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又一愣。 易氏说,她刚进就叫人去尚食局点了一碗要求繁多的面,其实是这么回事儿——颠簸太久了,实在没胃口吃饭吃菜。 她就想要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来着,但刚进她也怕啊,思来想去觉得要是就点个简单的,指不准就让上上下下都把她看轻了,于是她就只好在这碗面上多提要求,显得自己其实还是很讲究的。 没想到还是惹了麻烦,得里人人都觉得她不好伺候,连后头的惠妃夫人都有很长一段时间看她不顺眼,易氏想喊冤都没地方喊去。 听到这儿,雪梨就更觉得奇怪了。 这话说得通,看神也不像假话,但易氏为什么这么拼命地想改观自己对她的印象啊?说完这话之后易氏又大大方方地放话说,等他们出之后若雪梨想找七殿下叙旧,直接去就是了,不用担心什么,她绝对不多嘴。 雪梨心底的疑惑就快长成参天大树了啊!这个疑惑就一直在她心里揣着,可又不好明着问出来。而且易氏显也是知道她心存疑虑的,只是不主动解释。 如此一言一语地互相聊,聊到快晌午的时候易氏就说留她用午膳了,说她这儿的午膳怎么也比不得御膳。 雪梨当然也无心蹭饭,配合地说好好好,那奴婢就不扰良媛娘子休息了,等到小王子百的时候我给你们送贺礼去。 然后易氏和善地把她送到正则门口,雪梨一福身告退,易氏却突然一拉她。 “良媛娘子?”她蹙眉望过去,心底生了戒备,易氏的神有些僵:“阮姑娘你……” 这是怎么了? 她狐疑地睇着易氏,易氏瞧了瞧她身边随着的人,又强蕴出点笑来,说:“姑娘是不是也有子没去看过平安帝姬了?我这儿……给孩子打玉佩的时候给帝姬也打了一块,姑娘方不方便去送一趟?” 这种要求很让人觉得不怀好意啊! 雪梨立刻就要拒绝,易氏却先了一步说:“要不姑娘你差个人去送一趟也行!” 雪梨僵着,易氏一摸袖子已把那玉佩摸出来给她了,而后不由分说地就转身回去,甚至都要小跑起来了。 雪梨傻在原地:…… 怎么突然觉易氏比她还不会办事! 她只好茫地看向白嬷嬷,询问她的意思。 白嬷嬷也难得一见地摸不着半点头绪了,把易氏给她的那块玉佩拿过来看了看,连装玉佩的锦囊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异后只好说:“这样吧,我把这玉佩送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兴许易良媛真没什么恶意只是有难言之隐,又是关乎帝姬的事,咱太避着也不行。” 也是,她也还真心喜阿杳呢。只是知道淑妃不喜她去看,便去悦和的次数很少了,只在阿杳到紫宸殿的时候会去瞧瞧。 让白嬷嬷去应该是合适的,白嬷嬷年纪大资历深,真出了什么岔子,淑妃也不敢随便动她。 雪梨就点点头:“那嬷嬷当心……您带着福贵去吧,若有什么不妥,也好有人来传个话。” 白嬷嬷就带着福贵去了。 一刻之后,二人平安无事地回来把所见所闻一说,雪梨一下就皱眉了。 白嬷嬷说帝姬哭得很凶、嗓子都哑也不停,福贵也接话说:“可不?我们去的时候帝姬哭得正厉害,我们是进寝殿去见的淑妃夫人,隔着一个正殿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这……为什么啊!”雪梨一下子就觉得这不正常。阿杳一直都乖的,刚出生那会儿哭那是难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鲜见她哭了。 现在可都快两岁了,怎么会哭得那么厉害?而且,她嗓子都哭哑了,淑妃夫人也不去看? 她觉得易氏急着推她去看阿杳肯定跟这个有关,拉着福贵就追问:“你们瞧见什么没有?谁在侧殿?是她不听话闹脾气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若不行,咱还得去打听打听。” “好像也没那么糟。”白嬷嬷眉头紧蹙着说,“出来的时候我借口出恭,绕到边上去听了听,里面是有母哄着的,态度也好得很。帝姬长、帝姬短地叫着,姑娘您要是觉得淑妃夫人待这孩子……那倒不至于。” 雪梨稍稍松了点气,又问:“还有别的没?” “别的就不太清楚了。倒是听见母说什么‘再练三遍,就三遍’——可这是说练什么,就真不好猜了。” 越听越离奇了啊! 雪梨认真地想了半天,两岁不到的孩子她能“练”什么啊? 写字?画画?女红?古筝?哪样她也学不了啊! 要说是练说话呢倒说得通,可仔细想想也不像——阿杳那个小话唠,几个月的时候就咿咿呀呀的嘴巴不停,月余前她来紫宸殿的时候,雪梨还听母跟陛下说帝姬学说话学得可快了,哪至于成这样啊? 雪梨闹不明白,思来想去之后就只好先去禀陛下一声。兴许是本没什么大事,只是平白给他个麻烦,但万一有呢? 还是叫着白嬷嬷和福贵一起,进了紫宸殿,都用不着她怎么开口,俩人就把刚才的事又都复述了一遍。 他们说完之后看着她、她望着皇帝,很小心地问他:“陛下,您看这是怎么回事?” 谢昭其实也是一头雾水。 他见阿杳的次数并不少,早不觉得那是个收养来的女儿了。再忙也要去看看,每次还都要把母叫来将大事小情都问一遍。 ……没听说阿杳在学什么很难的事啊? 不过这事干想没用。 “去把帝姬抱来,母分着押过来。不必跟淑妃多说什么。”皇帝吩咐了一句,陈冀江立刻着手去办去了。 片刻后,徐世水领着阿杳进了殿,阿杳跟他并不算也还是乖乖的,进了殿后四处望望,一见雪梨眼睛就亮了:“姨!鱼香!” 谢昭眉头轻挑,心说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进殿先叫姨也就算了!然后本不理他这个当父皇的,直接要鱼香算怎么回事啊?! 不过倒也正好。 他走过去把阿杳一把抱起来,审视一番,脸上寻不着泪痕了,但细看下去眼底确实还有些微红,是刚哭过的样子。 他坐回去,把阿杳放在膝头,温言温语:“阿杳乖,父皇问阿杳些事,你乖乖告诉父皇,然后去找鱼香玩,好不好?” “嗯!”阿杳开心地点了下头,接着主动承诺:“不揪尾巴!” 谢昭一声笑,摸着她的额头说不是要问这个,接着才道:“姨说你刚才哭了,为什么哭?” 阿杳脸上的笑顿时没了,小小的眉头皱皱,低头:“不哭了。阿杳会听话。” 她以为他们在怪她? 雪梨觉得心头被狠一刺,谢昭更是面全然沉了下去,缓了缓气,方又道:“阿杳一直很听话。来,告诉父皇,你母妃最近让你学什么呢?是不是太难学了,才把你急哭了?” 阿杳低着头不吭气。 雪梨也顾不得皇帝问没问完了,心里一急,身子前倾凑近她,柔声细语道:“乖,快告诉你父皇。一会儿让你随便跟鱼香玩,姨还给你做点心吃,好不好?” 阿杳显然有些动摇,她抬头望着雪梨,眼睛一转再转地纠结了半天。末了,却还是把头低了回去。 她说:“母妃不让说。” ☆、第103章 去留 雪梨和谢昭便开始了一起对阿杳“威利”的过程。 其实主要是利。 雪梨拿点心和狮子哄她,从最初的“随你和鱼香玩”到最后的“今晚让你抱着鱼香睡觉好不好”;谢昭则霸气些,直接跟她说“乖啊,告诉父皇,等天暖和了,父皇带你去爬山起码好不好”。 片刻后,被哄得天花坠的阿杳“招供”了。 她稚的声音一字字地说:“要过年了,母妃说学给父皇拜年。” ——她正值这个年龄,说话半会半不会的,想听她一个人说得详细基本不可能。但有这句话就好办了,顺着这个再去问母,就不怕母扯谎糊事。 不用陛下多开口,陈冀江听她说完一睇在旁候着的徐世水,徐世水一躬身就去了。 他疾步出了殿,叫了手底下的宦官来问,那几个果然没问出什么来。虽然是分着问话的,母们还是众口一词说没什么特殊的事,帝姬好的。 于是徐世水想想,也不分着问了。叫人把四个母都叫到一个小间里,徐世水面无表情地坐着,抿了口茶,瞧瞧四个噤若寒蝉的母,轻笑:“帝姬已经说了,淑妃夫人让她学拜年,这拜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啊……甭扛着了,别觉得自己伺候帝姬时间长了,帝姬身边就非你们不可。老老实实说了兴许能留你们一命,这要是不说啊,直接把你们四个扔井里淹死,再挑几个新的进来,也不费什么工夫。” 四人顿时都面惨白,僵住徐世水面前半天却又谁都不敢贸然开口。 许久,最年长的祁氏道:“大人……” 徐世水眼皮子一抬,挥手就让把另外三个带出去,睇着她道:“说。” 祁氏面紧了一紧,咬着牙说:“奴婢、奴婢直接去禀给陛下,行不行?” 哟呵,这倒是个聪明的。 徐世水知道,她这是怕自己说完之后,他直接就把她发落了。虽然他本也没这么狠的打算吧,但让她直接去禀也没坏处。 他便叫人押着祁氏朝紫宸殿去,到了殿门口听说,陛下带着帝姬去御膳女官的小院了,便又往小院去。 小院里,阿杳玩得可开心了! 鱼香大了,往那儿一趴长长一只大黄狮子,爪子得有阿杳的几倍大。阿杳就把小手往它爪子上按,鱼香一脸淡定地把爪子出来在她手上,她再把手出来它爪子…… 就这么个小游戏让阿杳玩得不亦乐乎,“咯咯咯”笑得都停不住了。皇帝坐在石案边喝着热茶笑看,雪梨也在旁边看得一脸轻松:多灵巧可的孩子啊! 之后阿杳玩腻了按爪子的游戏就又去玩鱼香的尾巴了,自己承诺的“不揪尾巴”早就忘了,把鱼香给烦的啊…… 后来鱼香就蹿到正院和北院间的院墙上卧着去了。不过这院墙不够高,它一圆圆的长尾巴还是拖在底下,阿杳在底下一蹦一蹦地去够,鱼香还把尾巴一甩一甩的,也不知道这意思是不想让她玩了还是配合着逗她玩呢。 雪梨瞧瞧鱼香的样子…… 威风凛凛的一只大母狮子卧在墙头上,前爪叠轻搭,双目从容冷峻地眺望着远方,眉梢眼底隐能读出一行字来:这熊孩子,真是烦死狮了。 雪梨揣摩着它的心情“扑哧”就笑了,笑音还没落,就见徐世水疾步押着人进来了。 皇帝也抬眸看过去,阿杳同样注意到来人是谁,停下蹦跶着的脚,清清脆脆地叫了一声:“娘!” 白嬷嬷反应快,一瞧徐世水押人来的这个架势,怕一会儿问起话来不好看,立刻上前把阿杳往屋里抱,口中笑道:“帝姬乖,进屋吃些点心歇一歇,一会儿再出来玩,啊。” 阿杳哪懂这是出了什么事,一听嬷嬷这么说,乖乖点头,然后搂着白嬷嬷的脖子就进去了。 谢昭余光瞥着,待她们完全进了屋去、又关好了门,目光才一凛:“怎么回事。” “自己说吧!”徐世水一推祁氏,祁氏“扑通”就跪下了:“陛、陛下……帝姬在悦和,过得可怜啊……” 她说到这儿已然哭了起来,在旁人看来许是有点假,雪梨倒觉得是真的。 娘们也都是自己先有孩子才能当娘,祁氏的儿子比阿杳大几个月,今年夏天的时候得了一场急病,没留住。打从那会儿开始,雪梨就发现祁氏好像越来越疼阿杳了,她估摸着是因为她刚没了儿子,还劝过她,祁氏只苦笑着说:“没办法啊……我这一闭眼睛就想到他,可又能怎么办呢?我现在是真怕帝姬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受不受牵连另说,可你说,这么点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多可怜啊……” 所以雪梨觉得祁氏待阿杳绝对是真心好的,目下见她哭得厉害、皇帝面又不善,她便在旁小声道:“陛下稍等等吧,祁姐姐是真疼阿杳的。” 皇帝面稍霁,平气等着祁氏哭完了,才道:“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祁氏擦擦眼泪,一叩首,头也不敢抬地说下去。 她说,其实淑妃夫人待帝姬也说不上“不好”,只是到底不是亲生的,特别上心也确没有。再加上帝姬平里又有四个母加上女一起照顾着,并不需要淑妃夫人自己做什么,所以一直以来淑妃夫人也就是一早一晚问问怎么样。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