帆她们问她是不是还肚子痛,阮芋没怎么犹豫, 直接把放学后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俩。 许帆和乔羽真听完, 表情一个赛一个的惊悚。 乔羽真 起袖子让大家围观她的 皮疙瘩:“深更半夜给我送卫生巾的女生变成男的……我真的会被吓到。” 许帆也不寒而栗:“好可怕。即使在封闭的学校里,女孩子一个人深夜出没也很不安全。” 阮芋刚开始也像她们这般胆战心惊, 当她把事情想明白之后, 那阵害怕的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温老师不是变态男。之所以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位置, 全因受到阮芋的召唤,来给阮芋提供帮助。 所以阮芋不害怕,但是本该产生的 之情也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被亲近之人深深欺骗的恼羞成怒。 阮芋是个很介意男女之防的人,对待男生和女生完全是两个态度。 有些话和女孩子能说,和男孩子就不能说,她在温老师面前说了太多只能与女孩 心的话,无数次卖萌、撒娇、飞吻、表白,给他送自己亲手做的甜点,在他冷漠相对的时候眼巴巴捧着自己的热脸去贴他冷 股,求他不要抛弃她……哪个男生配得上她这般对待?她对有好 的男生,都没有这么殷勤过,阮芋光想想那些矫 造作的词句全被一个陌生男生看在眼里,她就眼前发黑,心口发麻,四肢无力,恨不得从哪摸出一块板砖一砖头结果了自己算了。 他们的关系始终是不平等的,阮芋在明,温老师在暗,从前阮芋不在意,因为受温老师太多帮助,理应顺着人家,但是她厌恶欺骗,现在怒火中烧,甚至怀疑那些善意是否伴着不可知的 谋, 觉自己受到了很深的侵犯。 阮芋双手捧着纸碗,白粥在其中慢慢冷却,她咬牙道: “我要揪出他是谁。” 许帆很支持,给她支招:“能查监控吗?” 阮芋摇头:“我记得洗手间门口没有监控。” 再说了,她完全没有理由查监控,温老师进女厕没干坏事,唯一的人证保安叔叔后来看阮芋害怕,还反过来安 她,说那个男生可能只是走错了洗手间,这种事情,谁都希望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乔羽真:“要不,你直接和温老师摊牌,质问他是谁。” 许帆表示不可:“温老师肯定不会回答的。他本来就用小号加芋仔,事情败 的话,说不定直接销号跑路了。” “我有办法。”阮芋镇定道,“刚加上温老师的时候,他给我发过他的机房卡号,那个号码和学生身份一一对应。而且他发的是照片,大概率是真实的,就算不属于他本人,也是他身边同学的卡。” 没想到真的走到这一步,明天她就要拿着卡号上图书馆机房查人。 熄灯之后,阮芋平躺在 上,四周万籁俱寂,她却辗转反侧,许久无法入眠。 这一夜大概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第二天,她顶着一双熊猫眼起 ,爬下 梯时摇晃 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夜里挨了谁的一顿痛打。 中午一下课便赶到图书馆,在机房电脑上输入卡号时紧张得掐痛了手,搜索结果一出来,阮芋真想痛打自己一顿。 天真。 她可太天真了! 许帆乔羽真陪在她身边,瞪大眼睛,细致地再帮她输入一遍。 不信 ,又换一台机子输入一遍。 甚至找到值班老师,谎称这张卡丢了找不到主人,让老师在教师机上输入卡号查询对应学生。 结果无一例外—— 空号。查无此人。 深红 三角形报错图标仿若无声的讥讽,扎在阮芋眼底,翻翻覆覆向她强调,温老师的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甚至连“温”这个姓,也许都是虚构的一环。 阮芋坐在电脑前,闭了闭眼,身体向后仰,忽然掏出手机,仿佛破罐子破摔,在温老师聊天框里输入: 你到底是谁? 目光扫过昨晚聊天,她发出的最后一句话。 【啊啊啊啊温老师我 你!!!】 那时有多 ,现在就有多失落。信任是 情的基础,信任一旦坍塌,上层建筑也将瞬间随之瓦解。 阮芋逐字删掉了未发出的那句话。 乔羽真在这时帮阮芋回忆:“温老师一开始是怎么加上你微信的?” 阮芋想了想,神 尴尬:“为了萧樾的班服?” 将这个起因和眼下的现状强行关联在一起,阮芋推测道:“我 觉他在和我聊天的过程中对萧樾似乎不太 兴趣,想要班服什么的也许只是借口,就是为了接近我。” “还有一种可能。” 乔羽真分析得头头是道,“也许他并没有骗你,他确实喜 萧樾。可他是个男生,碍于世俗伦常,只能把这份 情深埋在心底,通过伪装成女生从你这儿得到萧樾的班服,怕你知道他是男生之后对他和他的 向产生偏见,所以一直瞒着你。” 阮芋:…… 这个解释。 听起来竟然非常合理。 乔羽真:“所以你也别太生气了,要怪就怪萧樾这个祸水吧。” “怪他干嘛。”阮芋没什么力气地吁出一口气,“怪我自己,像个傻子被糊 。” 三人在图书馆磨蹭太久,到达食堂时,用餐的学生稀稀落落,菜品也撤下去大半,一眼望去只剩残羹冷炙,让人提不起胃口。 许帆和乔羽真去唯一一家还需要排队的米线窗口点过桥米线吃。 阮芋拎了个餐盘,晃晃悠悠来到快餐窗口。 斜前方立着一道高挑身影,站姿漫不经心,一只脚的脚跟闲散翘着,因天生教养加持,脊背总是英 如松柏,不显一丝乏力颓萎,校服披在他身上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被那宽阔的肩膀撑起,轮廓线条直凛凛的,张弛有度,目光落上去像被 住,不欣赏个痛快很难移开。 他怎么也这么迟吃饭。 阮芋稍稍鼓起 气神,走到窗口前,餐盘放在台面上,和萧樾打了声招呼: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