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有点意外她会提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看向两个儿子,陆杳同时目光一厉扫向两个弟弟。 深自己被父亲和姐姐夹在中间的谢沅和谢淙:“……” 二人傻了一会儿,谢沅先说了话:“这个……儿臣近来手头的事……” “照顾长姐是应该的!”谢淙应得很干脆,恰他又与陆杳坐得近,语罢便放下筷子笑容面地又道,“正好我现在出开府了,长姐您要是想吃什么外的东西,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一定亲自买去,不让旁人经手!” “好。”陆杳莞尔颔首,转而看向谢沅,“阿沅?” 明明已经贵为太子的谢沅被长姐盯得心虚,点点头:“我和二弟一起过来。” 然后一家子继续用膳。 这样的情状奇怪得很。若论威严,陆杳其实是比不过做父母的皇帝皇后的,但在弟弟妹妹的事上,很多时候偏偏是她说话最顶用。 她都一度觉得太怪,后来皇后跟她说:“可能正是因为我们是父母,他们打从心里觉得我们会容忍或者惯着他们。你这当长姐的是平辈,能忍的有限,在他们看来就不一样了吧。” ——不管是不是皇后所认为的这样,反正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下来的。 就这样,用膳前被长姐训了一顿、用膳时又被长姐将了一军的谢沅谢淙一时变得十分听话,连带着谢泠谢润也好像在脑门上顶了个“长姐我很听话”的字条。 用完膳,皇帝和皇后就在旁边看着这几个在长女跟前大肆装懂事。 阿沅给阿杳上了茶、阿淙给阿杳端了点心、阿泠在旁边给她念书听,连最小的阿润都在对长姐嘘寒问暖…… 皇后没打算管,皇帝问清皇后“前情”之后也不打算管。一下午里,四人像父母投了好几回求助的目光,无奈每回都没能赶上他们正好看过来的时候。 求助失败后再扭头看看神清淡的长姐…… 长姐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 在笑看几个孩子被阿杳制了一下午之后,皇帝准备回紫宸殿了,临离开时看看他们:“阿沅阿淙跟朕去,有些事。” “……诺!”二人顿觉重获新生,就这样,都没忘了恭恭敬敬地再朝陆杳一揖,“长姐,我们告退了。” 而后兄弟俩半步都不敢停地跟着父皇走了,他们的身影刚彻底离开,椒房殿里就笑开了! 谢润伏在陆杳肩上笑:“也就长姐敢这样治大哥二哥!换了别人,他们才不听呢!” “嗯。”陆杳微笑着拍了拍谢润的手,“阿润啊,姐姐今天早上在母后这儿看了看你近几天写的字。” 谢润:“……” 然后谢润就红着脸坐到桌边练字去了。 一直练到陆杳主动开口让他歇着。 紫宸殿,皇帝坐在案前以手支颐,抬眸看看在底下规规矩矩站着的两个儿子:“别怪你们长姐不给好脸,朕也想问问,你们怎么回事?” 二人都缄默不言。 皇帝觑着谢淙:“阿淙先说。若说不清楚,秋狝别去了。” “……父皇!” 谢淙哪里会肯不去秋狝?这回秋狝跟从前不一样,他前前后后费心安排的事情可多了,现在十分想看看自己出来的成果。 于是谢淙不看谢沅,硬着头皮说了:“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哥最近太……太找茬了,一点小事都吹求疵的。不只是儿臣一个,三弟也挨了好几回训,我们就觉得、觉得……” 谢淙的声音弱下去,不敢再说了。 皇帝轻一拍桌子:“说!” 谢淙微颤,头低得更低:“我们就觉得他当了太子就不拿我们当弟弟看了,使唤我们比使唤臣子还狠。” 皇帝点点头,看向长子:“你怎么说?” 方才一直蹙眉凝视谢淙的谢沅一愣,缓缓神,一揖:“儿臣……” 他想要解释,仔细想想,却不得不承认:“儿臣近来是对两个弟弟苛刻了些。” 谢淙:“嘁。” 皇帝神微沉:“别说你现在是太子,就是你来坐到这个位子上来,他们两个也还是你弟弟。” “父皇……”皇帝的话说得太严肃,谢沅面一僵。 他复又缓了缓,叹气道:“儿臣不是有意的。儿臣刚当太子,接手的事一下比从前多了很多,一时太紧张了些。” “紧张,你就拿你两个弟弟出气?”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想拿他们两个出气。”太子气息微摒,“有许多儿臣没历过的事,儿臣怕出错,直接与官员打道又容易因为自己不懂而被蒙蔽。儿臣就想先和二弟一起把各样事务摸个大概,后用起官员来也知道是非轻重。” 谢沅又一喟:“不知道他们会想到别处去,是以儿臣一直也没对他们解释什么。” 他语中稍顿,想到自己在这事上确实迟钝了,不面有点红:“今天突然听长姐训斥,听她说在外都听说我们兄弟不睦了,才意识到自己这事没办好。” 皇帝颜稍霁,目光在二人间一,点头道:“你们俩这脾气,朕就不说谁对谁错了。不过有一样,阿沅你做事不用太求尽善尽美——你批过后呈过来的奏章朕看过,待的事总比朕想说的多很多,可见过虑。” 谢沅微愣,皇帝轻松而笑:“倒也不是大事,朕刚当太子时大概比你对自己还苛刻些。慢慢的你就懂了,有些事你不考虑,底下人自然会考虑。他们在其位要谋其政,想得不周全是他们的错,你大可不必事事都先一步打算好。” 当皇帝嘛,坐拥天下,大事上出了错是他的错,但若事无巨细全要一个人拿好主意……当皇帝的就该累得没人样了。 谢沅沉着拱手应了声“诺”,皇帝摆摆手:“兄弟间的事你们自己料理去。你们两个是亲兄弟,真到了说不开的份上捅到朕这儿,咱就得按君臣关系议了。” 二人心里都“咯噔”一紧,谢沅揖道:“不让父皇心,儿臣告退。” 谢淙随之一揖,兄弟二人便一道退出殿外了。 出了殿门,二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先被长姐将着、又被父皇提点,这觉忒得慌了…… 谢沅看看谢淙:“那个……二弟,我让人去东取好酒来,咱回椒房殿叫上阿泠阿润一起喝一场?” “不行,长姐安胎呢,别吵着她。”谢淙拒绝得干脆。 谢沅心下一栗。 可他本来也心里有愧,现下看弟弟拒绝,便也不好强求,遂点了点头:“也对。那我回东了,你早点回府歇着,明天一起看长姐去。” 谢淙维持着冷淡听兄长说话。 其实刚才听完兄长的解释,他就已经不生气了。当太子力很大是难免的,这事不怪兄长——心里最难的时候若都不找他们这些当弟弟的,才是拿他们不当亲弟弟呢。 眼看着谢沅说完就提步走了,谢淙想了想,追上去往他背上一扑:“回什么东啊!难得今天都清闲,带上阿泠阿淙一起逛集去?阿泠可都说了好几天了!” “又想出去玩,这疯丫头能不能跟长姐学学?”谢沅脖子上挂着谢淙往前走着,脚下显已改成了去长秋的方向。 谢淙没好气地替孪生妹妹说话:“这有什么?长姐早年不也总出去玩?姐夫早带她把洛安城都逛遍了!” “行行行……去就去。”谢沅被他勒得直咳嗽,不客气地一掐他的手把他“解”了下来,又跟他说,“那明天你先去看长姐,跟她说一声我晚点到。” 谢淙:“你有事?” “嗯……我有些今天必须料理的事,玩完回来还得熬一会儿。” “那我帮你,不回府就是了!”谢淙揽得大方,谢沅哈哈一笑:“不怕我使唤你了?” “不怕!你使唤我我就使唤三弟去!”谢淙拍脯。 谢沅:“……你就欠让长姐收拾。” 二人的说笑声从紫宸殿前一直持续到长秋,沿途路过的人见礼后都忍不住好奇地张望,皆在想:不是说现在兄弟不睦了吗?这诨打科来的浑然天成啊! 回到长秋后叫上谢泠谢润,又一起去跟皇后禀说要出逛集,皇后即道:“正好,阿杳说有几样东西想吃,原想让阿淙明天带进来的,你们出去顺路带来也好。” 皇后说罢就让白嬷嬷去问那边要什么,片刻后,白嬷嬷回来,手里多了张单子。 单子到谢泠手里,手里甫一扫,脸就绿了:“长姐你要我们搬家啊?!” 谢沅也凑过去看了一眼,面发白地狠一攥谢淙的胳膊:“二弟……让御令卫净街!” 不净街没法给她买。 光是想吃的果脯和点心就得拿车装。 ☆、第194章 惠妃(一) 惠妃谭雨岚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在里待了好几辈子了,觉得一切都很无趣,四处都死气沉沉的。 可掐指一算,自己也还很年轻。二十五岁,大约还能再活上好几十年。 这样乏味无趣地活上好几十年。 她叹了口气,把手头看完的书放回书架上,又了下一本出来。 两页读完,心神已再度投入书中人物里,惠妃角不自觉地有了些笑意。 俗话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她对黄金屋没什么兴趣,倒是很喜书中的江湖。 文人笔下写就的武侠快意恩仇的子真是酣畅淋漓。大口吃大碗喝酒,没什么规矩礼数;对欣赏的人称兄道弟、对结仇的人下战书一决高下,没什么暗地里捅刀。 那是和里完全不同的世界,被皇的墙、皇城的城墙死死隔绝在很远以外。 但又好像很近,她一翻书就翻到了。一切都活灵活现地呈现在眼前,读到打斗篇目的时候,她甚至能嗅到那么一点点血腥气。 有许多时候,她心里都有一团火在灼烧着,让她想去书中的世界看看。 但是,没机会的。莫说书中的世界,就算是现实中的江湖她也接触不到——她还要在中再过一阵子,等外面的寺院修好之后,就要去过青灯古佛的子了。 这辈子就这样了。从死气沉沉的皇,到死气沉沉的庙宇。 就像是从一座墓冢搬到另一座墓冢。 惠妃就这样一直看书看到傍晚,吩咐传膳之后,兰心禀说:“夫人,陛下来了。” 惠妃一怔,起身出去,御驾恰到柔嘉门前。 “陛下圣安。”惠妃一福,皇帝颔首:“免了。” 二人一并进屋,皇帝落了座,惠妃便去上茶,而后自己也在案桌对面坐下。 她笑了笑,问得客气:“陛下有事?” “嗯。”皇帝点头,“那边的庙修得差不多了,你可以着手准备要带去的东西了,缺什么让六尚局去办。朕亲自来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朕亲自允可才能带出去的东西。” 需要皇帝亲自允可才能带出去的东西?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