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记得,‘不要相信任何人’。” …… “啪!”酒杯生生磕破在桌沿。 “钟兄,你这是怎么了?”有醉酒的同僚哈哈大笑,“酒令对不上来,想逃罚,也不必这般举动,贻笑大方!” 钟湖顺势装作醉酒趴了下去,谁摇也不起。 “罢罢,赶紧将这酒浅的钟翰林送走吧!”众人胡 说着,唤来钟湖的长随与小厮,将他搀扶下楼。 远远的,还能听到觥筹 错的声响。 钟湖垂着脑袋,紧紧闭着眼睛,心中憎恨难当。 他仇恨陈家,仇恨那 毒又疯了的女人——如果陈杏娘说得都是真的,陈家自己作的孽,竟把灾祸带到了他头上!他钟湖到底是倒了多大霉,才识人不清,娶了这样的女人。 他更恨陈禾! 既知亲妹妹在茶水里下毒,竟还听了陈杏娘的话,上门杀人,疯了吗?! 可怜他万般劳苦,多方算计,好不容易当上百官之首,一腔抱负尚未得现,野心未偿,权倾朝野的滋味更未享受到!做了九天丞相,就被人刺杀在家中! 不是政敌,不是叛逆的皇子 ,更不是 渐老去昏聩的帝王赐死。 他钟湖,十年苦读,二十年宦海沉浮,最后竟死在一对疯子似的兄妹手里,一个京城随处可见的武人手里! 大概是他怨气太甚。 或是魂魄徘徊不去,一直在浑浑噩噩的诅咒,不知道憎恨了多久。 钟湖只记得心底怨恨难平,从无尽黑暗中苏醒时, 口还沉闷的发痛,猛然坐起,这才发现 口窒闷是睡在身边的陈杏娘无意中搭上来的手。 他愈发憎怒,不由分说,就是一脚踢去。 陈杏娘梦中栽倒在 下,小腹剧痛,惨叫一声,脸都扭曲了。 钟湖这才发现,这女子的面容上没有皱纹,没有白发,没有坎坷遭遇的衰老。肤 雪白,年方八二,年轻妖娆得很。 大骇之下,钟湖不顾陈杏娘含泪娇嗔怒问他是不是做噩梦,半夜 踢人,只疯了似的奔下 ,取来陈杏娘妆匣镜子,颤抖的发现。 他竟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刚入翰林院,那金榜题名,琼林赐宴的风光荣华,还没 一年。 钟湖又惊又喜,连摔了镜子都不知,就这样在房中神经质的转悠了一晚上,各种前世未成的野心又冒出来。 同时,那导致他前世枉死的源头,自然更加可憎! ——苍天有眼,让他重来一遭,为何不提前到他在豫州考举人时? 钟湖是豫州人,那陈杏娘,便是陈郡守赏识他学问,看好他前程,许配他 女。 这哪是结发 子,简直是索命的恶鬼! 钟湖怒从心起,也不搭理陈杏娘,径自出房,这整整一个月来,都在琢磨如何休 ,不,是如何干脆了当彻底杀死陈杏娘,却又不会在 后招来陈禾这煞星的办法。 他重生回来时,陈郡守竟是已报丁忧,据说那云州陈家被焚了,比前世提早足足两年。云州城倒没什么事,传言与前世一般,骇人听闻,什么陈家冒出火柱,怕是天罚,幸好这等 言也就是愚民相信,倒没对他仕途造成什么影响。 钟湖暗自不安。 不知陈杏娘的哥哥陈禾,是否逃出了火海,是否会在二十年后又来找他麻烦。 以及他至今想不通,怎会有人不老不死,年近四十,容貌仍若少年,那半边脸的两道伤痕如此可怖,这样竟还不死,果然恶鬼之说—— 钟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早早与那剑客詹元秋 好,以保障 后 命。 那国师,不过虚名,除了钱财,还能给詹元秋区区武人什么权势?京城勋贵世族,并不将这些武人放在眼中,钟湖觉得自己折节下 ,以他多年圆滑 际的手段,詹元秋还不手到擒来,任他收在麾下? 于是费了一番功夫,在正月灯节大报国寺招供奉时,邀请一干同年饮酒作乐,包下了酒楼窗口的上好位置。 孰料詹元秋是看到了,可是与他对敌之人——竟是钟湖噩梦里的那人身手相似!还有那火光,完全一样!就是陈禾! 陈禾不敌詹元秋,怎么换到二十年前,倒与詹元秋势均力敌了?还隐隐好似占了上风。 钟湖心神动摇,几 晕厥,谁料竟还有人 了个纸团给他! 是谁?究竟是谁? 连他上辈子的秘密都知道?! 第67章 变数 京郊小镇。 季弘照旧没用障眼法,只用黑炭涂抹,佝偻背耷拉着眼角,装成一个甚是无用的家丁,徘徊到镇边一处暗窑。子边,很快就搂着一个脂粉都遮不住衰败容颜的女人进了一间房。 进门后,季弘就在这女人颈后轻轻一按,任凭她栽倒在 上。 破败的房里,只有一张歪歪斜斜的桌,一张 ,连把椅子都没有,还有说不上来的难闻气味。季弘只是微微皱眉,这种地方他自然不愿来,怎奈近 他总有种心惊 跳的 觉,数次去小镇赌坊青。楼,将每个小偷看了又看,仍没遇到裂天尊者。 更兼除了结识 好裂天尊者外,他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须进行。 ——譬如说,化明为暗。 找一个替死鬼,然后将手上控制的部分势力放过去,这样他就能放开手脚,多在背后做一些勾当,又不必担心暴 。 季弘琢磨这个替死鬼的人选很久了。 京城中,有实力有能耐有野心的人不少,但对“陈禾”有敌意的,上哪找? 没有动机,只有罪行,拖出来当替死鬼众人也不相信啊! 眼下陈禾只有十七岁,最多筑基期的修为,在修真界都不算 过面,什么也没干,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那么一点,连名字都没多少人知道。 就在季弘准备退而寻觅“与北玄派有仇”的对象时,他不惜 力布下去的大网里,忽然传来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新科进士,钟湖钟翰林最近神思不属,行为怪异,还半夜责打 子。 那钟夫人不但招大夫上门,还向外人哭诉委屈。去庵堂,去寺庙,去其他府邸拜会时口没遮拦,言辞之间,俨然是疑心钟湖养了外室,才会对她拳脚相加,后来更是避而不见。 钟湖娶亲还不 一年,正是他金榜题名后,岳家千里迢迢从豫州送亲远嫁。 原本季弘 本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翰林,正是因为去年这场喜事,事关豫州陈郡守,陈禾的父亲,他才多看了那么几眼,知道那位钟夫人其实是陈禾的庶妹。 棋子也分有用无用,这种陈禾连见都没见过的妹妹,哪还能说得上什么亲情,属于无味又弃之可惜的 肋,季弘便将钟翰林这家人搁置在旁,只留了两个人注意钟家的动静。 偏偏,还就真有所发现! 钟夫人目光短浅,只要在外人口中,她无助可怜,丈夫因岳家败落翻脸就行。钟湖想要顺利升迁,少不得回家来做个样子,至于钟湖气成啥样,名声受不受损,仕途顺不顺利,跟她半点关系也无。 这番动静不小, 言四起,只是钟湖位小职低,又是清闲无权的官,没什么人 兴趣,也没人推波助澜坑他一把而已。 很快,钟湖终 做的事,都被报到了季弘面前。 一月前还好好的,岳家败落,也只是对 子冷淡了点。现在天天做噩梦,梦里嘶声叫陈禾的名字?深更半夜,在书房里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陈禾与钟夫人? 季弘前世并不在京城,钟湖一个凡人的生死命运,他 本不知道。 只是钟湖这番变化,怎么看起来——有点像死后重生回来呢? 一个钟湖当然不足为虑,可虑者,乃是有一个钟湖,没准还有别人!原来天道有 ,不止是让他季弘重回曾经,更有其他。这事的严重 还用说吗? 季弘终究不是常人,非但没有 了手脚,还很快定下了计谋:试探! 用一张纸条。 “我已知晓你所有秘密”,糊 诈人,“想要杀死陈禾”,噩梦里那样嘶声诅咒的人,不是有仇,难道还是暗恋不成?“就听我吩咐”——这就够了!晾那鱼儿惊惶不安数 ,再轻飘飘放出一个饵,还怕钟湖不上钩? 季弘想到这里,面上 出一抹 狠的笑意。 这事都不必他自己去做,随便指派一个被他 音控制的修士去办就成了。钟湖区区一个个凡夫俗子,若不是事关重生这种机密,季弘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做, 好裂天尊者,等待豫州的消息,以及今年灯节大报国寺擂台上会出现的——詹元秋! 季弘在屋内踱了几圈后,门扉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闪身进来, 身酒气,做穷酸书生打扮,若是浣剑尊者在这里,必然要摸着下巴一阵 叹:白山书院里果然也有季弘用 魂术控制的傀儡。 “东西已成功送出,钟湖吓得魂不守舍。”修士伏下身,恭恭敬敬的说。 季弘随意嗯了一声,问:“詹元秋呢?” “擂台上确有一人,法器为庚金淬炼的长剑,相当了得。属下不知是否詹元秋,但已按照吩咐,让人装作上去比试,将捏碎的隐翅香粉末洒在擂台上。此人在擂台连战数人,气味渗透衣物头发,这三天内,我等能轻易将其找出!” 季弘十分 意,盘算了一番魔修这边被他控制的人手,暗忖浣剑尊者今年闭关,必然没有知道詹元秋的机会,这样谋害詹元秋就容易得多。 “这人,是我心腹大患之一。”季弘加重语气。 修士发愣了一阵,才躬身说:“为主人效命,取他 命!” “詹元秋虽是金丹后期,却初来京城,下毒也好,法术也罢,随便你们用!我要在正月十五前,知道他的死讯。” 季弘冷哼,前世浣剑尊者的小徒弟,正是詹元秋。 詹元秋继承的不止是浣剑尊者所有遗物,还有正魔两道大战时死去的裂天尊者,这位师兄也给詹元秋留下了恁多灵药珍宝。 可说是慕煞众多魔修。 只要振臂一呼,成为新一任魔道至尊也不是难事。 怎奈詹元秋修为是大乘中期,平常做一个尊者够格,在正魔两道相战正酣时,当魔道魁首显然不够看。 詹元秋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竟带着财宝,带着师父师兄留下的势力,去投靠离焰尊者了。 季弘想起这件事就恨得牙 ,若没有詹元秋臣服带来的大量好处,陈禾想顺利当上魔道第一人,还没那么容易。 之前不捣 就算了,投靠后,哪怕实力提升到大乘期高阶,詹元秋还是不叛变不 奉 违,俨然靠谱忠诚好属下,真真气得季弘让人吐血! 不杀詹元秋,以后就是麻烦。 别的不说,季弘想霸占詹元秋的位置,成为浣剑尊者的徒弟,自然要把正主干掉。 季弘思索着,忽见属下没走,眼神游移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不觉皱眉:“怎么了?” 被季弘 魂术控制的人,脑子没问题,只是永远把季弘奉为主人,这修士迟疑一阵,才 吐吐的说:“属下认为,除詹元秋外,尚有一人值得注意。” 于是将陈禾上擂台, 着詹元秋斗了半个时辰的事说了一遍,着重点出陈禾赤手空拳,似是以武入道,招数没有任何花俏,招招对着致命处攻击,真元灵气外放,控制得无比灵活的特点,末了还有大片灯笼离奇熄灭…… 季弘最初只是皱眉,越听越是骇然,一个名字就差 口而出。 “…不,不可能!”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