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吹至金陵,今岁冬 ,将比往年更冷。 蓟州 杨瓒率领五百人,继续在城头堆雪筑墙,令役夫拆毁城内废屋,削减木桩,在城外地堡布防。 黍谷山战况不停传回,才氏兄弟阵亡其二,赵榆谷大用带伤御敌,顾卿顾鼎分领一队骑兵,在鞑靼侧翼 扰,意图拖延时间。 谢丕顾晣臣几 未眠,领伤兵全力建造投石机,运上城头,预备一场大战。 李大夫主动找上杨瓒,令徒弟抬出两箱药粉。 “入师门时,曾立誓救死扶伤。现如今,贼虏肆 ,害我百姓,老夫几次破誓,死后被祖师斥责,亦无悔无憾。” 疲累 加,杨瓒双眼布 血丝,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收下药粉,拱手向李大夫致谢。 待师徒几人走下城头,一名力士来报,入城避难的百姓中,发现可疑。 “里中村民证实,此人来历不明,且非蓟州口音。标下怀疑,其为鞑靼 细。” 鞑靼 细? 杨瓒用力 脸,捏了捏额心。 “鞑靼万户可醒了?” 力士点头。 “带他和降兵去认,再来报知本官。” “遵命!” 力士退下,杨瓒猛的咳嗽两声,自城头眺望,见远处掀起一片灰雾,心陡然一沉。 与此同时,锦衣卫缇骑分三路疾驰,顶风冒雪, 夜兼程。最快者,已抵达太原。 为首一名千户,持圣旨入府。 待王府设好香案,一众人跪在厅前,方展开黄绢,朗声道:“天子敕,赐晋王食盐岁三十引。” 赐给盐引? 晋王愣住。 本以为是兴师问罪,没想到竟是赏赐。 可赏赐也该有个说法。 接过圣旨,确认之后,晋王更是 头雾水。实在不明白,天子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惊险 圣旨送到,锦衣卫未做停留,当天启程前往大同。 捧着突然到手的“赏赐”,晋王未见欣喜,反而心怀忐忑, 脸凝 。待锦衣卫离开,当即关起府门,召长史司属官及幕僚至承运殿。 屏退左右,商讨许久,始终无一人能猜出,天子究竟何意。 “莫非南边事发?” 此言既出,室内骤然寂静。多人面现惶恐,愈发显得气氛凝重。 晋王府地处北疆,圣祖高皇帝时,肩负戍卫边 之责,掌晋地兵事,领上千护卫,权柄不下当时燕王。 皇太孙在位时,削藩之意昭然。晋王府亦在名单之内。 可惜,没来得及动手,燕王便起兵靖难。 中一场大火,尸身面目全非。皇太孙究竟是生是死,民间多有传言,莫衷一是。 无论真相为何,江山终究易主,皇位为太宗所得。 其后,太宗皇帝貌似优容,未明令削藩,藩王们的 子依旧不好过。 封地仍存,权利却不断被削减。最显著标志,护卫先减后夺。 卫所官军,无圣旨虎符不得轻易调动,藩王更不可能 手。王府护卫,是唯一直属藩王的武装力量。 太宗皇帝起兵靖难,夺取江山,主力便是燕山卫。永乐朝的功臣勋贵,一半以上都曾在燕山卫任职。 经验在前,为保江山,自要掐死他人仿效的可能。 故而,自永乐朝至今,各地藩王,无论是穷是富,是才高八斗还是庸碌纨绔,是 无大志还是心怀天下,都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鸟,一举一动都被朝廷监视。 太宗和宣宗皇帝在位时,稍微动一动翅膀,厂卫都会第一时间禀报。 晋王府在北疆,为安全考量,许保留一支护卫。后被朝廷陆续削减,几代过去,已不足百人。 凭这点人,保卫王府绰绰有余,想再做点别的,无疑是痴人说梦。 晋王不甘心,明着不行,暗中发展壮大,除要躲开厂卫耳目,更需大量金银。 前者不容易,后者更难。 正统之后,英宗还朝,经夺门之变,神京城一直不“太平”。 后经成化、弘治两朝,朝廷对王府的监视一度松懈,藩王的 子总算好过一些。如宁王之 ,得陇望蜀,几次策划上表,请恢复王府护卫。 至今上登基,藩王本以为天子年少,会更加放松。没料想,朱厚照的 格完全不似孝宗,更类太宗。 厂卫的动作骤然频繁,封地内,明里暗里被埋下不少钉子。 有的摆在明面,有的则深藏背后。经验再老道的护卫,也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这样一来,就像有一柄弯刀悬在头上,各地藩王再难睡个好觉。 为养护卫,前代晋王起,王府长史司便同江南豪商暗中联络,进行 易。 王府为豪商北行大开方便之门,作为回报,后者走私市货,无论海陆,必有分润。少则一成,多则三四成。 别看份额不多,基数却是相当大。 成化末年至弘治十六年,靠同商人勾结,晋王府累积下惊人的财富,暗中豢养护卫千人。 期间发现,宁王府和商人联络更密,所得好处更多! 去岁,钦差南下,剿灭双屿等海盗窝点,抓获谢十六等悍匪,许多假倭走私商也陆续落网。 消息传到太原,晋王立即知晓不好。 果然,很快又有探子回报,表面为商,背地为匪的徐船主,举族被抓,或斩首示众,或 放发配,或卖做官奴。 巨万豪商,门楣倒塌,一夕覆灭,震动江南。 得知消息,晋王当机立断,派出暗藏的护卫,沿商路北行,沿途搜索拦截北归的徐氏商队。 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必须将其劫住,斩草除 。 王府同徐氏的 易,始终在暗中进行。 徐船主身死,族人多被蒙在鼓里。只有借晋地市货草原的商队,才知晓内情。 可惜,消息走漏,对方有了防备,王府护卫在必经之路设下埋伏,苦等数 ,未见有人经过。沿路追寻,竟中途失去踪迹。 晋王提心吊胆,唯恐对方落进朝廷手里,破罐子破摔,咬出王府。 几月过去,没得来商队落网,却等来鞑靼叩边。 蓟州升起 烟,同草原相邻的晋地也不太平。 起初,不过是十余游骑 扰,引起边卫警戒。 很快,队伍扩大到百余人,每行都能绕过边 堡垒,避开边军主力。来去如风,杀人放火,抢夺金银,掳掠丁口牲畜,如入无人之境。 一次两次尚罢,次数多了,边镇武将不得不开始怀疑,晋地有鞑靼探子混入。要不然,就是有 悉边镇之人,背叛国朝,投靠鞑靼。 晋王听闻回报,当场冒出冷汗。 为助商队躲开边卫,长史司特遣文吏随行。徐氏商队不见,文吏也随之消失。 如果真是徐氏卖国,有文吏在侧,晋王府绝 不开关系! 随蓟州战事愈急,晋王愈发食不甘味睡不安枕。唯恐哪 事发,朝廷派人包围王府。 午夜辗转,常被噩梦惊醒。 醒来后发现,自己还囫囵个躺在寝 ,没有被厂卫抓去,贬为庶人。也没有被带进宗人府,由宗正历数罪状,跪在囚 处,面王陵方向忏悔。 坐起身,擦掉冷汗,晋王终于明白,亏心是什么滋味。 他不像宁王,有怀抱天下、垂统万民之志,即便有,也在今上登基后被磋磨殆尽。现如今,他只想多赚银子,多些护卫, 子过得好些。 可惜,唯一的愿望,也将成镜花水月,触之即碎。 捧着圣旨,晋王 面愁容。 想起离开不久的宁王信使,更是翻肠搅肚,心中忐忑。 换成五年前,哪怕是两年前,他都会被说动。如今,半点可能都没有。 把柄被天子抓在手中,还有什么可蹦跶? 清君侧? 清个xx! 到头来,君侧未清,造反的大帽子 下,世人唾弃,祖坟都进不去。 想起宁王在江南的动作,晋王不 叹气。 换成早年,朝廷八成会手忙脚 。现下,就算天子不知应对,内阁站出来,都够他们喝一壶。 晋王冷笑。 如果没有谢丕,事情还能转圜。拉上阁老的亲儿子,还是最得意那个,不是自己树敌,还能是什么? 宁王不笨,可惜在封地 久,目光终有局限。 借蓟州危急向朝廷发难,是聪明人该做的? 即使能算计成功,也会被百姓戳脊梁骨,到头来,十有八九被自己坑死。 躲在后边不会被发现? 想得美!COmic5.COm |