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一路走回家属区,几个汉子眸底的忐忑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彭弘毅三人身上有些脏,听他们说老家是西北的,大约坐了好几天火车也没条件给洗一下。 姜宁回家后立即找曹来喜换了三个烧得正旺的煤,把三筒煤炉点燃,拿大铝壶烧了热水,拿了新 巾,让他们洗澡松快一下。 “赶紧洗下松松,等会就吃饭了。” 姜宁笑 的,看他们棉袄 薄的,她还把丈夫以前换下的军大衣取出来,递了过去。 她没有把自己给赵向东做的新衣拿出来,不是小气,而是怕他们惶恐不肯穿,五六成新的旧军装最合适了。 果然,彭弘毅几个立即就接了过去。 “嘿嘿,麻烦嫂子了。” 三人也知道自己身上脏,不过姜宁态度和亲切,明显真心实意,他们除了不好意思笑笑,倒也没再局促。 彭弘毅先去洗澡,胡国川田斌在厅里喝茶,姜红兵招待着,姜宁则赶紧去做饭。 饭菜得多做点,赵向东今早就说会回家吃晚饭的,大概是开会耽搁了,现在还来了客人。 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先取量及味道了,花样得搁一搁。 大虾全部白灼了,等会蘸蒜蓉油吃;两条大青鱼红烧;熏 斩了两只,爆炒后焖土豆块;把养着的泥鳅都下锅,和着豆腐炖。 接着还炒了两个青菜,搪瓷盆一大盆地上,主食是米饭。 彭弘毅几个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嫂子,做太多了,太多了!”这得费多少钱啊! 一阵阵香气扑出来,前 贴后背的三人咽了咽口水,立即心疼起钱来了。 随便一顿就行,他们咋能这么吃?东子还得养家呢! “你们放心,我有工作呢。” 姜宁一边将熏 焖土豆铲出来,一边笑道:“我肯定会量力而为,打肿脸充胖子这活我是不干的。” 劝人这任务就 给二哥了,她随后揣上钱票走了一趟服务站,买了几瓶酒。 战友重逢多高兴的事,男人们肯定得喝一点开心开心,家里的酒就剩半瓶子,有点空余时间就赶紧买上。 赶回家属区,刚好碰上匆匆赶回来的赵向东许卫国,夜 下,两人面 喜意,显然十分高兴。 “宁宁,老彭几个在家里了吗?” “当然在的。” 姜宁含笑瞅了一眼丈夫,“家里饭做好了,酒也买上了,就等你俩啦。” 随后,她将遇上彭弘毅他们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她完全忽略了方涵,只着重讲三人已经安置妥当。 姜宁余光瞥了眼喜形于 的许卫国,大门哨人不少,许卫国肯定会知道全程,而且速度不会慢,这她就管不着了。 她一笑,“咱们快上去吧。” “嗯。” 赵向东早接过姜宁手里沉甸甸的酒,媳妇儿安排妥帖,细心招待他的战友,说实话他非常高兴,心暖烘烘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 觉,许卫国在场也不好表 什么,千言万语只汇成这么简单的一句应和。 姜宁有些 觉,丈夫黑眸很亮,似有暗 涌动,要将她 进去一般。 她状似不经意让了让位置,避开许卫国视线,朝他嫣然一笑。 赵向东 角弧度加深,极短暂的眼神 后,姜宁率先走在前面,赵向东和许卫国也跟着上去了。 第42章 上楼的时候, 赵向东许卫国你一言我一句,姜宁倒是大致了解了二人和彭弘毅几个的关系。 他们还真是多年老战友,八九年前一个排出来的, 大伙儿有了不同程度的晋升, 但总体都在一个连队里。 赵向东和许卫国老搭档,一个连长一个指导员,彭弘毅是副连长,胡国川和田斌是底下其中两个排的排长。 后来,他们所在的部队接到调令,上了对越自卫战的战场。这是一场虽胜但却十分惨烈的战役, 死伤极多。 赵向东所带领的连队也不例外,功是立了,但全连折了半数的人,剩下一半也很多负了伤不得不退役的。 彭弘毅三个就是。 据赵向东所说,彭弘毅伤刚治好的时候,脚是有点跛的,当时医生说多走走会恢复些。 万幸据姜宁刚才所见, 恢复得不错。 胡国川右手筋断了, 田斌左手炸掉了小指无名指, 外加一小块手掌。二人治疗后虽能处理 常生活,但已经无法胜任一个军人的职责, 只能退役。 听了姜宁简单描述三人的外表, 赵向东长叹一声, “他们几个都是西北人, 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大好。” “那他们没安排工作吗?” 姜宁在厨房里做饭,姜红兵招待客人,外面谈话她听了一耳朵,彭弘毅几个是经老乡介绍,要去杨市往南一百多公里的私人承包山林工作的,途径杨市转乘客车,因惦记着赵向东许卫国两个老战友,特地过来叙一叙的。 彭弘毅几个是军官呀,战场负伤退役,国家应该会安排工作的,咋就需要跑出来干私人雇工了? “是安排的了,大概有什么变故吧。”赵向东与许卫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又叹一口气。 他们一直身处部队,对这些事情门儿清,部队给退役军人安排工作,是要地方配合的,而且上岗后续如何,这完全得看地方具体单位。 要知道这年头给安排工作,全部都得返回原籍的,不然杨市 本消化不了这么多啊! 在部队眼皮子底下还好些,像彭弘毅几个老家在大西北,那就鞭长莫及了。 彭弘毅他们退役时机也不好,自卫战结束,需要抚恤的阵亡战士太多,需要安排工作的因伤退役军官也不少,部队捉襟见底,还忙不过来,最后还是许卫国出面打点,才给自己的战友尽快排上号。 现在看来,肯定是西北那边安排的工作不咋地,现在只能自己讨生活。 姜宁也叹了口气,这些为国为家的铁汉子们,抛头颅洒热血,退下来后也不得不直面生活的窘迫。 都是穷惹的祸,国家穷,人民也穷。 姜宁再一次由衷为改革开放高兴起来了,这次真不是为了自己。 简单说了几句,三楼就到了,姜宁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她体贴让了让,给赵向东许卫国先进门。 “东子!卫国!” “老彭,老田,川子!” 老战友重逢,五人 动得眼睛都红了,狠狠地互锤几下肩膀,好半响,他们才将勉强将 腔 昂控制住。 姜宁微笑看着,“东哥,咱们先吃饭吧,菜要凉了。”而且她估计彭弘毅几个也该饿了。 “好!” 大伙儿纷纷落座,姜宁和姜红兵知道,眼下正是五人叙旧的 动时候,兄妹俩也不吭声,保持安静边吃边听。 碰了一次杯,一口干了,赵向东招呼战友们起筷不许客气,他也夹了两筷子菜垫垫肚子,才问道:“老彭,你们咋来过来了?” 他看看身边媳妇,“我刚才听我媳妇说,你们是过来工作的,咋回事呢?” 老战友们一看就过得不好,赵向东面带关切,许卫国浓眉也蹙起,“你们退役的时候,不是在家乡给安排了工作吗?” 这年头的工作都是祖传父,父传子的,铁饭碗一个,照理该一直干下去的,咋两年不到,就千里迢迢出来讨生活了呢? 听姜宁说,还是私人承包的山林,不是公家单位,这是在家乡连稍差点的工作都找不到了? 赵向东许卫国眉心拧成个疙瘩,彭弘毅苦笑一声,“甭提了,那工作现在没有了。” 三人都是一个省的,其中彭弘毅胡国川还是同县,田斌则是隔壁市的,当初三人结伴回到老家,拿了退伍证还有部队写的证明等等去了县里。 县里早接到了任务,就给安排了工作,孙胡两人分配在酒厂,田斌分配在面粉厂。 先说田斌,天有不测之风云,他还没来及报道,老父就病倒,病势汹汹,县医院束手无策,建议去市医院。 市医院是能治,但得掏一大笔额外的药费,田家穷得叮当响,于是田斌只能将手里的工作让了给人,得了一笔钱,再加上自己刚到手的抚恤金,凑齐了药费,治好了父亲。 工作就这样没了。 不过田斌还算好的,他这是自己的问题,换了彭弘毅和胡国川这边,就糟心多了。 两人是一个县城的人,进的是同一家酒厂,这酒厂在他们那个小县城里,是少数几个不错的单位,本来应该还不错的。 但问题是,地方不大好单位少,但瞄上的人太多,不管是本厂领导,还是县里的有点能量的头目,都盯着那几个空缺。 现在好了,突然来了空降军,把茅坑占了俩,他们能乐意吗? 这么一个不乐意,彭弘毅两人工作就很不顺利,最后熬了半年,被人坑了背上黑锅,被酒厂开除工作没了。 孙胡两人不笨,还很能干,不然之前在部队时,也不能混上去了,可惜的他们没背景,小地方闭 袒护风极省,他们小胳膊拗不过人家的大腿。 一丢了工作,没背景 本无法再找,家境愈发艰难,好在年前,胡国川一个外出讨生活的远方表哥回来了。 表哥在东南一个私人林场干得不错,当上了小领导,闲聊说起林场正扩招人手,可以介绍一下,待遇还行,就是活儿苦累。 干活苦累没关系,胡国川有的是力气,他惦记着两个同样艰难的兄弟,好说歹说,表哥也答应带了。 这不,表哥假期结束,一行人赶着回去,火车今天到了杨市以后,要转客车,可惜只能买到明天中午的票,于是停一宿。 有了这么点空隙,又刚好在杨市,彭弘毅三个惦记着老战友,于是就赶过来军区了。 “活儿重点没关系,好歹有个营生,一家老小的生计有着落了。” 生活并没有 塌三个汉子的脊梁,避重就轻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三人 神一振,笑道:“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咱们干一杯!” 许卫国本来琢磨着要搭把手的,但看兄弟们没有这个意思,去路也安排好了,他也就不好掺和,和赵向东一起举杯,“好,干!” 要是丈夫平时这样喝,姜宁肯定不答应的,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她不但没说啥,反而帮忙再开了一瓶酒,笑道:“多吃点菜,都不许客气哈。” “好的,嫂子!” 五人很高兴,真喝地有点多了,两个小时后先后给趴下,姜宁兄妹早有心理准备,不说了,赶紧收拾吧。 扛人的任务是姜红兵的,他先将三个客人扛进次卧,让他们在一张 上挤挤,然后还扛了自己妹夫回房放下,最后找了找许卫国身上钥匙,将人送下楼去了。 姜红兵是男人,席上也喝了不少,这么扛了五条魁梧汉子,他也够呛的。 “二哥,你赶紧歇着吧。” 次卧 挤不下了,打地铺 气大,姜宁想了想,在客厅长椅上整理了套铺盖,只能先委屈一下亲哥了。 姜红兵 着额头躺下,阖目很快就微微打起鼾,姜宁给他打热水擦了手脸,掖了掖被子,安置妥当,才重新打了一盆热水进自己屋里。 赵向东喝了很多,不给他擦洗一下去去酒气,她恐怕很难入睡。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