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当年也是如此勤奋吗?” “是。” ? “陛下从开始学习 箭,到正中靶心,用了多久呢?” 陆清玄回忆片刻,“似乎是当天就 中了。” 夏沉烟不说话。 “沉烟。”他轻声问,“你在担心什么呢?” “宜安总是 不准靶心,我担心她伤心哭泣。” 陆清玄微笑,抚平她微 的长发。 “她不会哭的。”陆清玄温和地说,“你没有看出来吗?在这方面,她很像你。” “像我?” “是的,她不会服气。她会一遍一遍练习,直至每一箭都能正中靶心。” 第50章 女帝(三) 陆宜安果然如陆清玄所料, 复一 地练习 箭和骑马。 寒来暑往, 去秋来,她总是比陆宜珩更早抵达围场,也更迟离开。她 准地做出先生教导的每个动作,严苛地执行每一项训练。终于有一天,上骑 课时,她赢了。 她率先抵达终点,十支箭矢正中靶心,秋风扫过,箭羽铮铮作响。 陆宜珩微微愣住,随后策马上前,“宜安,恭喜你,你赢了。” 他语气诚挚,陆宜安亦是微笑,“真是不容易啊。” “不容易?” “是的,不容易。” 她的手足,宜珩,于骑 一道上,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她很高兴能追赶上天才的步伐。 子平淡地向前 淌,钉在箭靶上的箭矢越来越多。有一天,陆宜安对陆清玄说,她想学习策论。 “为什么想学习策论?”陆清玄温和地问。 “宜珩学了策论,便可以对时事大发议论,我很羡慕。” 陆清玄垂眸沉思,正要拒绝,被夏沉烟轻轻扯了一下衣袖。 她坐在他旁边,手上拿着一本游记。 陆清玄顿了顿,平缓道:“此事朕还要再想想,你先退下。” “是。” 陆宜安退出大殿, 女放下门帘。 渺渺茫茫的光线透过窗户,跃动在夏沉烟的游记上,拿游记的手指被 光照得白皙纤长。 陆清玄牵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为何想让宜安学习策论?”他问。 “我想给她自由。” “自由?” “学习想学的东西的自由。” 陆清玄沉 ,半晌后,他说:“宜安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骑 倒也罢了,若是让她学习策论,我担心会助长她的野心。” “为何担心她的野心,因为她是一个公主吗?”夏沉烟问,“明明宜珩就没有野心,他努力学习课业,只是因为我们想让他学,宜安却是她自己想学。” 陆清玄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夏沉烟说:“陛下没有门户之见,在陛下眼里,庶族子弟和世家子弟可以同样出众。” 陆清玄点头,“庶族还用得更顺手些。” “陛下有对于年龄的成见吗?” “没有。甘罗十二岁为相,若我遇见甘罗,也会将他封相。” “那么,陛下有对于男女的成见吗?认为女子天生不如男子?” “不,我见过很多更胜于男子的女人。太后敦厚,先贵妃贞烈,宜安坚毅,而你,沉烟。” 夏沉烟望着他。 “而我很喜 你。”他轻声说,“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我会仔细想想。” 如同以往任何时候一样,他愿意仔细考虑他人的建言。 隔了几天,陆清玄同意让陆宜安入上书房,学习策论。 此事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大臣说:“陛下,男女各司其职,是帝国稳定的 基。” “从前也有许多人说,世家是帝国稳定的 基。”陆清玄坐在龙椅上,“此事朕已下定决心,不必再议。” 他嗓音平缓,但朝臣们知道,已经没有回转余地。 陆宜珩坐在 殿中,听见太监禀报了这件事。 太监说:“殿下,陛下这意思是……” 陆宜珩正在画一幅九九消寒图。他打断了太监的话,说道:“我知道父皇的意思。” 太监愕然,“殿下不去阻止这件事?” “我为何要阻止?” “殿下是大皇子,只有殿下才能进入上书房学习,只有殿下才能——” 才能登上至尊之位。 陆宜珩笑了一下,“这些有什么要紧?你看看我的生活,还有不 意之处吗?” “ 后大公主……可不一定会让殿下维持这种平静生活。” “她会的。”陆宜珩一边作画,一边淡声说。 太监错愕。 “你没发现吗?于骑 一道上,我比她更有天赋,她有时候却能赢我。” “大公主勤于练习。” “正是。”陆宜珩说,“她一开始 夜夜地练习,我就故意输给她,想让她高兴。” “然后呢?” “她没有接受。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件事,有点生气,但我冲她笑一笑,她的气忽然就消了。她告诉我,谢谢我让她,但她想堂堂正正地赢。” 陆宜珩说完这段话,沉默了一会儿。 太监恭敬倾听。 陆宜珩说:“然后,她又花了整整三年,才第一次真正赢我。” 太监道:“恕奴才愚钝,奴才不太明白。” “宜安是父皇和母后的孩子,也是我的同胞,我的手足。父皇和母后希望我们向往光明,因此宜安被养成一个磊落之人,她不会对我使用任何 谋。” “ 后却是不一定。” “ 后的事情, 后再说。”陆宜珩画完九九消寒图,搁下笔,等待墨迹被风吹干,“稍后,你将这幅消寒图送给母后。” “是。” 陆宜珩安静地望着消寒图。 他学得越多,便越知道天家温情有多难得。这是比任何一种权力都更可贵的财富。 他不会主动破坏这份温情。 在上书房中,陆宜安先是学习了策论,而后学习经史、诗歌、书画。 她很刻苦,大约是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 而她的家人们,默默地看着她成长,给予她想要的自由和方向。 陆清玄读完上书房送来的策论,对夏沉烟说:“宜安在策论和经史上更有天赋。” 夏沉烟:“宜珩怎么说?他心里会吃味吗?” “宜珩说,母后生产时,天边的万丈霞光,是为宜安而盛绽的吧。” 夏沉烟略微惊讶,“他为何这么说?” “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江南的水患吗?” “记得。” “宜珩和宜安被要求以此为题,写一篇策论。宜珩的策论中规中矩,倒是宜安的策论,鞭辟入里,析毫剖厘,还提到了如何避免大灾之后的瘟疫。我直接按照她的策论吩咐下去,这次水患有更多灾民存活下来。” “她去请教了医者?” “正是,她请教了一个更高明的医者。” …… “上书房的大人总是对大公主的策论赞不绝口。”太监道,“前段 子,陛下更是直接沿用了大公主的策论。” 陆宜珩正在画一副仙 图,他正在细细勾勒画卷上的最后一个人。 “我知道。宜安去城外请教医者时,还是我陪她去的。” “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将医者的建议写进策论中?” 陆宜珩瞥了他一眼,“你想被送去慎刑司吗?”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