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转头看去,却见前方一座十分寂寞的苑门首,门顶上的狗尾草在夜之中舞,不时发出簌簌的响动。 “这是?”萧西华仍是懵懂不知。 田丰还未说话,他身后一人笑道:“老田,你何必捉道长呢,他是外的人,自然不至于知道的很清楚。只怕是真走了路罢了。” 萧西华仰头打量面前的墙,突然发现在几位太监身后的墙像是塌陷了一块儿。 “这里……”萧西华正要再说,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说了让你等会儿,偏要逞强,这不是路了吗?” 萧西华浑身一震,不能相信。 他来不及再看眼前,也顾不上田丰等人,只猛然回身。 却见身后不远,站着一道纤袅的身影,白衣黑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如同暗影中的一朵睡莲,容颜静好,半明半昧。 她一手挑着个竹篾灯笼,另一手中却撑着一把伞。 萧西华愣了愣,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天空居然飘雪了。 田丰见是薛翃来到,忙又换了一副暖笑模样:“哎哟,仙长,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亲自出来了?” 薛翃向他一点头:“我送师侄回万安殿。”又目光轻转看向萧西华:“还愣着做什么。” 萧西华像是听了号令,三两步走到薛翃身边:“小师姑,我以为……” “拿着。”薛翃将灯笼递给他。 萧西华忙双手接了过来,双眼望着她,说不尽的喜悦,因为过分惊喜,竟不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 薛翃也不言语,才要转身,背后田丰道:“仙长,怎么身边没有个人跟着?我叫人送一程可好?” “多谢,不必。”薛翃淡淡一点头。 *** 田丰跟齐本忠两人,目送薛翃萧西华走远,田丰说道:“老齐,你说这位道长,半夜三更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真的是路?” 旁边齐本忠道:“不是路又是怎么?” 田丰说道:“皇上让我查这云墙倒塌砸死丽贵人的事,我自然要尽心盘查,不放过一切可疑人等跟线索。” 齐本忠道:“话虽如此,但这位道长是放鹿的人,人家是专心修行的,何苦拉他下水。而且你没见是和玉道长亲自来接他了吗?得罪了他们,对你有什么好?还是别再多事了。” 田丰听了这才说道:“说的也是,我可不能再得罪人了。” 齐本忠笑:“你能这么想,这内一多半的人得恩戴德。” 田丰悻悻道:“你当我乐意干那些脏活?我不过是为了主子而已,郝宜装好人,张相整忙外头的事,你也不管那些,你们都乖觉的不肯沾手,我要再不收拾烂摊子,叫主子怎么办?” “好了好了,知道你能耐,谁也抹不去你的功劳,”齐本忠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回去,把所查到的先禀告主子吧。” 两人回到养心殿,正嘉皇帝却正在省身舍内跟陶真人说话。 郝宜拦着两人,问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田丰道:“只看了看那墙,几个白里经过那地方的女跟内侍也都押在内务司,正在审问。” 郝宜知道他的手段,便道:“人家只是经过,若问不出来的话,可别紧着为难。” 田丰道:“你又当老好人,那你去查啊。” 郝宜跟他话不投机,便转开头去。 齐本忠问:“皇上跟真人说了多久了?在说什么?” 郝宜悄悄对他说:“我听了一句,好像是在说云的事。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 田丰突然问道:“我看那站在外头的,像是真人的二弟子,他的大弟子没有来吗?” 郝宜充耳不闻。 田丰很不快,齐本忠道:“你真不死心啊。”他停了一停,又说:“倘若老田你真的有所怀疑,那你不如偷偷地查问一下守着万安殿的人,看今儿事发的时候那位萧道长是不是在内就是了。” 田丰小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郝宜听的话头不对,忙问:“老齐,你们说什么?” 田丰忙道:“别告诉他!” 齐本忠道:“都是皇上跟前儿当差的,你们两个何必这样。”于是拉着郝宜,把方才在云外看见萧西华的事,同他说了。 郝宜听后,果然很不高兴,气愤地说:“姓田的,你也太过分了,真人是皇上请来的,你却把人家的弟子当杀人凶手吗?居然还要去查人家,你敢不敢现在当着真人的面儿去说?” 田丰青了脸:“我只是效忠于主子,管什么别的?”又抱怨齐本忠:“你看看,我说不告诉他吧?能有什么好儿?人家没说什么,他先要杀了我呢。” “你要无事生非,我就不饶!”郝宜怒视着他。 田丰道:“好好,我怕了你了,我不查就是了,但你要给我担保,确保这位萧道长跟此事毫无瓜葛。” “我以我的脑袋跟你担保,成不成?”郝宜寸步不让。 田丰这才没了话。 就在此刻,里头有动静传出,原来是真人跟皇帝说完了话,正嘉皇帝亲自送了陶真人出舍的门。 几位内侍也慌忙低下头。陶真人跟皇帝寒暄过后,便带了弟子们离开。 田丰跟齐本忠这才入内禀告皇帝目前所查结果。 田丰道:“奴婢们细看过那墙,只有最上面半臂宽的地方塌了下来,那处先前经过地震,的确是有一道裂的,再加上月前那场大雨,也许毁损更严重了些。” 齐本忠也说道:“只是,奴婢们又在那墙往下一人高的地方发现了血渍。这看起来有两种解释,第一,是有人把丽贵人的头撞在墙上,导致贵人身死,再利用倒塌的墙伪造现场;第二,是墙倒塌在先,丽贵人防备不急,仓促中自己撞上、或者给那跌塌的墙砸中,扑倒后留下的血渍。” 正嘉皇帝闭着双眸,听到这里才哼道:“说了等于没说。真相呢?” 齐本忠跟田丰对视一眼,田丰道:“主子,这要是丽贵人时运不济,自己被砸死了,事情就很简单。但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奴婢还真有点不寒而栗,第一,这人知内路径,甚至侍卫人们的行动,所以才会避开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成此事;第二,这人要有极出的身手,我跟齐本忠看过那墙,以他的功力,也未必能把那墙震塌下来。” 正嘉皱眉:“朕不想听这些。朕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到底是你所说的前者,还是后者,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个隐藏在内的凶手,到底是谁。” 田丰道:“奴婢一定尽快盘查,查明真相。” 正嘉突然斜睨向田丰:“你好像还有话没说。” 齐本忠一惊。田丰张了张口,额头贴地:“奴婢不敢说。” 正嘉道:“要不敢说就滚出去,别吐吐鬼鬼祟祟的。” 田丰眼珠转动,道:“刚才奴婢们在云的时候,遇见了一人。这人是陶真人身边的萧道长。” 正嘉皱眉:“什么?” 田丰道:“据说他是往放鹿探望和玉仙长,出来后了路……” 齐本忠接口道:“在奴婢们跟他说话的时候,和玉仙长寻了来,两人一同去了。” 正嘉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终于说道:“朕知道了。去吧。去查吧,有一个算一个,只是行事要谨慎,别老虎没捉到,先的人尽皆知。” 田丰听了这话,知道皇帝是许可了让自己查萧西华,忙跪地磕头:“奴婢遵命。” 等两人都退了后,郝宜领着小太监入内,捧了水伺候皇帝洗漱。 正嘉皇帝眉间微微皱蹙着,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 半晌,皇帝才说道:“你派一个人,看看和玉回放鹿了没有。” 郝宜磕头答应,出外吩咐完毕,入内伺候皇帝泡脚。 小太监去了一刻多钟,回来说道:“仙长还没回。” 郝宜的心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入内,还没想好怎么张口,皇帝却已猜到,沉沉地问:“和玉还没回去?” “这会子真人正回了万安殿,应是真人留了说话了。”郝宜灵机一动。 皇帝仰头:“说的是。” 郝宜心头略宽,皇帝却又问道:“那在放鹿伺候和玉的人,怎么说?” 郝宜道:“回主子,说是和玉道长的背上的确是有些伤痕,像是碰撞留下的痕迹。不过……” 话音未落,“当啷”声动,是皇帝猛然抬脚将龙洗踢翻了,里头的红花、艾草等物随水泼洒一地。 第55章 郝宜这次是真的摸不透皇帝为何发怒, 吓得跪在地上道:“主子息怒!” “去叫她来!”皇帝抬手, 指着外殿, “立刻把和玉叫来!” 郝宜向来对皇帝忠心耿耿, 言听计从, 又怕他怒大伤身,只听了前半句后, 想也不想便磕头答应, 直到听皇帝说“和玉”, 才呆住了。 郝宜迟疑:“主子, 这时侯叫和玉仙长来?” “怎么, 叫不得吗?”正嘉虎视着他,因为动作,披散的长发从肩头滑到身前, “快给朕去!” 郝宜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急忙答应退了出来。 出了省身舍,郝宜左右为难,头冒火星。皇帝突然间要见和玉, 偏偏已经是入夜,且听说和玉在万安殿,这会儿叫她来做什么? 总觉着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白天皇帝发现和玉手腕上带伤, 所以叫他选了几个可靠的人进放鹿伺候, 让仔细留神她身上是否还有别的伤处。 先前嬷嬷来报的时候, 正皇帝在跟陶玄玉说话, 便耽搁了。 在郝宜看来, 这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毕竟遇到刺客,这种凶险之事里能保全命已经是洪福齐天,身上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的。 皇帝让他派人去暗中查看,郝宜心里还高兴,觉着皇帝是关怀和玉。 但是从方才的反应,却又好像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关怀。 郝宜思来想去,正想自己亲自去请,就见齐本忠从外而来。问道:“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齐本忠为人谨慎,情稳重,不是田丰那样刁钻难相处的,郝宜就悄悄地把方才的事告诉了他,又说:“主子非要见和玉道长,这都要半夜了。我又怕自己走开了,主子这边有吩咐的话其他奴婢做的不妥当,可若我不亲自去请,又怕他们不会办事请不来人。” 齐本忠道:“看你为难的,你是不是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 郝宜知道他向来细,忙问:“老齐你可知道吗?” 齐本忠却笑道:“你呀,亏得你常在皇上身边儿,这点心思都看不明白……说来也是,你毕竟不是真正的男人,当然不了解那点儿事了。” 郝宜纳闷且恼:“老齐,你怎么也跟田丰一样胡说八道起来?” “我告诉你,你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齐本忠把他一拉,在他耳畔低低地说了几句。cOMIC5.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