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半句话也不想同他讲,“你甭来给我套近乎,我对你仁至义尽,但也止步于此了。” 殷受摇头,“你有时候太心软不够心狠,否则缘何费心要给我治伤的。” 甘棠不是心软,是被他先前的话扰 了神志,心神不宁,殷受有杀人意图,杀人动机,却未付诸行动,意识尚未化形,搁在后世上了法庭,连预备杀人都算不上,殷受现在又伤又残奄奄一息,她便是正当防卫,也是防卫过当…… 这里不是后世,她不能拿后世的理论拿来套这些,但总归让她心里不舒坦,总之这山林里物华天宝,又是七八月的雨季,草药颇丰,她治好他,求个心安理得问心无愧,干干净净也两清了。 最好是能将他先前受她牵连中毒留下的后遗症也一并治好,万事大吉。 她和殷受互为对方的扫把星,聚在一起只会一个祸害一个,冤孽,她也不想背着心理负担过完后半生,乃至于噩梦连连,殷受此人,她离得越远越好。 甘棠深深 了口气,将殷受沾 泥污得衣衫剥下来,先给他处理手臂上的伤,见他疼得浑身紧绷,便开口道,“忍忍罢,现在不处理,你这胳膊也就废了。” 甘棠将黏在伤口上的布料撕下来,伤口里卷了泥沙,要清洗得刀刮骨 ,殷受疼得浑身是汗,硬是直 没动,咬牙将闷哼声都咽了回去,只 息道,“嗯,你同我说说话,我会好受些。” 甘棠自己看着都疼,便也没再出言讽刺他犯 要自作自受,“说什么。” 殷受回道,“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让山崩裂的,我出钱出地出人来买,也不拿这个东西来打你,你把它卖给我,可以么?” 和她相处这么多年,他也不是全无长进,至少将这件事归在了科学技术上,完全 离了 信,只黑火[药这种东西,她绝不可能给他的。 甘棠想了想便道,“不是我不给你,是给不了,我之所以在子民暴[动的时候拿出来,是迫不得已,我 神有异,造一点这个东西,就要折寿三年,那 过后我重病一场便是证明,逆天而行,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殷受心头巨震,“当真,你没骗我?” 当然是骗他的了。 甘棠乐道,“我骗你做什么,不然我先前怎么不拿出来。”她身上诸多怪异之事,bug一样的存在,由不得人不信。 殷受顿时又怒又急,觉那群刁民该死,“那你还用,你……” 甘棠见他心底确实没有要将她捉起来当那产珍珠得美人鱼,反倒担心着急迁怒于明川的子民,正清理伤口的手微微一顿,复杂难言,殷受真是 奇怪的一个人,疯子一样。 太超前的东西拿出来,总归是个祸害,她是圣女位高权重,能打注意的只有商王和殷受,要是她过来时是个普通人,大概活不过当晚,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折磨死,下场堪忧。 甘棠也不担心殷受会偷摸着研究,黑火[药这种东西,配比和材料都不难,但本身极其不稳定,要达到爆炸的效果,一是数量,二是密封和活 抑制,没有成 的火器相匹配,也就当炮仗听个响看场火花罢,他想在几年甚至有生之年搬到战场上,简直是异想天开。 三年…… 殷受就记得三年这几个字了,撑着手臂就想坐起来,被甘棠一把按回去了,“三年,吃什么才能补回来。”江山美人缺一不可,他不想终有一 ,身边没有心 之人。 他心里当真划过了一大串灵芝人生,甘棠却有些笑不出来,不 在这件事上纠结,心说他以后不来烦她,她兴许还能多活几年,再被他这么 魂不散得 着,就算不心力 瘁早衰而亡,也得显老好几岁。 第58章 治病 这年头是真的地广人稀,到处是大片大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密林, 尤其这等偏远得小国, 出了一个村子,有时候徒步走几天都不定能遇上下一个, 且拖着殷受这么个病恹恹的累赘,甘棠想快也快不起来。 汾水河湍急, 又在山脉峡谷之间, 他二人飘了大半夜, 过路山川不知几何,且殷受说还有酒曲手底下的死士还在追杀搜寻她, 以她和殷受眼下的身体状况, 往回走大概是专门去送死了。  高照, 甘棠稍稍分辨了一番,立了 木杆, 依着影子的变化确定准了东西南北,还是打算照原计划继续往北边走。 殷受身体不行,失血过多再加上伤口发炎, 甘棠还未帮他处理完整个人便已经昏 了过去。 甘棠给他把了脉, 脉象微弱,似有似无, 脉象完全不似他表现出来那般淡定从容,原先身体弱, 这下彻底可以用残败来形容了。 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糟糕,也不想让她担心负疚。 殷受心底这么告诉她的。 他两人可以说是孽缘无疑了。 甘棠心里没什么波动, 给他剥了衣衫,检查伤口。 除却肩上手臂上的重创之外,他身上另还有三五处淤青,腿上被石块暗礁割开的口子也有两三个,大大小小虽不致命,却也必须要处理。 如此一来她原先准备的纱布 本不够用,祭出洗干净的外衫后,只好将自己轻甲里头薄而透气的衬里换了下来,洗干净晒干,用来给他上药包扎伤口了。 殷受衣衫里都是黄泥,重新穿在身上容易 染伤口,不穿又没个遮掩挡风的东西,甘棠只好把他衣衫也给洗了,殷受身材高大,衣衫的布料都比她多出来一倍,实在难洗。 甘棠累得气 吁吁,怀疑是不是冥冥之中当真有祖先神明在,怪她上辈子参与了那么多的殷墟殷鉴,让那么多殷商先祖坑暴于天下,动了帝辛的坟墓,这才被送来此处给殷受当牛做马了…… 殷受醒来便看见甘棠正在旁边溪水里给他浣洗衣衫,像寻常人家的 子一般,看了一会儿心里被羽 划过一般,发 发软,想起来同她一道洗却不能,便开口唤道,“棠梨……棠梨……” 一醒来便鬼叫鬼叫的,烦不胜烦,为了不听见他梦里也阿梨阿梨的鬼叫,她已经沿着溪水刻意往上挪远不少了。 甘棠心中无语,拧干了衣衫上的水滴,抖开衣衫挂在木杆上,回来看他,“想说什么,冷了么,冷了也没办法,再等等罢。” 殷受很快便发现自己被扒了个 光,脸 变来变去青青白白,还能动的左臂拉过旁边宽大的灌木叶盖好了,被心上人目光扫了一眼,整个人侯地卷上来一层热,咳咳了两声抿 不语了。 甘棠看他一下便红了耳 脖颈,好笑道,“放心,你在我眼里,和其他病人并无区别。”方才只想着要给仇敌洗衣服,万般不愿,哪里还能注意到其它,对考古和学医的人来说,人体大概就分成骸骨和肌 ,实在没什么看头。 且还留着个底 没动,紧张个什么。 甘棠自和他决裂后嘴巴就毒了起来,自来没有一个好脸 ,三两下就能把他心中的迤逦败个干净。 殷受不跟她计较,只想着要快快好起来,也能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殷受目光转了转,看见右手掌心上 着的薄丝,又摸了摸额头,知道许是甘棠的贴身衣物,方方散了的热意又涌了上来,口干舌燥,为这么一点肌肤之亲柔肠百结。 果然不愧为年轻人,动辄便是这般百转千回的情思,让人匪夷所思,甘棠理会不了,她就是想快些找到个村子,早点甩了这个拖油瓶烦人 。 只无论她怎么着急,现实就摆在眼前,殷受这厮命悬一线,强行拖走就得死在这了。 甘棠四处看了看,便发现了不少能吃的,恰巧是八月末,棠梨子,刺梨,覆盆子,暂且充充饥不成问题。 甘棠三两下上了树,自己先在上头吃的牙口发酸,采摘了一兜下来,站在树端瞧见对面山石上两株草长相十分另类,心头一跳,下了树去了那巨大的山石下头。 红叶,柳刀状,面有蜡质,先端渐尖,边缘锯齿,整体为楔形,开金黄 小花,在下头瞧着当真有八分像千重草,再想想那边半死不活躺着的殷受,心里当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 这十几年细细看下来,上天待他当真十分不薄,长相容貌得天独厚,天生神力,天分好,地位高,几度都是九死的处境,却都能化险为夷,昨 那般情况没死不说,眼下躺着都能遇到救命药。 这运道,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这样也好,一道治好他,让他身体恢复如初,也免除了她有心理负担,干干净净做人。 这山石总有两丈有余,上头光洁得很,间或有两丛枯死的草 从石 里冒出来,草药正长在半山 ,要采摘并不难。 甘棠松口气,跃身想把这草药连 拔起,方才探了手便觉手边有极细的风声刮过来,不及反应便被咬了一口,甘棠心中发凝,匕首划过,小蛇头身落地,见是一条青衣素锦蛇才稍稍松了口气,素锦蛇食草,无毒,寻常 情温顺,许是受了惊扰这才攻击她。 甘棠拔了草药,取下来闻了闻,仔细辨别过,见植株颈干上有些血红如石榴 的斑点, 丽漂亮,再仔细看过 茎,心里真是要 慨两句殷受那厮的运道了,千重与万重同属同科,只药效不同,差别就想 参和人参,能得一株万重草,使用得当,说是起死回生都不为过了。 甘棠身为医者,拿着自是 不释手,又来回在这一片转了好几圈,仔细翻找过,来回只见这两株,心里微微失望,这种事得遇一次已然是万幸,毕生难求,勉强不来。 甘棠划了块内裙角,小心将草药包好,拿了先前摘的果子,搁到殷受手边,“先吃点填填肚子,等衣服干了,我们就上路。” 殷受点头,“想喝水。” 甘棠用叶子盛了一些,凑到他 边,“喝罢。” 殷受抬着脑袋凑过去,正待喝便看见了她手背上的血口印,拉住看了看当即变了脸,“你被蛇咬了。” 辛苦 来的水撒了他一身,甘棠没好气道,“是啊。” 殷受见牙口周边红肿发青了一片,心里慌 ,当即便低了头在上头 了起来,甘棠被吓了一跳,缩回手只觉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殷受见甘棠又拿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骤然便想起自己是关心则 ,她身为医者,中没中毒自己不清楚么。 殷受心里懊恼,又不肯再犯蠢,便四平八稳道,“我就是亲你一下,我渴了,要喝水。” 甘棠反应过来他是不自量力要给她 [毒,心里有些好笑,再听他心里纷 懊恼,面上耳 发红,实在有些啼笑皆非,起身重新去给他 水了。 泉水清冽甘甜,殷受就着她的手喝了,心里蓝天白云,又吃了大半果子,跟吃山珍海味一般,吃得 欣雀跃。 甘棠 受着他真实明快的情绪,问道,“你身体又破败了三分,只余一分吊着命,你不担心么?” “担心无用,能好便好,不好也罢,打天下靠脑子,棠梨你也别紧张,我很好。”殷受不懂多余的山茅野果,独独知晓棠梨这一种,虽说有时候吃到是甜的,有时是酸的,但总能让他心情好起来,好得想独占,再不许天下人吃棠梨果,砍伐棠梨木了。 他不畏过去不惧将来的脾 ,有时候还真让甘棠佩服又羡慕的,甘棠点头,将干了的衣衫递过来给他,“待去了大城镇,我便把你治好罢。”这等药需要银针,她眼下没有工具,想治也治不了。 殷受接过来试了两下,一只手穿不上,便胡 系在了身上,甘棠只好来帮他,“你别 动,动了伤口,出血是小,浪费布不说,还得劳烦我再帮你包扎。” 殷受嗯了一声,只觉两人离得近,近得空气甜软,待他手能动,他绝不让她做这些苦活,衣服他洗,食物和药物他来找,路他来探,野兽他来杀…… 他心里什么情绪一点不落全落在了甘棠心里,让她越发想早 治好早 分开,上辈子她看过这么个电影,一男一女被抓到了孤岛上,时间长了难免要互生情愫,最后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相处 久相互扶持,又一同御敌应对生死,很难不生情谊。 虽说她和殷受情况不同,甘棠也不觉得自己会对殷受动心,但夜长梦多,殷受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十分死脑筋,越相处只会越纠 不清,快刀斩 麻才是上策,再者竹方那边也需要她早 回去。 她不想应对殷受,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决定要走到权利的最顶端,那时间和 力便不容浪费,想做,便得趁早做。 时间 久没有她的消息,起谣言倒在其次,有人趁机作 才是头等的隐患。 第59章 治病 千重草原本便带有些滋补的药效,更别说万重草了, 殷受这身子破败不堪, 典型的虚不受补。 总之在彻底治 之前,殷受的身体得先调养到一个好的状态才行, 否则她就是有银针和万重草在手,治疗起来也十分凶险, 一个不好便是要命的事。 还有他身上零零碎碎的外伤, 最好是尽早痊愈, 免得伤口发炎 染,数病同发。 甘棠想早些回竹邑做自己的事, 找起草药来就格外上心, 殷受适合行路便行路, 一旦停下来休息,都尽可能得给殷受找灵药补身体, 掏鸟窝取蛋,杀飞禽走兽,钻木取火熬药煮汤, 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竭尽所能了。 她费心尽力, 直至深秋,两人在密林里穿行了一个多月, 风餐 宿,殷受不但没有面黄肌瘦, 身体反倒好了很多,伤口结痂痊愈, 虽还行动受限,气弱体虚,但能自己走,也能做些简单的活了。 生火煮药,洗衣盛水、处理猎物草药这样的事,也早早被殷受接手了过去,除却行路休息、摘果打猎之外,甘棠无事可做。 甘棠采药回来,就见殷受正坐在溪水边,火堆上是烤好的鱼,石碗里是煮好的鸟蛋,他正挽着袖子给她洗外衫,动作娴 再不见初初那般笨手笨脚,旁边的石坑里盛 了水,热气腾腾,不多不少,足足够洗头沐浴那么多。 是准备来给她洗头用的,说是深秋夜凉,她不要用冷水洗头沐浴。 自他手能动,能起身后,就无微不至得开始做这些事了。 他们在山林里走不快,行进速度慢是受身体状况所限,她心急如焚,殷受却十分的坦然 悦,耐心极好,不管山外世事,虽说以现在的情形,他们想管也管不着。 “棠梨,你回来了。” 放心和高兴扑面而来,甘棠将采来的草药递给他,“方才遇到了个入山狩猎的樵夫,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再有一 就有个村落了。” 是个荒郊小村,处于西岐和崇国的 界处,严格来说已经算大周的地界了,再往西走一些,有一个城镇,大一些,便是想派人送个消息出去,也方便许多。 殷受点头,起身走过来给她捡了身上的草叶,“那你歇一歇,我收拾好东西,这就启程了。” 甘棠点头,“去村民家借宿即刻,这些东西都不要了。”这些时 因顾及殷受的身体,十 的路程走出一两月来,积攒了不少东西。 天气转凉,带着寒霜,殷受硬要把外衫给她穿,蛋剥了皮 给她,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光是甘棠在途中顺手找来的草种粮种,可食用的植株,野蚕和桑树种外就有好大一包了。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