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十岁那年,三姐出嫁,父亲在前庭招待贵客,留下十几个半大小子给我招待。” 因为三姐是嫡出,所以出嫁的仗势很大,连皇上都来了,带着几个小皇子。 那时候何钰已经去了皇家书苑,与他们这些人有话题,十几个小子凑在一起,谈论的无非是诗词歌赋,武术与箭术。 许是五十步的都稳了,夫子开始教他们练八十步的靶子,夫子的功夫好,给他们演练的时候用的是人靶子,谁不听话谁就上去。 他箭术厉害,人头上顶着苹果,嗖的一下就 中了,学生们自然希望自己能像他似的,跃跃 试问何钰有没有胆大的家奴,给他们练练手。 何钰推说都是半吊子,又刚升到八十步,不稳,容易出事,他姐大婚之 ,见血不好。 他这么说,大家也消停了一会儿,自个儿练箭,都是半大的小子,玩蹴鞠跑不开,放风筝又是女孩子玩的,练剑不小心伤到谁,婚宴上不好看,思来想去竟然只有 箭。 可八十步的刚开始练,试了几次都 歪,方才熄了心思的人又旧事重提。 “夫子说练箭要 力大,没有 力练不成,何钰啊,你要是舍不得你府上的奴才,不如去外头随便招几个乞丐,给些银子问他们愿不愿意。”大皇子建议道。 何钰摇头,“没有人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多给些银子,总有见钱眼开的人。” “大皇子。”何钰语气重了些,“今 是我姐姐的大婚之 ,见血不吉利。” “你这是不相信我?”大皇子眯起了眼,“别以为只有你箭术了得,本皇子未必就比你差。” 何钰在书苑时经常得夫子夸奖,原来没有何钰时他经常被夫子夸奖,何钰一来就挤走了他,成了夫子最关注,最喜 的弟子,他能不气吗? 妒忌的要死! “要不要赌一把?”大皇子叉 ,“夫子总说你箭术第一,我还真就不信了。” 他唯一的 好就是箭术,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只有箭术,何钰跟他不一样,明明文成武德,还要来跟他争箭术的荣耀。 上回太后过寿辰,夫子带领大家表演节目,最上面那一箭是何钰 的,本该他 。 他是太后的孙子,又是皇子,身份尊贵,由他来 理所当然,可夫子担心他 不中,那球不会炸。 不炸里头的彩带就不会掉下来,不掉下来,这个节目就不完美,搞不好还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所以最后定的人是何钰,把他气个半死,这回何钰又摆出那副不屑一顾的表情,惹怒了他。 这个箭还非比不可了。 “你不敢?” 将法对何钰并没有用,但他听出了大皇子话里的不 ,不愿得罪,只示范似的问身后的元宝,“你愿意做靶子吗?” 元宝吓的当即跪下来,“少爷,元宝还要伺候你呢。” 何钰又指了指大皇子身后的人,“你愿意做靶子吗?” 那人是大皇子的奴才,畏惧大皇子的势力,可又要保命,左右为难。 他还没考虑好,何钰已经又指了一个人,那人同样犹豫不决。 跟在他们身边的都是知道他们底细的,刚升了八十步就想用人命开玩笑,真要是答应了,就是送命。 无缘无故叫人死,当然没人愿意。 “说来说去你就是胆子小,对自己的箭术没有信心。”这话讽刺味极大。 谁料何钰也不反驳,只点点头道,“大皇子猜对了,我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他有。” 人群中突然有人说话,众人回头看去,竟是个比他们稍小的孩子。 “好像是前不久丞相接进府的外室,听说就是这个年纪。” 何晓颇有礼貌的行了一礼,“见过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 大皇子上下打量他,“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何晓一板一眼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哥哥……” “何晓!”何钰打断他,“回去,这没你的事。” 他要阻止,大皇子偏偏与他对着干,挥挥手叫何晓继续说。 何晓有人撑 ,胆子也大了,一五一十道,“哥哥可厉害了,夫子说百发百中,神箭手一点不为过。” 他来的晚,什么都没听到,就听到了大皇子几句 的稍紧的话,便站出来,想替何钰出头。 实际上 本不明白前因后果,只是见不惯别人欺负何钰。 小小孩童的概念里没有什么得与失,也没有什么怕与不怕,反正就是不许何钰被人欺负,本能想护住哥哥, 本不知道后果。 大皇子借此机会问他,“既然你对哥哥这么有信心,那你敢不敢做哥哥的人靶子?” 何晓不假思索回答,“敢啊,有什么不敢的,我信哥哥。” 他替哥哥做了事,心里开心,邀功似的看向何钰,只得了何钰 晴不定的目光。 何晓有些揣揣,不明白为什么?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大皇子拿着一个苹果过来,“待会把这个顶在头上,不要动,一会儿就好。” 何晓点头,再抬头看向何钰,发现何钰的眼神越发 冷。 没有 谢,只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在里头,他略微犹豫片刻,还是按照吩咐,跑到尽头站好,将苹果顶在头上。 何钰面上不显,手里的弓箭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别这么生气嘛。”他越是生气,大皇子越是解气,“这可是他自愿的,哦,待会儿顺便也叫他做做我的人靶子,我身边这些人啊,平时狗腿的很,一到关键时刻各个不中用,回头我就罚他们,还是你好,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弟弟,顶我几个奴才。” 他将何晓与奴才混为一谈,就是看何钰生气,拼命的踩。 踩的是何钰,也是何家,何晓是何家的六少爷,他的弟弟,如果何晓是奴才的话,那他们是什么? 何钰那弓握的越发的紧,后又松了松,一言不发从元宝手里接过箭,搁在弓上,拉了弦毫不犹豫 去。 那一箭 得太快,完全没有瞄准,对面的何晓陡然大叫一声,捂住耳朵哆哆嗦嗦道,“血……好多血……” 他这辈子怕是还没见过这么多的血,以为自己要死了,吓的崩溃。 何钰瞪了元宝一眼,“送六少爷回屋,请大夫给他包扎。” 元宝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半拖半抱带走。 等他俩走远,何钰倒是笑了起来,“我那个弟弟命 , 力不够怎么办?” 他又起了一箭,箭锋一转,对准大皇子,“不如大皇子来。” 大皇子吓了一跳,“何钰,你疯了!” “没疯啊,不是大皇子说的吗? 力大,学的快,大皇子的贵体在我手上,我这 力可不就是顶了天的大?”何钰拉紧了弓弦,“不要动,我□□。” 他那一箭蓦地破空而出,在大皇子没有准备时 到他面前,大皇子吓的惨叫一声,手捂在眼前不敢看。 半响才听何钰笑道,“大皇子真乃神人也,这个办法真有用, 到袖子了,人没事。” 他一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大皇子先是挑衅,后是侮辱,不将人命当人看,何钰记仇,早便记在了心里。 何晓那一箭,第一是保何晓,叫他离场,第二是起个源头,好用来杀 儆猴,吓吓大皇子。 何晓那一箭 偏, 他这一箭自然也能 偏。 大皇子瞧见血在别人身上没 觉,轮到了自己,吓的险些晕过去,事后才反应过来,愤怒道,“何钰,你以下犯上,谋杀皇子,来人,将他给我捆了!” 何钰冷笑,“朝廷命官设宴,我姐姐大婚,你先是胡闹赌箭,又拿人命不当回事,怂恿何晓当人靶子,险些害了何晓,你可别忘了,何晓是我爹的种,我爹是朝廷命官,拿朝廷命官的儿子当靶子,我爹肯原谅你,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大皇子先是慌了一下,又镇定下来,“他是自愿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用人靶子练箭有 力,进步快的说法是不是你说的?” 第232章 非常单纯 “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后来大皇子还想跟我争执,结果动静太大,引来前庭的人注意。” 皇上与众多大臣贵客齐齐朝这边走来。 大皇子犹自逞强,想先治何钰的罪,何钰自然不肯,紧抓他的手腕,要去圣上面前评理。 先 者 ,大皇子在他姐姐的大婚宴上公然挑衅他, 导大臣儿子当人靶子。 纵然只是个庶出,可代表的是他何家,他爹的脸面,这等于打他爹的脸。 别说什么自愿,若没有 人靶子 力大,学得快这种说法,又哪来的人靶子,学艺不 还想学人家 人靶子,分明就是想见血,就是想闹事。 何钰给他两个选择,第一,去圣上面前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第二,息事宁人,都当没这回事。 眼瞧着皇上与众人已经赶到眼前,大皇子还没做好选择,何钰替他选,刚行了个礼就被大皇子阻止,说是闹着玩,不小心 了些血,已经找人看过了,没大碍。 他到底还是顾全了大局,否则伤敌不一定有一千,他自己一定会损失八百,与其如此,不如息事宁人,往后再秋后算账。 “你刚来书苑时也看到了,大皇子瞧我不顺眼,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他记仇的很。”何钰也记仇,顾晏生利用他对付大皇子时,毫不犹豫就照做了,按照顾晏生的吩咐,引大皇子找到 蜂那条线,否则顾晏生也不会这么快反咬一口,将大皇子打入冷 。 打入冷 的皇子几乎相当于再无翻身的可能,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顾晏生,自己把握住机会,扶摇直上。 “跟我想的差不多。”顾晏生毫无意外,“你不告诉何晓,是怕伤及何晓的自尊心吧。” 何晓年纪还轻,也没有他俩这样的经历,这个年纪的少年自尊心极强,何晓又身体不好,一个想不开气坏了身子,倒是给他找麻烦了,所以何钰没告诉他。 “差不多吧。”何钰摸了摸大印,“这么多年前的旧事,就算与何晓无关,我也不想提。” 大皇子侮辱的不仅是何晓,还有他,何家,都包括在内,谁愿意提自己的黑历史? 况且大皇子已经得到了惩罚,被打入冷 ,做甚再说人家的闲话? “都听到了吧。”顾晏生突然隔空说了一句,没有对着何钰,也没有对着下人,是对着空气,准确的说是门外。 那门被人推开,何晓走了进来,先是冲顾晏生鞠了一躬,“多谢太子帮忙。” 何钰挑眉,指了指何晓,又指了指顾晏生,“原来你俩合起伙来又坑我。” 已经坑了他一回,又坑一回,这是第二回 了。 “谈不上坑,只是想让你们解开误会而已。”顾晏生说的大义禀然,“你不想知道你娘对何晓说的话吗?” “我娘还留了话?”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无非是兄友弟恭之类的。 他娘一向善良,希望何钰能跟所有兄弟姐妹好,一直给何钰传达血浓于水的观念,何钰这人天生冷血,跟他父亲似的,如果没有母亲从旁教育,将他及时拉回来,现在搞不好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反派。 他娘和他爹完全呈现两种样子,恶和善,他爹教会他冷漠,自保,他娘教会他亲情,善良,大公无私。 何钰一边取了一点,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亦正亦 ,说不好是真的坏,还是真的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