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脚,她以幕篱遮颜,与守墓人寒暄两句,让马车的把式留在原处,自个儿缓缓地上了山。 这墓山并不高,沈宁虽只来过寥寥几次,也将李子祺的下葬之处记住了,她轻轻地走向那人的归属之地,心绪开始翻腾。 快到地方时,她突地听得一阵轻微的动静。方才听守墓人说了有几位远方友人今 也来探望李家故友,想必应是前头隐隐的身影。她走近几步,本是表情淡淡,却在看清前头一人侧脸时蓦地吃了一惊。 那张脸不正是丰宝岚的小厮!那末那背对着她,背手注视墓碑的高大男子是丰宝岚? 沈宁不可置信地盯了一会,在看清丰宝岚相貌时着实吃惊不小,丰宝岚怎会跟李家有 情?并且他站的那个地方,正像是在子祺的墓前。子祺认识丰宝岚么?不,不可能。更奇怪的是,那对自金帮跟来的 沉父子居然也在,儿子还拿着匕首蹲在墓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宁拧紧了秀眉。 不一会儿,几人 头接耳几句,点了点头便往准备下山。沈宁左右环顾,见没有躲藏之处, 扶了扶幕篱,身形一 ,泰然自若地走上前。 丰宝岚一脸意兴阑珊, 面却见一位修长纤细的女子着一袭素净新裳袅娜而来,不由眼前一亮, 眯眯地侧身让人先行。 隔着幕篱沈宁都能 受到他放肆的视线,不由在心中暗骂狗改不了吃屎,表面却是柔弱福了一福,依旧扮作良家妇女缓缓上山。 丰宝岚眯了眯眼,这女子衣着不俗,为甚左右无奴婢家仆服侍?抬头见她在一墓前站定,旋即甩去疑惑,管那么多做甚。不过这女子身形颇似小李子,只是那小李子恢复女装,也定无这少妇风情…… 沈宁站在一不认识的李家祖宗墓前,遥见丰宝岚身影消失在山下,才走到李子祺的墓前,取下了幕纱。 “子祺……”她轻抚着干净的墓碑,轻轻说道,“对不起,这么久没能来看你……” 树叶沙沙,她站在墓前任由思绪纷飞,久久才发出一声长叹。 而后她摇了摇头,看向地面杂沓的脚印,又蹲下来看了看刀刮的印记,喃喃道:“子祺,丰宝岚究竟来找你做什么?你难道真是他的故友么?可是那两个人又是来干什么的?”她突然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他们不会是来盗墓的罢?这念头一闪沈宁又觉着自己犯傻,丰宝岚出身大富,李家不过商户人家,即便他着实闷得发慌想盗墓玩,也不能盗李家的墓啊。 只是这事着实有蹊跷,想必身后还有指使之人,不论如何,这事定是冲着李家和子祺来的,要不要暗中告知子轩一声,让他有所防范……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宁没发现一人无声靠近,当她有所警觉时,口鼻已蓦地被人捂住,旋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丰宝岚与几人行至山脚,他看一眼紧闭的守墓人茅屋,又看向不远处等候的一驾单匹马车,眉头微微一皱。 突地一人自旁隐蔽处钻出,唤了丰宝岚一声“爷”。 丰宝岚看向来人,挑眉不悦,“爷不是让你跟着小李子?” “回宝爷,属下正是跟着他到了此处。”丰宝岚的侍卫不敢提中途被沈宁甩开的事,心想幸好自己机灵还能追踪过来。 “他也在这儿?”丰宝岚一愣,莫非小李子是在跟踪他? “是哩,那假扮李厚生的女子狡猾,在绣庄买了一套衣裳,扮了女装从后门离开,而后又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此地而来。想必是从哪儿得知了爷的形踪,跟了过来。” 丰宝岚自知事情有些异样,他身形一侧,问道:“可是那辆马车?”他的眼再次扫过那单匹马车与在树荫下睡得正香的把式。 “正是。” “莫非小李子穿着月白绣花的襦裙,头上还戴着幕篱?” “正是如此,宝爷您碰上他了么?” 原来是她……思及那纤细婀娜的背影,丰宝岚眉头紧蹙,若是追踪自己而来,他为何要换作不便行动的女装,还雇了一驾显而易见的马车?然而若非冲他而来,莫不是她与李家有甚渊源,此处相遇只是巧合? 丰宝岚愈想愈奇怪,这李家虽是商贾之家,身份却也颇为 ,只因睿妃前夫正是李家子孙李子祺,他沉思一瞬道:“回去看看。”这小李子的身份目的着实愈发扑朔 离,他已不想再与她虚以委蛇。 “是。” 留了那对 沉父子,丰宝岚一行人再次回到山上,左右却找不到那月白身影,他们循着脚印再次来到李子祺的墓前,他低头看向那脚印,究竟是因他们曾在李子祺的墓前站过才过来,还是她本就是来拜祭于他?更古怪的是,他们不曾发现沈宁离开的脚印。 丰宝岚的眉头越皱越紧。 一阵 风吹来,一侍卫打了冷颤,“宝爷,这小李子……不会是个鬼罢?”怎地一个人就凭空消失了? 丰宝岚一把打上了他的头,“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 那侍卫“哎哟”一声,可怜兮兮地捂着脑袋。 另一侍卫道:“爷,属下查了四周,都没看见他的足迹。纵使他轻功再好,也不能一跃飞到树上去。这倘若不是鬼,恐怕……” “恐怕什么?” 那侍卫蹲下来指了指一个陷于泥土的大脚印,“爷,您请看,这个脚印比咱们踩下的要深上一寸。” 丰宝岚弯 仔细看了看,再抬起头是少有的严肃,“你是说,小李子被人劫持了?”这事儿可是愈发怪异了。 “属下只是揣测,心中也有些许不明。” 丰宝岚 着下巴思忖许久,“找!把小李子给爷找出来!” “是!”侍卫领命,而后又犹豫地问了一句,“爷,那这边的事儿……” “继续,这事儿不干,爷都要掉脑袋!”丰宝岚长臂一挥,一边往回走一边还嘟囔一句,“这破事儿!” ☆、第七十章 (修改) 小番外 沈宁万万没有想到,劫持她的居然是克蒙人! 她虚软地被人一左一右提进一个充 着血腥与异香的大营中,浑身无力地被人推倒在地,被下了药的她仅凭着意志用了十分力气才勉强坐直了身子。 掳了她来的克蒙人与同伴低低说了两句,再看了她一眼便一齐出去了,末了还对着守在帐外的士兵大声说了两句。 沈宁又饥又渴,舔了舔干躁的 瓣打起 神集中 力,她依稀记得自己被人掳了大抵七八 ,一开始试图逃跑未果,便被克蒙人一路下了令人无力的药, 夜疾驰绕过了景朝边境到了这里……那末这里究竟是哪儿?他们为什么在此设了战营?并且他们为什么会把她掳了来?他们究竟是知道她的身份,还是随意抓了个景朝女子? 药物让沈宁头痛 裂思绪不清,她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努力保持清明。 不多时,大帐帘被人猛地 开,身着正统克蒙王室服饰的 男子勾着 意地笑大步而入。 沈宁一看来人,面无表情地缓缓呼了一口气。 努儿瓴。 该死的真是好极了。 原克蒙二皇子,如今的克蒙大汗努儿瓴站在俘虏面前, 森森地居高临下盯着沈宁憔悴不堪的小脸,发出一声令人 骨耸然的笑声,“小寡妇。” 沈宁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本王知道你不会死,否则怎能得到本王的大礼?”努儿瓴挑起她的下巴,轻轻地说道。 他自然知道沈宁曾入了景 做了妃子,也得到了她因病而逝的消息,但他并不相信,阿达告诉他这个女子没有死。于是他派人潜伏入景,在李家祖坟易容做了守墓人,他知道了这个前夫是她的软肋,如果她还活在世上,定会去拜祭于他。 果然,果然!努儿瓴笑弧扩大,随即放肆地大笑出声,阿达眷顾,令他达成所愿。 这狂妄的笑声令她厌恶之极,沈宁咬着下 撇开视线,却在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侍从后蓦地一僵。虽然他穿着克蒙衣物,可那张脸的确是……“曹荣!”她不敢置信地唤出了那人的名字。 那面 苍白的侍从听到久违的名字,竟浑身一颤向后缩了缩。 努儿瓴笑容止住,他挑眉看向身后的奴仆,又转回来看看惊讶的女人,又勾起一个 佞的笑,直起身子唤道:“ 奴,过来。” 那侍从听得主人叫唤,又是一颤,却也不敢违抗主人命令,慢慢地躬身走到努儿瓴的身旁低垂了头。 “跪下。” 沈宁瞪着眼前无一丝反抗跪下的男人,果真是曹荣! “舔本王的脚。” 低垂的脑袋只顿了一顿,而后没有一丝犹豫地俯下了身子,几乎五体投地地舔向那沾着尘土的脚趾。 沈宁直直地盯着这一幕,双手在两侧握紧。 努儿瓴哈哈大笑,一把踢开曹荣,鄙视地看着沈宁道:“你们景朝的 奴,好好的战士不当,偏偏喜 当本王的狗!不过本王也得承认这只狗的忠心,当初要不是他救了本王,你我也不会今 相见!” 当初他也不知道云州还有这么一个人,直到他杀了景朝士兵将他救了出去,他才知道这 奴是他曾巡视时玩腻的奴隶,本是让人杀了他扔在 坟岗中,不料因他心肺靠右大难不死。没想到他回了云州过上寻常生活,还不忘曾做他 下之奴的滋味。 曹荣被踢开一旁,立刻爬起来恢复了下跪的姿势。 他果然是那个 细!沈宁看向奴 的曹荣,这种人原来真的存在! 沈宁回过神来,冷笑一声,“原来克蒙努儿瓴也不过如此,你抓我回来,想将云州大败的过错全推到我一个弱女子身上么?这么点下三滥的手段可是上不得台面!” 努儿瓴一把扯着她的头发拉向他,在她耳边 冷地道:“景朝寡妇,本王从来心 狭窄,你也不必多费 舌,只需好好想想未来等待你的是什么 子,”他又突地将她一把推开,“本王虽然不碰污秽的女人,不过若是也将你变成如这 狗一般,也未尝不可……” 沈宁明白自己一脚踏入了地狱,但她却奇异地非常冷静,她明白这时候只要 出一点害怕就会令努儿瓴痛快不已,于是她抬起脸,不 一丝畏惧地反瞪于他。 她从来就是这样,敌人不足以打败她的意志,惟有她 的人才能轻易地伤害她。 此时帐外来报,“大汗,景军派了使者过来,说要与大汗商议 换俘虏一事。” 换俘虏与城池?难道他们已经开战了么? 努儿瓴一听极为不耐,“本王何时说过要与他们商议?” “这……”传令兵跪在帐外有些不知所措。 “把他赶出去!” “是!” 努儿瓴下完命令,一个转身将桌上酒樽里的美酒一饮而尽,而后随意摔下酒杯,“去把那两个俘虏带来。” “是。”曹荣跪拜领命。 努儿瓴将曹荣与其他侍从一并挥退,坐上主位 出自己的宝刀缓缓擦拭起来,锐利的刀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映着主人冷酷 佞的面孔。 沈宁试图站起来,她抓住一旁的栏柱暗中使劲,额上慢慢渗出汗水,她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靠在柱上不停地 着气。 “孙悟空……嗯?”努儿瓴挑眼座下身为鱼 还垂死挣扎的女人。 沈宁平息了呼 ,才勾 冷笑,“莫非你真去找了?” 努儿瓴顿时目 凶光。 “枉我一世英明,居然大意落在你的手上,可悲,可叹!”沈宁话语中带着鄙夷。 “不过区区卑 女子,还大言不惭一世英明?” “比起你们这些没开化的野人,我当然算得上聪明绝顶,”沈宁以暗劲支撑着身子,依旧不羁道,“我不过随便说了个名字,你就当了真,怕是浪费了许多人力罢?” “可惜……”努儿瓴听得挑衅不为所动,以舌舔过刀锋,尝过些许血腥味, 冷俯视而笑,“可惜只是个娼.妇!” 帐外一阵喧闹,克蒙士兵推搡着两个手脚都锢着沉重铁链的景朝战俘而入,曹荣跟在后头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沈宁见两人衣着褴褛,身上还有不少鞭痕血迹,自知二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待她看睛那高个儿相貌,心中大震,这个人……是黄陵将军之子黄逸!她再迅速看向黄逸有意无意护着的矮个儿,那张略显稚 的脸如今脏污不堪,可神似那人的长相昭告了他的身份,东聿衡的孩子……皇长子东明奕! 黄逸即便双手双脚都戴着镣铐,依旧如猛兽般浑身竖起防备的警惕打算伺机而动。东明奕强忍着身上从未有过的痛楚,努力抬头 直 杆,他是父皇的长子,他绝不能辱没了东氏皇族的尊严。 原来此处是景朝白州边境境外。克蒙与景朝的 壤中间隔了一片内陆海,因此惟二的 壤处便是云州与白州。白州不比云州,向来有重兵把守,努儿瓴以毒牵制黄陵,大胆带领五千 兵南下偷袭白州边境驻军,在这战中掳获了此行目的--大意轻敌中了对方 计的东明奕,连带抓住保护于他的黄逸。 很快两人也发现了帐篷里穿着一袭景服格格不入的女子,黄逸与东明奕同时大吃一惊。 “ 奴,把二位贵客安置到你的地方去。”努儿瓴的命令中透着 寒气。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