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九!” 她原以为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很明显,里面没有名堂,赵樽听见她的声音,便从内室里出来了。看见是她,脸上也没有丝毫吃惊,带着一丝笑意,他接过她手上的汤盅,借她取下披在肩膀的外袍,递给小心翼翼侍候在侧的郑二宝,问了一句与丙一同样的废话。 “阿七,怎的过来了?” “晋王殿下 理万机,二十余 未有回府,妾身心里惶惑,特地过来瞧瞧……”夏初七挂着笑,酸溜溜的说着,拿“不太友好”的眼神儿去瞟赵樽略显苍白的脸 ,末了,又故意往他背后看了一眼,戏谑道,“差人在门口挡我,这是个什么意思?莫非你真有情况了?里屋藏了妇人?” 赵樽哭笑不得,拍拍她的头,淡淡道,“哪里有什么情况?这护军营里头,莫说妇人,连母猪都没有一头。” “噗”一声,夏初七被他逗乐了。 “看你说得——母猪多无辜?” 他看她,目光深了深, 上仍是带着笑,“近来营中事务繁忙,一来一回到北平城里要花些工夫,我便索 宿在营里了。阿七可是怨我了?” 他声音刚落,丙一便在他的背后使眼 。 “爷,时辰不早了……” 夏初七没有听见丙一的话,却看见了赵樽与他之间的互动。她回头瞥了丙一一眼,又审视了一下赵樽身上的衣着,恍然大悟一般,挑开了眉梢。 “敢情我来得不是时候,你们急着出门儿?” ☆、第265章 无赖与无奈! 她声音一落,房里安静一片。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赵樽抚了抚额头,突地有点头痛了。阿七这个人并不难 ,她讲理,凡事都可说通,可一旦她铁了心想要追究某件事,又极难打发。因为她目光清明,思路清晰,很难被欺骗。 迟疑一肻,他摆了摆手,让甲一、丙一和郑二宝这几个围观的人都退下了,这才扶她坐到案桌前的大班椅上,然后拂开案桌上堆积的公文,留出一个空位来,亲自为她倒了水放置在上面。 “是有些事,但也不急于一时。阿七,你先喝些水。” 夏初七抚了抚水盅,没有喝,只是仰着头问:“去哪?” 赵樽眉头微敛,顺了顺她的头发,把水盅递到她的 边,待她喝下,才沉着声道,“阿七,这些事我原是不想说的,怕你担心。” “朝堂上的事?” 她耳不聪,目却明,很容易就抓住了重点。 赵樽没有犹豫,点头道:“近来朝中不安生,大抵你也知晓了一些。安王赵枢出了事,已经被人从蜀中押解回京。湘王这些 子,也是火烧眉 ,四处求援。赵绵泽下一个对付的人是他,毋庸置疑,他这是吃柿子,从软的开始捏……但阿七知晓,他真正忌惮的人,是我。北平虽然暂时无事,我却不得不做准备。” 他开诚布公,说得极是严肃。夏初七连猜带蒙,看了个七七八八,与她先前知晓的并无出入。赵樽这么久没有回晋王府,他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护军营地里,等着赵绵泽收拾了旁人,腾出手来收拾他。秦灭六国,也是各个击破的,赵绵泽撤藩,自然也会采用同样的法子。 实际上,这一年多,由于她耳朵不方便,很少管赵樽的正事,加上她女人的身份在时下多有限制,有时候也不太好出面掺和。可事到如今,她不想掺和,似乎也由不得她了。 抿紧的 角淡淡地勾了勾,她看着赵樽凝重的视线,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那你到底准备怎样做?” 赵樽漫不经心地反握住她的手,纳于掌心,翻看一下,大拇指抚着上头浅浅的纹理,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眼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分辨。 “我要离开北平府一些 子,此事不宜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藩王离开藩地,视同谋反,这可不是小事儿。 夏初七微微一怔,惊了,“什么事,值得你如此冒险?” 赵樽抿紧了 ,“此事……说来话长。”顿一下,他凝神专注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突然柔声问,“阿七,你怎会想到把陈景支开的?” 真是一物降一物!夏初七很聪明,却常常上赵十九的当。他只需要稍稍卖一个“ 相”,就顺利把夏初七的注视力转开了。 她借故支开陈景,让晴岚有机会与他相处,那只是其中一个方面的原因,或者说,只是顺便为之。要知道,陈景是领了赵绵泽的圣旨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的,夏初七为人再荒唐,也不敢在大事上胡 作怪。 所以,她的行为,自然还有另外一个方面的考虑。 只是她不知,赵樽想的与她是不是一样。 沉默一下,她没有继续追问赵樽,而是顺着他的思路带了下去,回答道,“赵十九,你是不是也猜到赵绵泽派陈景过来的原因了,所以才由着我安排?” 果然,赵樽没有反驳。 他轻“嗯”一声,冷峻的脸上没有波澜,语气也极是平淡,“兀良汗的扩张一 千里,势如破竹。前些 子,赵绵泽以戍防为由,下旨调走了宁王手底下的护卫军六万人。这一回他派陈景来,也是为了此事。” 论起各个藩王手底下的护军,最 锐的莫过于赵樽的北平卫。赵绵泽调走了宁王驻在大宁的人,如今要调走赵樽的护军,她也是猜到了。不过她却有一点不太明白。 “为什么他会派陈景?” 瞥他一眼,赵樽目光凝重,“为了表明他的心意,并非是想与我撕破脸,而是真的只为固边。” 夏初七了解的点点头,冷笑道,“ 食放光草——都心知肚明了,还有这个必要吗?那人做事,就是喜 在肚子里绕无数个弯。” “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再说——”赵樽顿一下,眉眼里染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嘲 ,“如此一来,他给足了我面子,我岂不是更难拒绝?” 对啊! 赵绵泽这是想好的啊。 一念至此,夏初七心里突地生出一层寒意。 赵绵泽打着为大晏戍边的旗号,让陈景领兵去对付兀良汗,一来陈景有这个实力,二来他用的是赵樽的人,实实在在给他吃了一口黄连——有苦难言。另外,有兀良汗这个外敌做借口,藩王们找不到理由回拒 出护卫军。 这样一个绝佳的手法,实可谓一石二鸟。 以藩王之矛,攻兀良汗,不废自己半分力气。既打击了兀良汗,也瓦解了各个藩王的实力。一旦没了护卫军在手,藩王们也不过只是一个空架子,拿什么来与他抗衡? “这厮狡诈!” 夏初七低嗤一声,看着赵樽平静的面 ,突地又生疑惑,“这法子,他虽然想得很美,可也不无问题。难道说,他就不怕陈景抗旨,领了兵也不作为。反正他是你的人,兵权也在相当于在自己手里。” “陈景的家眷都在京师,如何抗旨?”赵樽神 微微一动,敛住笑容看她片刻,又珍而重之地揽了揽她的肩,淡淡一笑:“再说,即便他愿意为我抗旨,我也不能让他抗旨。” 看他不着急不上火的样子,夏初七心里便松了几分。 稍顷,她似是想到什么,冲他狡黠一笑。 “也对。只不知道晋王殿下,你有何良策?” 话题绕开这么久,又被她话题绕了回去,赵樽失笑一声,捏了捏她的面颊,俊脸上的表情极为生动。 “山人自有妙计,回来再与你说。” “哪有你这样吊人胃口的?” “……这不是你教我的?” “我?去你的!”夏初七瞪他,“无赖!” 赵樽若有似无的一叹,轻抚着她的肩膀,语气软得像糯米 成的团子,漫不经心里, 了一抹笑意。 “阿七不说过?——人不无赖,必有天灾!” “好吧,你赢了。”看他总是回避实质,夏初七眨巴下眼,换了策略,把身子软软地靠过去挨着他,脑袋像没长骨头似的,在他的身上蹭来蹭去,小猫儿似的撒着娇,调侃道,“我家十九哥运筹帷幄,一落子便可决胜于千里之外,小妇人不担心你会吃亏,也就先不问了。只是不知十九哥这一回出营,可否带上小妇人一道?小妇人虽然无能,做不成大事,但 茶倒水什么的,也是可以做得来的?” 左一个“十九哥”,又一个“小妇人”,她 麻得自己的身上都生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 皮疙瘩,但赵樽听了却很是受用。他哑然一笑,一把将他的小妇人从椅子上抱起来,转了个身,把她放坐在面前的案桌上,仔细端详片刻,伸臂把她圈牢在怀里。 “阿七,此行凶险,不能带你。” “凶险?”夏初七乐了,“不凶险我还不 去呢。” “小犟种!”赵樽捏了捏她的脸,似是对她的赖皮有些无力,但不管她怎样说,愣是不同意。夏初七 着脸,喊着痛,恶狠狠地扑过去搂住他的 ,两条腿也猴子似的挂在他的身上,不讲理了。 “不管!反正我要跟着十九哥去。” “阿七……听话!”赵樽无奈的低笑一声,想要解开她 得紧实的手脚。她不仅不放手,反倒死死 住他,腻歪上去,冰冷的掌心从他衣领伸进去,抚上他心脏的位置,想让触觉代替耳朵,去 受他的心跳。 开了 ,他穿得不多。 她的手伸入了外袍,隔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抚在他的身上时,明显 觉他身子不太自在的僵硬了一瞬。虽然随即就恢复了自然,但她因为听不见,触觉空前机 ,想到先前丙一闪闪烁烁的挡驾,登时心生异样。 “赵十九,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低头,炙目盯住她看,浅笑,“哪有?” 夏初七心里生了疑,便落不下去。她一只手搂住他的 ,另一只手就急吼吼地去解他衣裳,那样子瞧得赵樽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捉了她的手,朝门口瞄一眼, 着嗓子道。 “阿七也忒不知羞,这白 天光的,你便敢 来?” “放手,我检查一下。”夏初七气鼓鼓的看他。 赵樽低头,吻她耳朵,“乖乖的听话,回府里等着爷,或是去漷 镇休息几 ,看看你的红刺。等爷回来了,好好喂你……好了,不闹,我得走了,丙一他们等在外面。” 说罢,他束着她的手,习惯 捏她的脸,嘱咐道,“虽说入了 ,但早晚风大,你注意加减衣裳,吃东西不要挑,你看这都瘦了,等爷回来,若是没 ,看我怎样罚你。” 夏初七翻个白眼,看着他丢开自己的手,侧过去拿过架子上的亲王甲胄便往自家身上套,动作行云 水,并无半分不妥。 难道先前只是她的错觉? 她微微眯眼,撑着桌案跳下去,便从后面紧紧搂住他的 。 “赵十九,我要跟你去。” 听她语气幽怨,说得斩钉截铁,赵樽微微一顿,放下手上的盔甲,转过身来搂住她的 ,抱在怀里,掌心顺着她的后背往下安抚着,也不知是心里怜她,还是久别的念想太甚,抱着抱着竟有几分情动。笑一声,他托起她的下巴,啄一下她的 ,低低道,“既然阿七等不及爷回府,那我速战速决好了。” 夏初七抿了抿被他吻过的 ,还没有明白“速战速决”的意思,他已然抱起她往办公的桌案走了过去,一把拂开案桌上堆积的公文,把她抱上去坐下,便 她裙裾。 她一愣,终是反应过来晋王殿下嘴里的速战速决是何意,想到外面还有一群人在等待,她脸孔一热,烫意登时席卷到耳 ,不知该怒,还是该恨。 “赵十九!” 她恼,“不要总拿这一招对付我。” “谁让你就吃这一招?” 这倒也是哦?脑子里划过一刹那的想法,夏初七顿时又生恼恨。她恶狠狠瞪向他,却不期望撞上他的眼睛。那一双深幽的眸子,仿若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又仿若苍茫高远的草原,蕴藏了太多的情绪,却无一种可以理清。 两个人定定对视着。 一个坐在案桌上,一个站在案前。 灼烈的视线像在碰撞、厮杀。 微风过处, 是沉寂。 好一会儿,夏初七轻轻揪着他的 带,仰头看他,放软了语气,“好不好?我跟你去,我一个人在府里烦了。” 他心里一软,踌躇着把她抱贴在身前,低低一叹。 “你啊!怎的就是不肯听话?” 他拿她总是没法子的,夏初七知道。 所以在赵十九的面前,只要她想,总能达成所愿。见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心一热,歪了歪头,无辜的看着他道,“哪有?是我不肯听话吗?你想想,你一去就是二十多天,杳无音讯,我一个人在府里头,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不仅要担心你的安危,还得担心你被旁的妇人拐走,你可晓得那 子有多煎熬?你看我好不容易过来了,丙一还不让我见你。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了,你却抬腿就要走,也不告诉我地方,也不让我跟你。十九哥,换了是你,你会怎样想?你到底还拿不拿我当你的女人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