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卿不动声地问道:“赵立虽曾是皇族,但反叛朝廷罪不容赦,就算生擒,也该是大张旗鼓,怎么竟是秘密押解?” 严明山看看左右,才放低声音道:“多半是跟废太子有关。不是说赵立杀了废太子吗?里太上皇点明了要见赵立,必然是想给废太子报仇。” 苏霁卿道:“是谁负责押解?” “这个就不知了,我只隐约听镇抚司的人提了一句。” 五个人喝了一场,下楼后分别,苏霁卿看关潜,却见他心不在焉似的。 苏霁卿一想,走到关潜身前道:“向来仰慕小公爷,只是没什么缘分相见,半月后我便离京。若小公爷得闲,可去南城紫荆胡同寻我。” 关潜振作道:“多谢三爷盛情,有时间一定前往。” 魏风有些半醉,家人扶着自回府去,严明山还要回当值。苏霖卿便陪着苏霁卿往回。 路上,苏霖卿道:“小公爷年纪轻轻,就已经官任礼部侍郎,将来一定前途无量。不过……原本大家都以为他有名无实,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今看到他身上那许多伤疤,唉,才知道原来的确是个不容小觑之人。” 苏霁卿笑道:“自然了,曾跟着当时还是镇北王的王爷历练过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你方才特意邀请他……是为什么?” “只是觉着这是个可往之人,再说他也未必放在心上,毕竟我只半月就要走了。” 苏霖卿点点头,又问:“你当真要走吗?其实……母亲也不是一定要你成亲,只是觉着那刘家的姑娘的确是不错,温柔大方……可如果你当着你不喜,她自然也不会为难。” 原来朱夫人因一直惦记苏霁卿的婚事,近来一直忙着给他张罗好人家的姑娘,想让他在京内成亲,自然就收住他的心了。 可苏霁卿起初因为妹妹之死母亲之病无心他顾,如今见妹妹的仇都报了,母亲的病也好了,便没什么牵挂,又实在不想去接触什么女子,便起了南下之意。 苏霁卿笑道:“我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何况家里有你跟大哥照应,嫂子们又孝顺……” “罢了罢了,”苏霖卿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的是什么。” 两兄弟对视一眼,苏霖卿低声音道:“她现在越来越好了,六无主,现在谁不知道贵妃最得圣宠,坐上凤位是迟早的事了……” 苏霁卿淡淡道:“我也知道如此,所以肯放心的走,何况我不留在京城,对她反而更好,对咱们家也好。” 苏霖卿知道他的意思,毕竟如果西闲成了皇后,街头巷尾说起来,自会提到一些旧事,这里头绕不过去的一点,应该是西闲曾跟苏霁卿定亲之事。 苏霖卿长长叹了声:“可见世上并无十全十美的事,罢了,罢了,不勉强你了。” 苏霁卿笑笑,突然问苏霖卿道:“方才严统领所说赵立给押解回京的事,哥哥怎么看?” “这件事……他不是已经说了吗?”苏霖卿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此事。 苏霁卿看了二哥片刻,一笑道:“是,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苏霖卿疑惑看他一眼,也没再说。 两人且说且走,不知不觉眼前景物变得悉。原来前方不远处,便是林宅。 一个老门房坐在台阶上,门口上有几个小孩子正在玩耍。 两人驻足看了片刻,想起当年泰儿才给册封太子的时候,林府门庭若市的场景,跟现在这门可罗雀简直天差地远。 苏霖卿道:“这会儿林家如此,也不知该如何说。” “其实也不过是‘翁失马焉知非福’,”苏霁卿淡淡道,“若不是那件事,干净利落地斩断于家作恶之手,林家也未必这么容易给摘清。且前我来探望过林伯父,看他反而比先前更神矍铄了。” 苏霖卿笑道:“这老爷子也是……含饴孙,倒也罢了,先前在御史台怼天怼地的,不知招了多少人恨呢。这会儿若不是里还有贵妃跟太子在,光是他以前得罪的那些人,明里暗里点招数,就很够他们一家子受的了。” 赵宗冕先前虽革除林牧野的御史,但成宗原先赐给他们家的城外庄园却并没有动,所以就算缺了林牧野这份薪俸,只是庄园的产出就能供奉一家子的吃穿用度了,子倒也很过的去。 就是听说于青青因先前兄长被斩首,受惊吓,她自己也入狱蹲了半年,近来虽终于熬了出来,却卧病在家中,听说已不大好了。 这苏霁卿没回紫荆胡同,只随着苏霖卿回到苏府,毕竟他不要远游,便多些跟母亲相处的机会。 只是次,里却有个小太监来传旨,竟是特宣苏霁卿进。 第147章 0805三更 苏霁卿进这, 正赶上所选的那几位大人家的贵女进。 远远地却见前方一队一队的内侍跟女, 簇拥着心打扮过的女孩子们徐步而行。 苏霁卿只瞧了一眼, 便垂了眼皮目不斜视。 不料正走着,队伍之中突然有一人惊喜加般悄悄叫道:“苏哥哥!” 苏霁卿大惊,这一声呼唤, 几乎让他生出一种是西闲在叫自己的错觉, 本能地抬头看去。 却见在前方一行人群, 少女微微探身, 向着他摆手打招呼,容颜娇, 笑面如花。 苏霁卿愣了愣, 却并不觉着自己认识此女。 何况如今是在皇之中,对方身份特殊,苏霁卿便只看了那少女一眼,仍是不动声。 那女孩子却正是英国公府的章清怡小姐,见苏霁卿不理自己,脸上出失望之, 又小声道:“三爷, 是我呀。你不记得我了?” 苏霁卿心头一紧,并不答话,只忙紧走几步。 身后, 有个内侍对那少女说道:“贵主快噤声, 在内是不可以随意跟外男说话的。” 走在前头的工部尚书之女范雨沐回头看了她一眼,浅笑道:“妹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可别才进第一就犯了忌讳呀。” 章小姐瞅了她一眼, 无打采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那领着苏霁卿进的内侍笑道:“苏三爷认得那位贵主吗?” 苏霁卿道:“不认得。” 内侍道:“那是英国公府的三小姐,今年才十五岁呢,想必以前见过三爷,三爷没留心……或忘记了。” 苏霁卿一愣,这才想了起来。 原来苏霁卿先前也曾出入英国公府,只是在苏霁卿印象里,他第一次见章清怡的时候,她还不过七八岁,后来随着少女长大,内外有别的,自然就极少再碰面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苏霁卿想到方才自己冷冷淡淡的,略有点不安,本想回头看一眼,可想到内的忌讳,却到底并未回头。 太监领着苏霁卿来到勤政殿,正顾恒从内走出来,一眼看到他,便回头叫太监通报。 顾恒立在殿门口,向着苏霁卿一点头。 苏霁卿如今只是个白身,便往顾恒拱手行礼:“顾大人。” “苏公子请。”顾恒抬手向内示意,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淡冷。 “有劳,多谢。”苏霁卿微微低头示意,迈步进了大殿。 苏霁卿不知自己为何被宣召进是为什么,只是他自忖跟顾恒等均不悉,所以也并不多嘴探听。 进了殿内,抬头却见正前方赵宗冕坐在长桌之后,两侧立着几名身着朝服的大臣,并七八个内侍肃然而立。 赵宗冕眉宇间有些不耐烦似的,忍而不发。 前方一人,看服却像是户部尚书,正低声说什么:“军费开支,还有内选秀费用……着实周转……艰难……”等话。 “好了好了,只会诉苦。”赵宗冕一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 苏霁卿见状,不知自己是否要上前。 正赵宗冕抬头看见他,那锐利的眸子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然后赵宗冕笑道:“此事朕会记着的……你们先退下吧。” 众朝臣这才行礼,又后退出门而去。 待众人都去了,苏霁卿才上前跪地,山呼万岁。 赵宗冕笑看着他:“平身。” 苏霁卿才站起身来,就听内殿处有人道:“三公子,真的是你来了。” 苏霁卿转头,却见内殿门口走出一个小孩子,却正是泰儿,他惊喜加地望着苏霁卿,脚步飞快地往这边跑来。 苏霁卿虽然明知道如今泰儿已经贵为太子,但看着小孩子这样急切地向着自己跑过来,仍是不由自主地动容。 心里突然滋味异样,仿佛又身处在泰州客栈,他亲手从稳婆手上接过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之时的那种惶恐,,悲欣集。 那种觉,他一辈子也不会忘。 甚至苏霁卿觉着,那种觉,他这一辈子只可能有那么一次。 虽然并不是他的亲生骨,但在他而言,那个给到自己手上的孩子,给他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啼哭不止的小家伙,俨然是天地间最为值得珍藏呵护的奇迹跟珍宝。 本以为他贵为太子,同自己再不相干,且又这样年幼,自然是不记得所有的…… 没想到。 在苏霁卿的注视中,泰儿已经飞快跑到跟前儿。 苏霁卿反应过来,忙跪地行礼,泰儿笑看着他道:“先前答应我进的呀,怎么一向都没看见你。” 苏霁卿不知如何回答,眼角早已经润。 泰儿一愣,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像模像样地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扶道:“快请起!” 苏霁卿道:“多谢太子。”声音微微地有些暗沉,终于缓缓顺势站了起来。 自始至终赵宗冕都在旁含笑看着,直到这会儿才对泰儿招了招手。 泰儿把苏霁卿打量了会儿,才回到赵宗冕身旁。 赵宗冕说:“苏霁卿,太子跟你很对脾气啊,他对别人从来没有这样亲近。” 苏霁卿知道他话中另有所指,便只垂首道:“回皇上,这是草民的荣幸。” “草民”二字入耳,赵宗冕笑了笑,道:“这阵子太忙,忘了故人了。这会儿相见应该也不算太迟……对了,听说你要去江南?” 苏霁卿道:“是,已经定在半月后启程。” “江南有什么好,又没有美人儿勾着你的魂儿,”赵宗冕停了停,似笑非笑,“还是说这京城里有你不愿意见着的人呢?” 苏霁卿道:“皇上说笑了。臣只是先前游惯了,所以自觉在这京内有些呆不住,才想去往江南,过些闲云野鹤的子。” 他才说完,就听赵宗冕道:“朕在这儿忙的分/身乏术,你倒好,想去游山玩水,闲云野鹤……朕偏要给你焚琴煮鹤。” 苏霁卿不知是什么意思。 泰儿却看向赵宗冕,疑惑道:“父皇,你答应泰儿,让苏三公子做泰儿的侍读的。” 他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什么叫“分/身乏术”“焚琴煮鹤”,只听赵宗冕口吻不对,便疑心他要对苏霁卿不利。 苏霁卿听见泰儿的话,更觉诧异,赵宗冕笑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小子,果然是需要一个好侍读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