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四合,烈火连绵,天空呈现出颓废的金 。 海琉光在云端上一个回旋,龙王剑正要挥出,眼前忽然一晃,周围的影像须臾间扭曲变幻,深埋在心底的那一幕场景猝不及防地重现在她的眼前。 脚下是汹涌的大海,惊涛骇浪重重叠叠,咆哮着奔腾而起,海与天连成一片,海浪击碎了天边的 云,黄昏赤血。 那个男人有着一双如火焰般的朱红羽翼,在赤 的天幕下,他微笑了起来,向她张开了手。她是如此 他, 到愿意为他而死,但她的剑却无情地刺穿了他的 膛,他在她眼前化为灰烬。她清晰地听见,最后那一刻,他对她说:“琉光,我 你。” 恍惚间,海琉光分辨不出幻象与现世的差距,心在一霎那仿佛裂成了碎片,痛到发抖。 重明离火剑呼啸而来,持剑的那个男人和他有着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身姿,连那炙热的火焰都是 悉的气息。那一时间,海琉光忘记了躲避,她如同梦呓一般叫了他的名字:“燃犀……” 火焰的剑锋贯穿了海琉光的身体,巨大的创口从 前切到腹部,鲜红的血 飞溅出来。海琉光从云端之上坠落,向着虚弥山的中央跌下。 幻境结界之下的法阵悍然发动,无数利箭穿 而出,破空的声响尖锐刺耳,这些不是普通的箭,力度和速度几乎可以穿碎虚空,簇拥成磅礴的气势,如星海奔腾,扑向海琉光。 海琉光痛苦地蜷成一团,竭力护住身体的要害,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抗击,在漫天箭雨中重重地砸落地面,轰然一声巨响,眩目的光芒从法阵的中心腾起,在海琉光的身体周围缭绕跃动,在响亮的金石 错声中,一个圆形弧顶的玄铁牢笼凭空生成,严严实实地囚 住了她。 牢笼的栏杆 若儿臂,每一分每一寸都刻 了符文,符文闪动着火光,如同活物一般扭动盘旋着,整个牢笼像是在火中淬炼。 海琉光勉强睁开眼睛,血从眼角 下,视线一片模糊。 有几个人站在她的面前。 一个老者的声音在说:“高山王所打造的箭阵和牢笼,果然不是凡物,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这个真能困住龙王吗?还是赶紧杀了他比较妥当吧。” 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接口道:“龙王身受重创,力量大不如往常,这个牢笼是由我亲手制成,用尽了族中珍藏千年的玄华重铁,相信他眼下是绝对没有能力挣 的。但是,有一点却不得不防,听说天帝在龙王的神魂中嵌入了一只眼珠,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够隔空召唤龙王,所以,其实我也赞同迦楼罗长老的意思,最好还是马上杀了他, 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囚 他。” “诸位,容我提醒一下,这个布置乃是朱雀王的旨意,吾等唯有遵从而已,毋庸置喙。”白诸的声音说道,“至于高山王所提到的顾虑,无妨,我已经在弱水中布下了另一个法阵,可以隔绝浮黎族的空间规则,不用担心。” 海琉光的眼中看不到其他人,她定定地望着朱羽照夜,他就站在她的面前,虽然浑身血迹斑斑,然而,在众多高贵神族的环绕中,他依然如同烈 ,是最耀眼的存在。海琉光的龙王剑落在了尘土中,朱羽照夜缓缓地弯 拾起,捧在手心里。他望着她,他的目光中有火焰在燃烧,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只巨大的禽鸟飞了过来,抓起了玄铁牢笼,振翅飞起,飞上了虚弥山的最高峰。峰顶有一泓水潭,在群山环绕之中,甘木掩映之下,静水沉壁,一碧无尘,纯净得如同大地的眼睛,仰望天空。 禽鸟松开了爪子,玄铁牢笼落入了潭水中。 弱水九千,汇 成池。那是上古真神的血 化成,天地之间最圣洁的水,可以洗涤一切 恶与污垢。堕天的魔族,其实便是这世间最 恶之物。 真神之血冲刷过伤口,渗透进魔族的身体,海琉光死死地抓住了牢笼的栏杆,全身都在颤抖,身体很疼,身体里面有一个地方更疼,疼得几乎想要死去。 玄铁牢笼无声地沉入弱水底下。海琉光终于晕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 五更,继续红包,求支持。 明天周一凌晨0点三更。 第68章 龙王战败, 天帝军上下震惊。海琉光乃天界第一战将,龙族降临天界之后最强的王, 数百年来纵横战场,他几乎就是一个不败的传说,今 居然败于朱雀王剑下,众军哗然。 几个见识渊博的神族将领认出了朱雀王手中的那把剑, 似乎是传说中的重明离火剑, 上古真神赐予朱雀族的神器,在三万年前大战时期随着最后一任朱雀天帝遗失在婆娑界,未曾想到今 竟重现天界。 这传闻不胫而走, 顷刻间传遍了军营, 出身于一些古老神族的将士不 有些心思动摇。浮黎神族虽然血脉高贵古老,但他们是凭借魔族登上了天帝宝座, 说起个中渊源,未免令人不齿, 而朱雀神族,受命于天选,以不死之身与河海山川同寿, 他们才是许多神族心中默认的正统帝王血嗣。 天帝军阵营中的龙族们被 怒了, 现出凶猛庞大的真身,他们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盘旋着,黑 地遮蔽了天 ,无声地威慑着众军。 云端里的重明天都忽然传来了震天的战鼓声,铁甲戎装的战士列着严谨的战阵从城中奔腾而出, 杀气腾腾。 天帝军副统领一声令下,阵营倏然收紧,他还是谨记着龙王的吩咐,以防守为任。陆吾在天空中发出震耳 聋的咆哮声,巨龙们悍然 敌。 大战一触即发。 —————————— 静谧的水 声,潺潺汩汩,从深远的地方传过来,宛转悱恻的,让人不愿醒来。在那个深沉的梦里,有什么东西碰触她的嘴 ,小心翼翼的,是那么温柔,仿佛不敢将她从梦中唤醒。 海琉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朱羽照夜在吻她。在这被 锢的冷硬牢笼中,他居于她的上方,他的手绕过她的脖子,牢牢地按在她的脑后,把她束缚在他强健的臂弯里。而他的吻却又是那么温柔,恍如 水拂过。 朱羽照夜发现海琉光醒来,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喃喃低语:“琉光,我很想你,想到都快要发狂了……”他的声音在水里是模糊的。 他再次吻了上去,不容她拒绝。他几乎是在咬她,用牙齿撕扯着她的嘴 和舌头,贪婪地想把她 下去。弱水是透骨的冰冷,浸透了人的肌肤,而水中的吻,是燃烧的火焰,灼伤了她。他把她咬痛了,她忍不住发出了微微的□□,朱羽照夜心疼了,终于松开了口。 “对不起,琉光。”朱羽照夜的手指摩挲着海琉光的嘴 , 连不去,他低声问道,“你现在 觉怎么样?是不是很不舒服?” 海琉光卧在牢笼底部。她破碎的战甲已经被 去,朱羽照夜替她把遍布身体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并为她穿上了宽松柔软的衣裳,比原先舒适了些许。神圣的弱水浸泡着她的身体,是一种钝涩而持续的苦楚,她早已经习惯了种种伤痛,其实也不是那么难以忍耐。 她望着朱羽照夜,她的眼睛里带着水波的氤氲:“杀了我吧,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你怎么还不动手?” “我做不到。”朱羽照夜这样回答她,“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会舍得杀了你。” 海琉光发出了轻微的叹息:“朱羽照夜,你还不明白吗,软弱和慈悲都不是一个王者能够拥有的东西,你为什么不能抛弃这些无用的 情?不要把心浪费在我身上,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失望而已。” “琉光,其实我很后悔,当初就不该和你一起从婆娑界回来,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朱羽照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海琉光, “你现在拒绝我,是因为噬心血誓的缘故吗?巫王告诉我,他会破解这个誓约,以甘木和息壤做一个替身,为你承受违约的代价。如果你可以摆 这个束缚,你是否能够改变心意?” “他在骗你,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谎话。”海琉光目无表情地道,“甘木和息壤,是上古真神的遗骸所化,对于神族来说,是天地之间最神圣净洁之物,而我乃是魔族,怎么可能以此为替身,简直荒谬。” 她冷漠地微笑了一下,“更何况,哪怕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背叛浮黎天帝。无寐海中的龙族有百万部众、还有我们的子孙后嗣,就算伐尽甘木、掘尽息壤,也捏造不出这么多替身,我身为龙王,不可能抛弃我的子民,龙族血脉不断、誓约不灭,这是我生来注定的宿命,照夜,你今 不杀我,或许明 你就会死在我的手中。” 朱羽照夜猛然拽住海琉光的头发,迫使她向后仰起了头, 出了她的颈项,修长而优美的,此刻看过去竟也是脆弱的。朱羽照夜一口咬住了海琉光的咽喉。海琉光被朱羽照夜牢牢地 制住,重伤之下居然无法挣 他,他咬得那么狠,如同野兽。她是鱼,却在水中渐渐窒息。 一个小小的气泡从海琉光张开的口出吐出,破裂。她倏然抬手,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奋力一击。一股汹涌的漩涡凭空生成,硬生生地将朱羽照夜扯开去,他撞到了牢笼坚固的栅栏上,闷哼了一声,一个回旋,复又冲下,重重地扑在海琉光身上。 血从咽喉处涌了出来,海琉光捂住伤口,说不出话来。 他的动作是那么地 鲁凶悍,那一下,海琉光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死死地咬住了嘴 ,把惨叫声卡在喉咙里面。 “我恨你!海琉光,我恨你!”朱羽照夜在海琉光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咬牙切齿的愤恨,却那么低微,仿佛是哀求。 他的身体始终都是滚烫的,那种狂烈的热度完完全全把她占据,覆盖她的发丝、她的指尖、她身体的每一分肌肤,他是贪餍而残暴的兽,像是要把她连着骨头一起嚼碎了 食下去。 太痛了,痛到发抖。“朱羽照夜,杀了我……杀了我吧。” 海琉光这样艰难地说着,声音都被撞得断断续续的。 他堵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再说。她连呼 都被掠夺走,口中 地充斥着他的味道,苦涩难当。 —————————— 天 微明时分,朱羽照夜从弱水中出来。 迦楼罗和白诸在水边已经守候了一整夜,立即 了上去。迦楼罗开口问道:“王,龙王现下如何,你打算何时杀了他?” 彼时月华方卸, 光未明,朱羽照夜脸上的神 是模糊的,不辨喜怒。他并没有回答迦楼罗,而是转向白诸,用平静的语气道:“巫王,你说过,将为龙王造一替身,以破解噬心血誓之术,如今可否施行?” 白诸微微垂首:“是,替身已经造好,就在地 之中,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可以赋予其生机,令其蒙混天道规则。” “需要什么引子?” “龙王之血。”白诸神 自若,“替身已有骨 ,独缺 血,需从本体身上取出四盏血 分别注入头颅、心脏、躯体和四肢,使之融为一体,天道将难辨其中真伪。” 朱羽照夜一步一步地走近白诸:“龙王已身负重伤,取她四盏血,再令她沉在弱水之中。”他顿了一下,慢慢地道,“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死,是不是?” 白诸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龙王强悍无匹,异于寻常,怎会如此轻易丧命……”后面的话他突然说不出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朱羽照夜那朱红 的长发无风自动,如燃烧的火焰一般跳跃盘曲,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白诸,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在欺骗我,我看过去真的那么傻吗?” 白诸的手徒劳地抓挠着,他的脸 渐渐泛起青灰。 迦楼罗连忙跪了下来,深深地伏在地上,巍巍颤颤地道:“王,请息怒,巫王对您并无恶意,我们皆是一片赤诚之心,望您明鉴。” 朱羽照夜看了迦楼罗一眼,松开了控制的力量。白诸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到地上,吃力地 着 气,半天爬不起来。 “巫王,你是我母亲的兄长,所以,你知道的,我不会杀你。”朱羽照夜沉默了良久,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中带着意兴阑珊的疲倦,“你想杀了龙王,你有你的理由,我无意追究,但是,别用这种方式,你们都是我至亲之人,不要每个人都这样欺骗我,我非常、非常讨厌这样!” 白诸挣扎着起身,向朱羽照夜走了几步,又停下了,他叹了一口气:“抱歉,照夜,因为你始终下不了狠心,所以我才自作主张,想替你了断龙王。你并不是傻,只是心肠不够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正欺骗你的人难道不正是你自己吗?” “闭嘴,走开!你们都走开!”朱羽照夜一声断喝,倏然扬起背后的羽翼,横扫而出,狂风暴起,卷着白诸和迦楼罗飞了出去,远远地消失不见了。 太 升起,冬天的 光是白 的, 觉不到温度。朱羽照夜独自立在弱水之畔,他的身影倒映在水中,仿佛凝固。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 五更,继续红包,求支持。 明天周一凌晨0点三更。 第69章 一缕轻烟从水面上袅袅升起, 烟雾幻化成万千繁花,霎那花开了又谢去, 袅袅渺渺,宛若在弱水之上展开了一副绮罗画卷。 白度结了个手印,一个圆球状的紫金镂空香炉缓缓地沉入弱水之中,这个巫族人还过于年轻, 显然有些紧张, 他 面肃容,一声清叱,弱水上空的银白 结界闪了几下, 忽然间光华大盛, 了下来,将水面都 低了下去, 仿佛有一层膜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弱水,香息尽数沉没于水底。 白度转过头看了朱羽照夜一眼, 小心翼翼地道:“朱雀王殿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将忘忧香在水下燃起, 但却不知何时能够生效, 是否要请吾王过来察看一番?” 朱羽照夜冷冷地道:“我现在不想见到白诸,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起他。白诸说你是巫族之中最 于香道之人,你如何会不知这忘忧香的效力?” 白度怵然低头:“惭愧,我虽然在香道之上略有涉猎,但终究是不及药师王女, 这款香料过于珍稀,这几百年来从来没人用过它,我曾经刮了些许下来仔细揣摩,这里面除了万年甘木和蜃珠之 外,还含了不下十种药材,其中有些大约是药师族的秘藏,我实在无从分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确实能够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既然心中了无牵挂,自然就没有忧愁可言,故谓之‘忘忧’。” 朱羽照夜想起他向白诸索要忘忧香时,白诸那 言又止的神 ,不由心头一阵烦躁,他深深地 了一口气:“好吧,那如此,便耐心等候吧。” 虚弥山外又下起了小雪,山间笼罩着幻境结界,苍白的雪未曾落下便已经融化,朱羽照夜仰起脸,他嗅到了山外冬 的气息,那雪却总在他咫尺之外。隔着那层薄薄的结界,空山鸟语,静水清幽,不知何为现世、何为虚幻。 —————————— 海琉光蜷着身体卧在牢笼之中,弱水 淌而过,那种痛,迟缓却不可抗拒,仿佛时间久了就渐渐麻木了,她的神思不由松懈了下来。 一种奇妙的香气随波而来,似有云水不歇, 淌到远山之外。柔软的味道无声地将她萦绕,是 的繁花、夏的草木、秋的 果、以及冬的醇酒,在须臾之间渡过了 年的枯荣,走到烟火阑珊的尽头。 海琉光慢慢地仰起脸,睁大了眼睛望向水上方,什么也没有,波光明灭,水 变幻,涟漪是透明的,宛如层层叠叠的烟纱将她笼罩其中。 香气从清远转为浓烈,仿佛一 弓弦,终于绷到了极致,那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指向她的心底。海琉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然则, 水无所不在,香与 水一道 绵,无从逃避。她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渐渐地 离出去,懒洋洋的,令人恍惚。 “不……”海琉光茫然地摇着头,她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而指 间只有 水滑过,她喃喃如呓语,“不、不……” 水无声无痕,宛如时光,是这世间最温存也是最残酷的力量,去而不回。 —————————— 月光落在水面上,月与水一 ,天上碧水,水中沉月。 朱羽照夜静静地盘腿坐在岸边,身形宛如雕像,一动不动。弱水如镜,映着清冷月光,夜 有了一些凉意,白度 了 手,望着水面,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月光生出了薄薄的氤氲,恰在此时,水下隐约传来了渺渺的歌声,不知歌者何人,不知歌者何处,微风拂过,水面涟漪如丝,月光也凌 了,那声音清澈悦耳,带着空灵的回响,像是羽 拨过心弦, 起无尽遐思。 “噗通”一声水响,将朱羽照夜从歌声中惊醒,原来是白度跃入了水中。朱羽照夜心跳忽然加快了起来,也随之而下。 那歌声越来越清晰,宛转而甜美,如同这 水,是无边无尽的 惑,让人向着水底沉沦下去。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