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方丈认得李穆,听知客僧报,说他今 领了家眷入寺用斋,忙亲自出来相 ,见他身边傍着一个面覆幕离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观身段衣着,是为妙龄,女子旁又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后头跟了五六个仆妇侍女样子的人,知是李穆家眷,其 高氏女郎,自不方便细看,和李穆寒暄过后,便将人引入上房,命人端茶送水。 须臾,斋饭陆续送上。菇笋腐竹,豆芽素 ,虽都只是寻常的素菜,但烹得却极为用心。更喜杯盘明洁,相得益彰,加上众人游了半 ,腹中饥饿,入口只觉十分美味,连饭量一向小的洛神,也 不住多吃了几口。 饭毕上茶之时,那知客僧道今夜戌时左右,会有江 过金山脚。今夜的 水,照了往年经验,应是入 以来, 头最高的一次,人既已到了寺中,若不观 ,有些可惜。 莫说阿停蠢蠢 动,在旁不住地撺掇,便是洛神,听了也有些心动。 她自小长于建康。白鹭洲畔,江 泛滥。原本对于大江夜 ,也不陌生。 但今 ,或许是身畔多了个陪伴之人,竟觉什么都新鲜好玩。 其实昨夜被折腾了大半宿,今 又游了半 ,腿脚早就乏力,但心里却不舍得就这么回去,不用阿停撺掇,自己看向了李穆。 也不用她开口,李穆只瞧了她一眼,便捕到了她眼眸里的期待之意。 她既还想观看 江夜 ,他又怎会拒绝?含笑点头。于是一行人便继续盘桓在寺里,等那夜 到来。 说来也是好笑。原本是阿停期待最甚,天一黑,月才出江,她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游龙台,道要在那里坐等江 。不想因了白天奔来跑去,很是辛苦,晚饭又吃得太多,渐渐犯困,打着哈欠回来了,道自己不如先睡一会儿,等 水来了,叫阿兄阿嫂唤她。 洛神答应。阿停便放心睡去。 夜 还未到,洛神随了李穆先夜游山寺。两人从观音阁里出来之时,听知客僧说 水快要到了,她想起阿停的叮嘱,急忙亲自回来去唤。不想她却睡得死死,一连叫了数声,不过只翻了个身,咂吧几下嘴,又呼呼地睡了过去。 洛神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正想再推醒她,身畔伸过来了一只手,将她手悄悄地捏住了。 “叫她睡吧!我们自去观 。” 李穆附耳过来,低低道了一句,便牵了她手,转身带出了她。 山中月光皎洁,道旁树影重重。 洛神被身畔的男子握了手,牵着,慢慢地走在被月光洗成白 的山阶之上,朝着观 台而去。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早 特有的花木香气。耳畔静悄悄的,偶只闻几声藏在昏暗里的夜鸟惊飞之时,发出的翅膀扑腾之声。 这个初 的江畔月夜,是如此的闲适和安宁。 洛神驻足,站在了脚下的这块观 台上。 江明月,冉冉东升。 远处,视线的尽头,一道宛若白线的 水,正向着金山漫涌而来,渐渐到了近前,因江道陡然变窄, 头急促回旋,拍击着江岸岩石,漫卷出片片雪浪。  疾过,江面陡涨,波光粼粼,犹如接天连海,一望无际。 这个夜,江水 ,月朦胧,烟波袅渺。 江畔桃花,在这 夜月影的映照之下,亦宛若梦中的一片飞花幻影。 洛神靠在身畔男子的肩臂之上,一动不动,整个人,沉浸在了这片如梦的月光之下。 忽然,耳畔传来一阵清越的山寺禅钟之声。 钟声尚未消去,远处,也不知江渚的何方,应和似的,随风又起了声声渔鼓,中间夹杂几缕苍凉歌声。 细听,唱的竟是思乡古曲。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宋远?曾不崇朝……” 歌声飘飘渺渺,曲不成调,隐约可辨,带了旧都洛 的几分残余口音。 才不过几声,便低了下去,渐至消隐。 只剩禅钟声声,余音袅袅,散入一片江波月影。 洛神猜想,那应是早年南渡而来的故地东都之人,今夜泛舟江上,触景生情,才唱了这一曲古之宋人的思乡之谣。 她生于南朝,长于建康。记事起,江北的中原,便已是胡人之地。 哪怕自己的名字,也是因了洛河而来。但对那片从未踏足过的中原之地,其实也并无多深的执念。 但在如此一个 江花月的夜晚,许是受了方才那苍凉思乡古曲的 染,想起中原如今依旧胡马嘶鸣,想到阿耶当年的北伐之举,心下竟也微微有所触动。 她抬头,望向身边的李穆,看到他的双目正眺望着前方。 她不 亦随了他,望向大江之彼。 入目,月影茫茫,一片虚空,唯江 不息,从脚下滚滚而过。 他一直望着,沉默不言,目光仿佛越过了夜 下的这道大江天堑,望向对岸那片她目力无法企及的地方。 “你在想什么?” 她不 惘,跟着他又望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 她看到他被唤了回来,低下头,凝视着自己,久久,却还是没有答她。 月光之下,他面容端肃,目光沉凝。 这样的一个他,是她此前未曾见过的。 甚至,纵然昨夜和他已有如此肌肤相亲,却依旧 觉陌生。 心里愈发 惘,又带了一丝不确定的惶然。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